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娛樂 > 恨君不似江樓月,只有相隨無別離

恨君不似江樓月,只有相隨無別離

青蔓如煙

楔子

二十年前我還是茅頭山下的一隻妖,整天無所事事地呆在那山上,一邊拔草一邊跟鄰居家的小狐妖大侃特侃。

我說,我是開天闢地的第一隻孔雀。

小狐妖睨我一眼,默默地望著茅頭山上大片大片如雪的潔白梨花,屁股往遠處挪了挪,以一種看怪物的神情朝我道:「你到底是什麼妖怪?」

「孔雀,我不都說了嗎?」

「那你開個屏給我看看?」她一雙眼瀲灧波光灼灼。

我厚著臉皮,老臉燒紅:「看了,那可是要嫁我的。」

「嫁你娘親呀嫁!」她一踹準確無誤地令我往一道黃光處飛去,緊接一個猛轉化作狐狸便不見了蹤影。

我一面兒無奈地很往後打出一掌,一面兒心酸地回頭望了望。

這年頭,女妖怪越來越不好撩了。

也不知我這隻老孔雀何時才能成家?所謂先成家後立業……下一招又來了!

旋身,深紅色的靈力如脫弦之箭擊破那道黃色靈力,我款款回頭拋個媚眼,那一把白鬍子飄飄的道袍老頭便滿臉潮紅又向我甩來一陣密集的靈力。

「老道,即便你對我有意,也不必雙頰如此羞紅,教我一個男妖怪看了如何是好?」我輕而易舉將他箭矢般的靈力划去大半,飄葉般幾個迴旋腳尖落到一枝盛妍的梨花上,理了理自己的衣衫,敞開胸膛的大片雪色肌膚。

「你這妖怪甚無節操!貧道替天行道多年,還不曾見過你這般不要臉皮的妖怪!勾引女妖怪不成,竟還來迷惑好人家的閨女!」老道額上青筋暴跳,橫手又是一道靈符飛來,漫天黃色靈力恍若清晨朝霞落滿土地,枝頭晶瑩的花朵與這色澤波光相映晃眼至極。

我眉眼舒展一笑,十指靈力幻化成一片海洋,面不改色直直迎上,順道還輕佻吹了聲口哨:「不知你待字閨中那小娘子可有心心念念於我?」

「呸!」老道一個踉蹌,右手朝虛空一握,那靈力便收緊若網,光芒閃耀竟讓我看不清天邊白日。

我會神正要使個遁術先溜為上,還沒來得及觸及那一片濕潤的三月土壤,一把森然鋒利的刀拔地而起,我從磨得極利落的刀背隱約瞄見一張顛倒眾生的容顏,微微上挑的眉尾風情韻致仿若生出花月風流,卻有一片鮮血殷紅殷紅,沿著如瓊般晶瑩的鼻樑滑落,滴答滴答,在土壤里開出一朵一朵石蒜花來。

