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utlander6-風雪盪塵煙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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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五章 摳鼻子的傢伙
旅館的房間逼仄而悶熱,可我不能出去;小阿曼達煩躁了好一陣剛剛睡下,可憐的小傢伙屁屁上出了疹子,現在她蜷縮在自己的搖籃里,吮吸著小小拇指,臉上的眉頭微微皺著。
我攤開紗布做的蚊帳小心蓋在搖籃上,打開了窗戶。窗外的空氣也很炎熱,但畢竟流動且新鮮。我摘下了帽子——要是不戴帽子,曼迪超喜歡用兩隻手拉扯我的頭髮;像她這樣有心臟缺陷的小傢伙,手勁兒卻大得驚人。一想到這裡,我第一百萬次懷疑自己是否診斷錯誤。
可是,並沒有。她已經睡著,臉頰和其他嬰兒一樣浮現起兩團柔和的紅暈;可醒來踢蹬時,那團柔和的潮紅就會褪去,嘴唇上會不時顯現出同樣美麗、但卻有些怪異的藍色,小小的指甲根部也是如此。她仍然是活潑好動的,可是太小了。布麗和羅傑都是大個子;傑米在出生後的頭幾個月里體重上升的速度之快就像只小河馬一樣。可曼迪只比出生時重了一點點。
不,我並沒有弄錯。我把她的籃子移到桌子上,好讓溫暖的微風吹拂著她,然後在她身邊坐下、伸出手指輕輕探向她的胸口。
我能感覺得到。就像一開始感覺到的一樣,可現在已經越發明顯,我知道這是什麼。如果我有合適的手術室、輸血設備、精確校準並妥善操作的麻醉設施、氧氣面罩,還有動作迅速、訓練有素的護士……心臟上的手術都不是小事,在新生兒身上的手術永遠有很大風險——可是我能完成這手術。我能感覺到自己的指尖該如何精準地移動,能在眼底看到那心臟,比我的掌心還要小,柔滑、不斷抽動、橡皮一樣的肌肉,還有血液從動脈導管不住沖刷而出;那是條很小的血管,周長不會超過八分之一英寸。在腋靜脈下一個小小刻痕,用8號絲線快速結紮住導管。完畢。
我知道。可是,唉,知識並不總是力量。也無法成為願望。拯救我這個珍而重之的外孫女的人,並不會是我。
還有誰呢?我暗暗思索著,立刻陷入平時有人在時總會努力不去想的那片黑暗思緒。傑米也可能說的不對。任何小孩都可能會想去抓像紅寶石戒指那樣亮晶晶的東西——可我又記起她的咕咕叫聲,一看到那隻裝著天然藍寶石的舊皮口袋,就快樂地拍著手的模樣。
也許吧。我不想去考慮穿越的那些危險,還有顯而易見的永久離別——無論這趟穿越巨石之旅成功與否,離別都不可避免。
外面傳來一陣聲響;我朝港口看去,遠遠地就看到海上一條大船的數支桅杆。還有一條船,離得更遠。我的心漏跳了一拍。
他們都是遠洋船,而不是在海岸線上下航行的客貨船或漁船。是艦隊的一部分嗎?是應馬丁州長的請求前來鎮壓、征服,重新宣布殖民地統治地位的軍隊嗎?艦隊的第一艘船已經於四月底抵達了恐怖角——但大船攜帶的軍隊一直在蟄伏,等候著其餘部隊的抵達。
我凝視了一段時間,但船隻並沒有繼續靠近。也許他們也在躊躇不前,等候艦隊其他船隻到達?也許他們根本不是英國艦船,而是美國船隻,從新英格蘭的英軍封鎖線下逃脫、一路南下。
我的思緒被樓梯上傳來男人的腳步聲打斷,那腳步聲中還夾雜著嗤聲,還有那種常常在書籍中描寫的、蘇格蘭人獨特的咯咯笑聲,那聲音十分不可描述,類似「哼哧,哼哧,哼哧——!」
那顯然是詹米和伊恩,可我就是搞不懂是什麼讓他們這麼歡喜;我記得先前他們不過是去碼頭調度一批煙草,還有去想法子為布格太太弄些胡椒、鹽、糖、肉桂——如果有的話、別針——貌似比肉桂還稀罕;當然,還要為我們的晚餐想法子買條魚來。
