〖有一手〗手掌之下

最新 06-09

趙義闖在康德堂推拿正骨中心辦公桌前

2017年4月15日，三十里堡火車站附近，28歲的趙義闖創建的康德堂中醫推拿正骨中心正式開業。在大眾的刻板印象中，年輕醫師在中醫行當難以獨當一面，因而自立門戶的他們要想取得患者的信任往往需要漫長的時間。而年輕的趙義闖僅僅用了不到一個月時間，就達到了平均每天有7到8位患者在他這排號的局面。對於本身患有脊髓灰質炎（俗稱小兒麻痹症）的趙義闖來說，他三十而立的願景在家鄉民盛社區有了可觸及的輪廓。

坦然面對成長中的坎坷

「命運給你了一個較低的起點，卻決定不了你有一個什麼樣的終點。」在2014年8月的一天，趙義闖轉發著名主持人魯豫的一段勵志演講視頻的同時，在微信朋友圈發出了這條感慨。自從使用微信，趙義闖5年以來的微信朋友圈，除去少數的日常生活片段記錄，鼓舞人心的勵志言辭佔據了七八成空間。

趙義闖的成長之路正是在不斷激發內心力量與「較低的起點」對抗中走過來的。

在出生5個半月時，趙義闖服用糖丸疫苗，在此之前他腹瀉的狀況沒有及時被醫護人員知曉，導致吃了糖丸後出現不良反應，患上了小兒麻痹症。「我現在大概能解釋當初發病的原因了：糖丸疫苗是一個活性菌，專家把它的治病能力控制在人體可接受的範圍內。但是人體在發燒、感冒，自身免疫力低的情況，對抗不了糖丸疫苗的治病能力，就發病了。我那天本來就壞肚子，吃了它後，一周後發病了。」

儘管全家上下盡全力給趙義闖醫治，他的人生還是在年僅5個半月時出現了拐點。

不過青少年時光，活潑好動的趙義闖並未因生病而失去色彩。打陀螺、丟沙包、爬樹、上山抓知了，玩耍方式和周圍的小夥伴們相比沒什麼差別，「咱農村孩子玩的東西比較多，我該乾的都幹了。」即使身體不便，看到籃球場上同學可以很輕易繞過他打球，「這個時候心裡多多少少會有一些觸動。」但是歡樂的籃球場上，並沒有缺少他和同學們一起競技，追逐的身影。

「不示弱」成為趙義闖心裡抵達正常生活的通道。

現在乘坐客車，碰到有人給他讓座的情形，趙義闖本能的反應是客氣地婉拒別人的好意。「我知道人家是一番好意，可我基本上會告訴他，我下一站就到了。有時看到歲數大的人，我還會去給別人讓座。可能我並不是要做好人好事，就是覺得這樣做了之後——心安！」他在心裡給自己找一種支撐，「我不太想讓別人把我當成一個異類。」

趙義闖將針灸患者用過的針用密封的試管保存

一步步走上從醫之路

中考之後，趙義闖選擇了到瀋陽中醫藥學校讀醫。

在心底，他對中醫埋藏了一些好奇。小時候讀令男生熱血沸騰的金庸武俠小說，裡面描繪的神通廣大的點穴武功給他撒下了好奇的種子。父母根據他自身身體素質，非常願意看到他日後以中醫為生，「學了中醫以後，可以知道怎麼給自己身體按摩。」

雖然念了中醫後，趙義闖了解到那些被無限放大的點穴的神奇「只存在於小說里。」但是他仍然感到了中醫的一些奇妙之處。一位室友曾經患過闌尾炎，當時打吊瓶治療好了，在一天晚上10點多已經封寢的時間段里，突然複發，疼得打滾、流汗，另一位父母都是醫生的同學，有過行針的經驗，當場用針灸的方法給生病的同學施針，大約5分鐘之後，生病同學的疼痛狀況得到了緩解。「當時我只學了經絡，還沒學行針呢，看到同學用針的功效，更堅定了我學中醫的想法。」

在瀋陽中醫藥學校完成了中專和大專的學業後，他在同學中較早拿下了比較難獲取的醫師資格證書。當時五十多位同學，只有兩名通過了全部的十幾門考試，拿下了醫師資格，趙義闖是兩名中的其一。

他沒有把成功歸結為刻苦努力的結果，他善於找到適合自己的學習方法。起早貪黑看書複習的經歷在他記憶里很少，「其實我不怎麼用功，我是比較好玩的人。我大面積做題，把複習資料列提綱，做成樹狀圖；考試專用書那麼厚，我把它全部拆解開了，中醫基礎歸在一起，中醫診斷歸在一起……我拿訂書器重新訂出幾本，然後給自己定計劃，多少天看完一本。」他不斷調動看書的積極性，「看到訂得薄的書，給自己心裡暗示，這本很快可以看完。」

檢查頸椎

開診所給自己立規矩

在瀋陽的一家中醫院實習了一年，趙義闖回到了大連，緊接著在金州中醫院工作了兩年。在28歲這一年，他選擇自立門戶，在民盛社區開了康德堂，主要治療包括頸椎病、肩周炎、膝關節疼痛等軟組織損傷。