容顏之後,是一張被金黃色靈力包裹的嬌俏的臉。

真美。

我哀哀嘆了兩聲,折倒在地。

眸子隱隱覷見那一片灼灼的爛漫間,她回首緘語,粉色衣衫袂袂飄飛的模樣。

哦,我記得了。我素來流浪,破天荒停留茅頭山下二十年,這才是原因。

「墨胭,這法器你可認得?」她款步過來,眉眼溫和頷首沖我笑。

我抹一把唇邊的血色:「你找到了。」這可是唯一能要了我的命的法器,怎會記不得?當初還是自己親口告訴她的呢。

「你問我有沒有思念你,」她芊芊素手從高處落下來,冰涼指著我心口,一縷靈力在纖細的指尖跳躍,「沒有。」

我合眼,靈力鑽入,冰涼。

幕一

這風有點兒涼。

我攏了攏衣衫,擰眉將胸膛的大片雪白肌膚掩上,柳樹絲絛倒影春水碧色,正打算倚柳枝打個盹,遙遙見對面一襲粉色衣衫迎面而來,頓時睡意全無。

「還不找個地方避避?」她巧笑嫣然,足尖一點便飛到我身上,小手攥住我的衣領,笑得一臉蕩漾。

午時陽氣最盛,鎮子比不得茅頭山那樣的林蔭蔽日,對妖而言可不是什麼好時候。

「沒大沒小!」我拍掉她的手,半躺半坐,似笑非笑,「那你替我站崗?」

「得了,你這隻風流老孔雀!」桃姻撇撇嘴,從我身上起開,「你等了百年也沒個結果,當真不去別處找找?」

我眉眼間的笑意驀地一停:「她會回這裡的。」

「你這麼恨她?」

「恨,等我見著她,扒皮抽筋,屍體風乾城樓示眾。」我漫不經心,眯眼望了望她精緻的臉,「你還跟我作甚?天下這般大,你去遊玩便是。」

「我知道,這張和她相似的臉讓你恨得牙痒痒,但既然你造出了我,今後就休想擺脫我。」桃姻正了臉色,一雙含情脈脈的眼倒是難得有幾分正經兒。

我莫名煩躁,索性不再看她,兀自斜在枝上睡覺。

這一夢,夢境多變,甚是繁雜。

桃姻是我的式神。當年被老道和青蔓那女人用法器打成致命傷,合眼那瞬我只覺此生怕是沒戲了,豈料還有醒來的這天。

而一場沉睡過去,三百年轟轟烈烈,改朝換代不知多少次,那兩人早已化成灰燼入了土,連個墳頭都沒讓我找到。

我自是不甘心。

茅頭山下有一小鎮,名為胭脂,極為好聽。當年青蔓便在此處出生,我一向信命,她投胎轉世,總會路過此地,這一等,又是百年。

幕二

鎮口有株老桃花樹,粉色花朵爛漫飄飛,我常愛駐足,偶爾拈花吹氣,日子長了,竟有式神誕生。

桃姻落地化成個美人,不著寸縷,潔白的身體微微泛粉,可憐我一隻從未行過風月之事的老孔雀瞬間燒紅老臉,揮手將漫天桃花化作衣裳拂落她身上。

待她整衣畢,我細細一看,險些幻出原型衝過去咬死她。

我凶神惡煞撲過去,她卻嬌羞迎上來,一雙眸子波光瀲灧:「式神桃姻,見過主人。」

一隻百年老孔雀,一張臉跟中風了似的,堪堪停在半空中。

式神?

也對,那女人早投胎去了,這女子著實是從桃花中誕生的。

待我將一切思緒理清,確認她不是青蔓,方磨牙霍霍,放開拽她脖領子的手:「你怎與那薄情女人容貌一模一樣?」

「桃姻只知,式神乃是由主人心神而生。」

「去你娘的心神!」我一甩袖子,立桃枝宛如出雲之岫,四處尋模樣尚可的女子,「可換個模子。」

「不可,此乃白費功夫。」她蹙眉道。

連蹙眉的神情都與那女人一般無二,我兩袖齊甩,怒氣橫掃,一指桃根:「從哪兒來的回哪兒去!」

她自是不肯,反綁了我,好一通頭頭是道娓娓道來,大有我若再趕她走便將我生生弔死在這桃樹上的打算。

我雙手反剪身後,吊在枝上咬牙切齒。

第一次見式神比主人靈力還強,這他娘的究竟是走了什麼運氣。

幕三

請佛容易送佛難。

桃姻跟了我,便也將我的恩怨情仇給摸了個清楚。

話說當年我一隻風流倜儻的孔雀,怎麼說也不至於落得個孤家寡人的下場。總的說來,都怪那老道,每當我撩妹之時,必不知從何處鑽出,揮一把拂塵,封滿靈力的靈符劈頭蓋臉朝我砸來。

生生打斷我數次相親。

我也險些將他頭擰下來敬我不知此時尚在何處的子孫後代。

直至他膝下唯一的女兒青蔓與我相識。

早年在桃林初遇,我見她出落得亭亭玉立沉魚落雁,不忍美人枯骨,便將自己的青春捨出百年於她,從此紅顏知己,花前月下,賞酒吟詩好不浪漫。

老道自是不許,沒多久,青蔓便被帶走藏了起來。

老道與我打交道不下數百回,所謂相知也不過如此,我深知他怎舍將青蔓藏得遠了,必然還是在這一席小鎮里。

我便一面兒等老道死後將青蔓交出來,一面兒做起了茅頭山下唯一一隻男妖怪,時不時與隔壁的小狐妖好一番逗弄。

豈知二十年後我等來了青蔓,也等來了滅靈劍,那一劍下來,生生將我劈睡三百年。

想來那兩人也不知我會醒得如此之快,此後短短一月便在這一方地界生龍活虎、稱霸為王。

唯一讓我心頭疙瘩的,是漫漫百年,青蔓從未到此。

然放棄報仇那是絕無可能的,輕易罷休便不是我墨胭的風格了。

幕四

桃姻最近委實黏人,待我從那不怎麼美妙的夢境醒過來,她還在我身旁懶洋洋地梳理頭髮,一雙桃花眼彷彿暈了流脂膩水,淺淺桃色染成三月煙柳青山遠黛,冰肌玉骨,臨水綽約。

一抬身,身姿依依從更高的枝頭欠下身來,長發如瀑伏在我上半身,隨風痒痒拂過,耳語聲婉轉猶如琵琶靡靡之音,微蹙的眉華光流溢:「墨胭,我還未出過鎮子,不如陪我出遊一次?」