他們至少的確弄來了魚:那是一條大馬鮫魚。詹米提溜著魚尾巴,不管那包魚的東西原來是什麼,現在早已經不見。他的辮子都打散了,長長的紅頭髮一縷縷搭在外套肩頭,外套的一側袖子被扯脫了一半,裡面的白襯衫從裂縫中露了出來。他滿身塵土,魚身上也不例外,後者的眼睛彷彿控訴一般凸在外面,而他自己的一隻眼睛則腫得老高、幾乎合上。
「噢,上帝,」我一隻手捂住了臉,透過指縫看向他,「可別告訴我,是尼爾·福布斯?」
「哎呀,不是,」他「啪」地一聲把魚放在我面前的桌子上,「就是和威明頓海鮮濃湯推進會有些小意見分歧。」
「小意見分歧,」我重複了一遍。
「噯,他們覺得能把我們丟進海灣;我們哪,覺得他們辦不到。」他說著用靴子勾住椅子繞了一圈,然後一屁股坐下,胳膊大咧咧搭在椅背。他看起來興高采烈得幾乎有點猥瑣,臉被太陽和歡笑弄得潮紅。
「我可不想知道,」我嘴上這麼說,心裡卻很好奇。我瞥了伊恩一眼,他正一個人吃吃竊笑,看起來沒有詹米折騰得那般襤褸,他的一支食指探進鼻孔,插進去足有一指節。
「你鼻子流血了嗎,伊恩?」
他搖了搖頭,依舊咯咯笑個不停。「沒有,舅媽。那個什麼推進會的人倒是有。」
「那你為什麼把手指插在鼻子里?這是要挖鼻屎嗎?」
「不,他啊,這是以防腦子流出來哪,」詹米說著又是一陣爆笑。我瞥了一眼搖籃,曼迪睡得很沉,顯然早已經習慣了這些叨嚷。
「要我說,你最好用兩根手指,一個鼻孔插一根才好,」我建議道,「至少這樣才能堵住啊。」我托起詹米的下巴仔細端詳他的眼睛,「你是用那條魚打了人吧?」
起初的咯咯傻笑本來已經褪成輕微顫抖,可我這一問重新又惹來他們的大笑。
「是吉爾伯特·巴特勒,」詹米費了好一番力氣才控制住自己,「正打在臉上。那傢伙直接飛出碼頭、落進了水裡。」
伊恩的肩膀笑得抖個不停。
「額滴神吶,水花濺得那規模啊!絕對華麗麗,舅媽!我那一拳打在那傢伙下巴上,還以為會弄斷我的手哪,結果沒事!就是有點發麻。」他說著用另一隻手比划了一下,手上的酸痛讓他一抖。
「把你的手指從鼻子拿出來,伊恩,」我說道,之前擔心已經變成了不悅,不明白他們怎麼成了這副模樣,「你看起來就像個弱智。」
不知為何,這兩個人都看起來滑稽得有些歇斯底里,笑得就像兩個笨瓜。不過伊恩最後還是拔出了手指,一臉的小心翼翼,就好像真的擔心手指一拔出來、腦漿就會跟著流出來一樣。可什麼都沒有,連這麼摳鼻子以後會經常會挖出的分泌物也沒有。
伊恩看起來有些困惑,接著變得有些警惕。他擤了擤,試探性地捏了捏鼻子,重新把手指伸進鼻孔、用力往裡摳。
詹米本來一直咧嘴笑著,可看著伊恩的動作越來越慌亂,笑容漸漸褪去。
「啥?你搞丟了,是不是?」
伊恩搖了搖頭,皺著眉。
「沒,能感覺到。就是……」他突然頓住,手指杵在鼻孔里、驚慌失措地抬起頭,「卡在裡面了,詹米舅舅!弄不出來了!」
詹米立刻跳了起來。他衝上前把他濕乎乎的手指拔出,撥起他的頭,用沒受傷的那隻眼睛往鼻孔里瞧。
「把燈拿來好嗎,薩森納赫?」
桌子上就有根蠟燭,可多年的經驗告訴我,想用蠟燭去照對方的鼻子,結果大概只是會燒焦對方的鼻毛。我沒有理會,而是彎腰從行李里拿出我的醫藥箱。
「我來吧,」這方面我信心滿滿,我可是從小孩子的鼻腔里弄出過從櫻桃核到活昆蟲之類的各種異物。我拿出一支最長的鑷子,「咔噠咔噠」夾了夾鑷子安慰道:「甭管是什麼都能搞定。伊恩,待著別動就行。」
伊恩一看到那長鑷子閃閃發光的金屬光澤,立刻一臉警惕地瞪著眼睛,抬起頭求助地看向詹米。
「等等,我有更好的主意。」詹米伸手在我胳膊上按了一下,立刻消失在門外。他的腳步聲「通通通」地向樓下奔去,我聽到樓下酒館門打開時迸發出一陣嬉笑聲。門一合上,聲音又立刻被截斷,就好像水龍頭的閥門被旋緊。
