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過這些科舉神考題，突然覺得高考作文好簡單

隨著全國各地高考作文題目相繼公布，一年一度的高考作文吐槽大會正式開幕。對於今年的全國卷作文題，網友神評論：「不就是造句嗎，只是這個句子得800字以上……」

圖/@人民日報

江蘇卷作文題則正中「老司機」們的下懷：「看到江蘇今年的高考作文，老司機們扶了扶眼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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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江卷作文題的「三本大書」也成了重點吐槽對象：「一本是《沒對象是什麼感受》，一本是《沒錢是什麼感受》，最後一本是《沒對象又沒錢是什麼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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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個秀恩愛版本：「這三本書分別是《女朋友喜歡什麼》、《女朋友為什麼生氣》、《如何安慰沒做錯卻認錯的自己》……」

看到這些段子，史說君不禁一笑：這種題目都算難？太天真了！要是在考八股文的時代，各位的「吐槽能量」非得炸掉全宇宙。史說君就問，你們遇到過「項羽拿破輪論」這樣的題目嗎？

動畫電影《十萬個冷笑話》劇照

事情是這樣的——余秋雨在《十萬進士》一文中提到：「1901年慈禧下令改革科舉，考試內容中加中外政治歷史、藝學，仍考四書五經，但不再用八股文程式。同時，開設新式學堂，派遣學生到國外留學。」

美國畫家凱瑟琳·卡爾筆下的慈禧太后

於是，在某次鄉試中，有位考官為了迎合上意，便出了「項羽拿破輪論」這樣一道神題。其比較中外之用意雖好，無奈許多飽讀詩書的考生並不知「拿破輪」為何物，於是有位考生腦洞大開，彷彿開了掛。摘取兩段，你們感受一下：

雅克·路易·大衛《跨越阿爾卑斯山聖伯納隘口的拿破崙》

「項王戰垓，敵迫之緊，後圍不得出，戟折矢斷，遂手拿破輪，連擊殺追敵數十人，突圍至烏江……」

「夫項羽，拔山蓋世之雄，豈有破輪而不能拿哉？使破輪自修其政，又焉能為項羽所拿者？拿全輪而不勝，而況於拿破輪也哉？」

項羽，電影《鴻門宴》劇照

雖然舒蕪、吳小如等名家都在著作中提到過此事，但其否真實還存疑。值得一提的是，敬愛的周恩來總理曾在1916年寫過一篇正經版的《項羽拿破崙優劣論》，論述兩位「怪傑」的人生功績和歷史局限，該文收錄在《周恩來早期文集》中。

八股文之所以遭到後人詬病，首先在於其形式死板，有太多拘束。所謂八股，顧炎武解釋為「每四股之中，一反一正，一虛一實，一淺一深」，破題、承題、起講、入手、起股、中股、後股、束股，一個不能少，可見八股作文的難度。孔乙己的名言「多乎哉？不多也」，多半就是受了八股之害。

豐子愷《孔乙己》插圖

八股文產生的意義在於，以前的科舉作文形式太過隨意。我們知道，唐朝主要以詩賦取士，於是詩人們「驅馳府寺之門，出入王公之第，上啟陳詩，唯希咳唾之澤摩頂至足，冀荷提攜之恩」（《後唐書·薛登傳》），由此產生了許多不良社會風氣。

大詩人王維，就是因為得到一位公主的賞識而名列榜首；而同樣天才的杜甫，卻投詩無門，潦倒一生。這一時期，科舉作文拼的主要不是才華，而是顏值、社交關係以及爹媽。

蔣兆和《杜甫》

到了宋代，尤其在王安石變法以後，經義、策論的重要性逐漸壓過詩賦，早期八股文開始出現。當時的詩人們不樂意了，紛紛吐槽：「唐以詩取士，故多專門之學，我朝之詩所以不及。」（嚴羽《滄浪詩話·詩評》）

王安石，電視劇《蘇東坡》劇照

但即使如此，宋代科舉作文的命題官還是腦洞很大。明代沈徳符《顧曲雜言》記載，宋徽宗年間，有一道科舉作文題目為「出唐詩一句，恣其渲染，選其中得畫外趣者登高第」，意思是誰能畫出唐詩意境，便能名列金榜。

宋徽宗自畫像《聽琴圖》

這樣一來，雖然宋畫「千古無匹」，但畫家治國，其結果可想而知。之所以出現這種狀況，大概跟宋徽宗愛好畫畫有關，由此也可看出這種作文題目取得有多隨意。

宋徽宗《柳鴉圖》

因此，八股文出現在明清之際，就是為了避免作文命題的隨意性。考生作文有限制，考官命題限制更大——只能從「四書五經」中擇取一句話、一段話或一個章節作為題目。剛開始不難，畢竟這九本書疊起來，比「五年模擬三年高考」還要厚。

但經過幾百年的作文命題，這九本聖賢語錄就不夠用了。據當代科舉史專家李兵統計，明清兩代加起來共計舉行了202次鄉試與會試，每年全國鄉試八股文的命題總數大約128道。數學好的童鞋可以算一下，202乘以128等於幾？

電視劇《蘇東坡》劇照

題目不夠用了怎麼辦？總不能請孔老夫子涅槃重生，再多留幾句名言吧？命題人於是腦洞大開，創造性地發明出來一種出題法，一舉解決了這一世紀性難題——「截搭題」。顧名思義，「截搭題」就是從這九本書中抽取兩句及以上，然後自由組合。如此一來，出現重複命題的概率就大大降低。

然而問題來了，如此自由搭配真的好嗎？清代梁章鉅《制藝叢話》記載了一道著名的截搭題，題目是「乃是人而可以不如鳥乎？詩云：穆穆文王。」前一半取自《大學》，意為「人難道可以不如鳥嗎」，後一半取自《詩經》，讚頌周文王之功德。

周文王，電視劇《封神英雄榜》劇照

考官你告訴我，這兩句話有毛關係？！不過路再難走，也難不住「老司機」，有考生就出來破題了：「夫人不如鳥，則真可恥矣；恥之，恥之，莫若師文王。」大意為：一個人如果連鳥都不如，真是件羞恥的事，應該努力向姬昌童鞋學習。

周文王，電視劇《封神榜》劇照

除了「截搭題」，有些變態考官還發明出了「割裂題」。「割裂題」比「截搭題」更變態，就是把一句話或幾句話截頭去尾，再隨意組合。比如乾隆年間有一道鄉試題目：「又日新康誥曰」。此題出自《大學》：「『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康誥曰：『作新民。』」

這種命題方式就跡近無聊了，對於考驗考生的真實水平沒有任何意義。官方也意識到一點，清代《欽定科場條例》就明確規定：「經書題目禁止割裂牽搭，致礙文義。」晚清經學大師俞樾就曾因命了三道「割裂題」，而被政敵望文生義地參了一本，最終釀成一樁著名的「文字獄」案件。

俞樾畫像

來源｜羊城派

責編｜魏禮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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