這還是她頭一次喚我墨胭。

我眉尾一挑,風情韻致壓向她:「慢走不送。我等人呢。」

「你等了百年,可有結果?」她反問。

「關你甚事?」我擺擺手攆她,輕垂的眸光掩住心頭莫名的氣悶,「要走趕緊的。」

「那如果我要死了呢?」她唇微微一揚,眉眼溫靜。

「莫胡扯了。」我輕嗤。

式神那也是妖,怎麼會有這麼短命的妖怪?

桃姻不語,只淺淺笑了笑,一截皓腕伸到我面前。

「作甚?給我吸血?」我斜斜睨一眼。

她依舊安安靜靜地,一雙纖細的手攏了攏烏髮,從那裡顯出一小撮白色來。

不像是染的。

我驀地一怔,修長的手指搭她脈上,靈力泛出淺淺紅光。

「怎麼回事?」我擰緊了眉頭,起身來,居高臨下地看她。

真是見了鬼了,這到底算是個什麼妖怪?她才不過活了八十年,哪有妖怪的壽命短過人的?

「你是等?還是隨我走?」她不答,只是抬頭,朝我溫婉一笑。

我攏了攏衣裳,眸光微凝。

這樣溫婉平靜的笑容,從未見她有過。

「你要去哪兒?」我默了默,回頭看了看人潮熙攘的胭脂鎮,回頭問她.

這許多年,似乎再沒有踏出此地了。

桃姻好歹跟了自己這般久,妖靈生滅自有天命,誰也無法篡改,如今她時日不多,委實耽擱不得。

幕五

十日後,繁華的京都,桃花灼灼宛如一片燦爛織錦。

我倦怠地躺在竹椅上,晃得吱呀作響。

桃姻又換了一套淺紫色衣裳,轉個圈,十指芊芊提裙擺,一臉希冀朝我笑:「你看怎麼樣?」

我已記不清這是多少套了。

懶洋洋打個哈欠,懶散斜眉,「甚好。」

「相比剛剛那件粉色的呢?」她不依不饒欠身來,食指點了點我鼻尖。

我一愣。

這是青蔓的動作。

眸光驀然一暗,我拂開她的手,唇邊凝結的笑容淡了許多,緋唇開合間起身消失:「走吧。」

她捏訣跟上來:「墨胭,你放下吧。去更遠的地方看看。」

「關你何事?」我頭也不回。

「當做我的遺願。」

「等我報完仇再說。」

「如果那日遙遙無期呢?」她驀然拉住我。

「桃姻,」我停下來,凝視她的臉,眸底涼意涔涔,「你雖模樣於她一般無二,但這並非你改變我初衷的資本。」

她眼中婉轉瀲灧的流光忽然黯淡下來。

我一甩袖袍,視線觸及她那一頭長髮,黑色夾雜觸目驚心的白,沒由來得心頭一窒,踩上一樹桃花背對她,手掌間現出一罐酒,仰頭猛灌。

「恨君不似江樓月,南北東西,南北東西,只有相隨無別離。」

聲線輕輕幽幽,似吟似唱,語調戛然而止。

幕六

我回頭。

哪裡還有桃姻的身影。

樹根下,一襲粉色衣衫漸漸褪去,濃郁的金黃色從地底如虹貫穿,光芒穿透天邊如血殘陽,滅靈劍幻作一縷流煙裊裊飛起,無數黑色妖氣順勢迸發,衝天而上形成巨大的烏雲團。

滅靈劍毀,無數惡靈必將伺機而起!

「恨君不似江樓月,南北東西,南北東西,只有相隨無別離。」烏雲中央的女子依舊輕聲吟唱,透明的身體從雲端緩緩降落,周圍是一片純黑的光罩,團團黑氣翻湧之間,只有一襲紅色衣袂飄搖!