他自立門戶是因為覺得快到了三十而立承擔養家重任的時刻，選址在民盛社區是他心中的不二選擇。「首先，父母年紀也大了，我希望以後在他們跟前能多多照顧他們。其次，從老家民盛開始，我也可以比較快地打開局面。」

他對肩負著養家大計的康德堂投入了很多心血，在很多細節上有自己獨特的規矩。

在這裡，每一位針灸的患者擁有屬於自己的專用針，每次行針過後，趙義闖消毒後用試管密封保存患者用過的針，並且貼上寫有患者名字的標籤用以區分，直到那位患者不再需要針灸治療後，那麼他用過的針就被趙義闖銷毀。這和大多數診所用一套針反覆消毒的做法截然不同。

「雖然我也沒聽說過老祖宗流傳下來的針灸有患者交叉感染的事故，但是我在學校學針灸的時候，用的是一次性的針，我想我還是做些預防為好。我買了比學校練習的針成本高一些的針，在金州中醫院時看到用小盒子保存針的方法，我聯想到消完毒可以用試管保存的方法，真空狀態下保存應該更好。」

還有一點趙義闖在堅持做。在給患者治療完後，趙義闖把養身體的重要性也悉數告知患者。「我認為病是否治好，主要是看病理狀態是否緩解。狀態緩解了，不疼了，我要考慮患者恢復的過程。俗話說『三分治，七分養』，我覺得比例差可能沒有說的那麼大，但也差不多了。我覺得大概是『四分治，六分養』。」

每位患者治療完畢後，為了更好地防止病症複發，他會針對不同的癥狀，告訴患者一些他學到的或者總結的保健操，「我提倡患者自己在家能堅持做一些康復的保健動作。」

例如，頸椎擠壓腦供血不足引起的偏頭痛，針對這類患者，趙義闖建議他們回家後，「首先要改善大腦的供血。這可以用一個很簡單的動作輔助。」趙義闖給記者演示，「手的五指彎曲呈弓形，中指對應額頭中間的印堂穴，其他手指沿著眼眶依次伸開，然後往頭上梳，直梳到後腦。這在中醫里能極大地改善頭部的供血。」

針對每種疾病，趙義闖準備了差不多有1到2種鍛煉方式，「患者回家大概一周後，我會有一次電話回訪，叮囑他們堅持做保健操。」

小兒麻痹症和他的工作沒有衝突。趙義闖告訴記者，看似不斷地消耗體力給患者推拿會加重他自身的身體負擔，但其實他幹這一行可以一舉兩得，這兩年，趙義闖很少通過室外活動鍛煉身體了，每天給患者推拿的力度，相當於自己鍛煉了。

如果推拿的手法得當，他並不需要看起來那麼費力，「我們講究下手的力要穩，頻率要緩，要保持均勻、持續的力。此時患者應該能感覺到肌張力舒展開了。」

為一位患者緩解腿部疼痛

期望自己一直心存敬畏

趙義闖在金州住，早上做小客通勤，到民盛後，8點左右開始工作，晚上一般工作到7點30或者8點，然後打車回去。為了方便一些白天上班的患者在下班後可以到他這治療，他回家總是錯過最後一班小客的發車時間，也錯過了打便宜的返程車的最佳時間，只好用軟體打車，回一趟家花三四十元。

目前他顧及不到如何讓自己便利些，考慮得比較多的是對患者怎樣比較有利。他當初為診所命名時，「『康』代表健康，寓意患者帶著病痛來，我希望他們能帶著健康回去；『德』指的是醫德，提醒自己把醫德記在心上。」

給第一位患者治療好的那種喜悅，趙義闖記憶猶新。他到金州中醫院接手的第一位患者，因腰間盤突出擠壓坐骨神經引起放射性疼痛，患者病史已經有兩年，年紀不是很大，處在上有老下有小，生活壓力非常大的年齡段，生病後對生活心灰意冷。在趙義闖的師父和他聯手治療後，患者的治療效果明顯好轉。趙義闖內心的驚喜感非常強烈，「那時我畢竟沒有給患者治療過，把一位患者交給我治療時，我會很精心很精心地去治療。給患者治療好後，那時患者對我說一句謝謝，我就覺得——原來我是醫生，是很有成就感的。」

和各行各業初入職的情形相似，趙義闖相信大概每位醫生都對第一名患者印象深刻，初入職的工作熱情異常飽滿，「這種熱情通常只有在剛踏足社會時會出現，那是對自己的職業生涯有無限憧憬的階段。」

隨著工作年頭的增長，各行各業工作者的工作熱情勢必不會一直天天保持高亢，醫生也難以例外。

他記得小時候是患者時的心理。一次在大城市手術，他躺在手術台上，因為是局部麻醉，所以他意識清醒，可以聽見醫生手術過程中的全部對話。雖然對於經驗豐富的醫生來說，可以做到手術氛圍不那麼緊張，甚至有些醫生希望把輕鬆的心情傳給患者，以此緩解患者的精神壓力，但是當趙義闖聽到在為自己手術過程中，醫生們在談新開的羊湯館怎麼好吃時，此時他看到自己腿部小細管的血噴到了擋帘布上。當下他內心無比緊張、糾結的狀態，至今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