「你還好吧,伊恩?」他的上嘴唇上出現一道紅色污漬;被他這番又杵又挖,他的鼻子到真的開始流血。
「噯,但願如此吧,舅媽。」他起初的歡喜現在變成了一臉擔憂,「你說,會不會真的被直接推進了腦子呀,會不會呀?」
「我想大概不太可能。你們這到底——」
此時樓下的門又再次打開、關上,又往樓梯間泄露進一片歡聲笑語。詹米一步兩階地上樓進了房間,卷進一股熱麵包和麥酒的氣味,手裡拿著一隻小小的舊鼻煙盒。
伊恩不勝感激地抓過鼻煙盒打開,從裡面迅速往手上撒了一撮黑色臟乎乎的粉末塞進鼻孔。
有那麼一刻,我們三個人都屏住了呼吸——來了,一聲巨大的噴嚏,把伊恩震得整個身子都朝凳子後面翻去——一粒小小、堅硬的東西「砰」地一聲噴出來打在桌面上,又彈了出去、跌進了壁爐。
伊恩繼續打噴嚏,可憐巴巴停都停不住,詹米和我都跪下身子,絲毫顧不得髒亂、忙著在爐灰里尋找。
「找到了!我想我找到了!」我叫道,癱坐在地上、看著手裡捧著的一把灰燼,那當中有一粒小小圓圓,覆蓋著灰塵的硬物。
「噯,就是這個。」詹米說著從桌上拿起我丟在一邊的鑷子,小心從我手中夾起,把那東西丟進了我喝水的玻璃杯里。一團灰塵浮起,在水面結成一塊灰色的表面。在那下面,那東西在我們面前閃爍著光芒,平靜而閃亮,終於露出了它的美麗。那是一枚精工雕琢的石頭,帶著金色雪莉酒的顏色,有我半個大拇指甲蓋那麼大。
「是金綠玉,」詹米輕輕說著,手搭在我的後背。他看向曼迪的籃子,一縷絲綢一般柔軟的頭髮在微風中輕輕搖晃,「你覺得這可以嗎?」
伊恩仍氣喘吁吁、眼淚汪汪,用一隻血跡斑斑的手帕按著自己被蹂躪得不像樣子的鼻子,越過我的肩膀看那石頭。
「弱智是吧?」他的口氣得意洋洋,「哈!」
「你們這是從哪兒弄來的?不對,」我立刻更正,「你們倆這是從哪兒偷來的?」
「尼爾·福布斯。」詹米拾起寶石,輕輕在手指間撥弄,「那個什麼海鮮推進會比我們的人多多啦,於是我們跑下了街道、拐進了街角,鑽進了一片貨棧。」
「我知道福布斯的地方,噯,因為我以前到過那兒,」伊恩插嘴進來。曼迪的一隻小腳伸出了籃子;他用手指輕輕碰了碰腳底,微笑著看著那小小的腳趾反射地蠕動,「貨棧後牆有一個大洞,不知道是被什麼人挖開的,現在只用張帆布湊合蓋著,四周用釘子固定。於是呢,我們就扯下帆布鑽了進去。」
他們一進去就發現自己正好站在一間孤立的小屋隔壁,那是福布斯的辦公室——此刻,無人打理。
「桌子上放著一隻小盒子,」伊恩走過來帶著所有者的姿態看著那金綠玉,「就在那兒!我剛拿起來要看,就聽到外面看守來的聲音。於是哪——」他聳了聳肩朝我笑了笑,那副鄰家男孩模樣的臉上浮起一陣快樂。
「那你們居然覺得看守不會告訴他你們來過那兒?」我一臉懷疑地問。要指認出這兩個人簡直不能更容易了。
「哦,我猜他會的。」詹米彎下腰看向曼迪的搖籃,手指捏著那枚金綠玉,「看看外公和伊恩舅舅給你帶來了什麼呀,我的乖孫女,」他輕柔地說。
「我們決定,那就算他對布麗安娜干出那事的一點小小補償吧,」伊恩看起來嚴肅了一點,「我猜福布斯先生應該也會覺得這很合理。否則的話呢——」他又笑了笑,這一次可不是開心了,手不由自主挪向腰間的刀,「他反正還有一隻耳朵。」
慢慢的,一隻小小拳頭從蚊帳里伸出,手指擺動著、好像要去抓那石頭。
「她還睡著嗎?」我輕聲問。詹米點點頭,輕輕拿回了石頭。
桌子另一端,那條魚一臉嚴肅地瞪著天花板,無視著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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