而沉落的身影漸趨透明。

我手裡的劍尖出鞘,電光火石抵至她面前,卻硬生生從透明的影子穿了過去。

我冷冷瞧她:「汝父自詡替天行道斬妖除魔,今日汝倒是做得好!」

「墨胭,我知道你是什麼。」那張青蔓的臉,桃姻的容顏,芳菲嫵媚,眉眼凝聚千山萬水,黛色暈染。

「所以一早便算計好置吾於死地?」我冷笑。

「滅靈劍是唯一能殺死你的東西,」她微微揚手,笑意盎然,便有無數黑氣飛來,「因為,你是滅靈劍的魂。你不僅僅是妖,且恰好天下妖怪想要你的命。」

「包括汝嗎?」我輕蔑地笑,一眼洞穿她的妖靈,眉尾上挑帶著殷紅的艷麗,「青蔓,不管你做到哪一步,都不過白費功夫。」

犧牲劍魂,滅靈劍將永不毀滅。

「從前我是妖嗎?」她抬眼,吸收黑氣的動作驀然停下來。

「不是,」我手中殷紅的光球靈力暴動,「你應該直接告訴我,你是什麼時候變成妖的?」

「墨胭,」青蔓搖搖頭,盤腿坐下,纖細的手一揮,淡淡的金色光芒旋轉如颶風而來,一滴眼淚綻放在土壤上,「你已經不是劍靈了,離開吧。」

半透明紅唇緩緩開合:劍靈,是我。

結局

我名為墨胭,我是一隻患了失憶症的孔雀妖。

傳言帝都前幾日靈力暴動,妖怪橫行,被滅靈劍劍靈以生命為代價封印了個徹底,煉化成一顆五彩石頭,不日將會在帝都神廟為其歌頌公德。

作為妖界一直名不見經傳但好歹開天闢地第一隻的孔雀妖,我決定先摸進去看看,也方便今後給子孫後代發揚一下祖輩的光輝事迹。

滅靈劍,那可是三界第一斬妖除魔的法器哩。

前半夜我輕易進了廟子,抱著那顆其人高的五彩石頭啪嗒啪嗒流口水。罷了罷了,風流倜儻的墨胭偶爾流一兩滴口水也沒關係。

誰知後半夜,我竟抱顆石頭夢魘了。

夢境里的少女,眸光瀲灧灼灼,長發如瀑,眼尾一滴眼淚琥珀一般透亮,溫婉的笑容卻有琵琶奏響般驚人的靡靡聲線。

她說她愛過一隻妖,那妖給她百年的青春,她卻讓他等待了二十年。

她說她愛過一隻妖,她為那妖變成了劍靈,她苦等他沉睡了三百年。

她說她愛過一隻妖,那妖一心要殺她報仇,她卻扮式神伴他八十年。

她說她愛過一隻妖,她為那妖平定了惡靈,她終還給了他百年青春。

她愛過一隻妖,一隻口口聲聲胡扯自己是開天闢地第一隻孔雀的妖。

她給了他安寧的未來,醒來時他將只記得自己是一隻顛倒眾生的妖。

她終將灰飛煙滅,但她記得——桃林相識的那天,桃花灼灼漫天芳菲爛漫如錦;而他第一次吻她的夜晚,窗前新種了一株蔓蔓青蘿。

作者有話說:

墨胭天生風流,心意似有似無,卻也栽在一人心上,魔怔了愛恨嗔痴。一切失落皆無瑕,只恨不似江樓月,南北東西,只有相隨無別離。

·END·

瀟湘書院

讓世界看到·我們的小說

點擊展開全文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

本站內容充實豐富,博大精深,小編精選每日熱門資訊,隨時更新,點擊「搶先收到最新資訊」瀏覽吧!


請您繼續閱讀更多來自 瀟湘書院 的精彩文章:

我已剪短我的發,把你秒成渣……
父愛如山,但是也經常爆發泥石流……
我們沒有戀愛,我們只是結婚了!
一見妖精誤終生,從此不要臉,只要你

TAG:瀟湘書院 |

您可能感興趣

唯美閨怨宋詞,恨君不似江樓月,古詩詞賞析
史上最「全」的南京閱江樓景區一來了就不要錯過
民間故事:隔江樓
返鄉潮引旺內江樓市 火爆時一天可售上百套
望江樓上望江流,江流千古,江樓千古
江樓舊感/江樓感舊
數千人搶幾百套房源?房產部門出重拳遏制九江樓市「虛火」
「原創詩詞」七律·珠簾玉鏡宿江樓,暮想朝思幾日休
鎮江樓盤風水之亂象(三)南山腳下,福兮?禍兮?
今日暖聞:狗年春節之「鎮江樓」
為了迎接名城會,閱江樓風景區管委會做了這些準備……
九江古迹:建於明萬曆十四年,鎖江樓與文峰塔
連江樓市未來如何?連江3.35億拍賣出讓51畝商住用地
鎮江樓盤風水之亂象(二) 中宮受污運勢差
實探庫存增幅全國第一的九江樓市:買房需簽保密協議,「賣一套」就成銷冠
「戲曲童萌進校園」之望江樓拍攝記
古文朗讀 江樓感舊
《黃鶴樓》《岳陽樓》《鸛雀樓》《大觀樓》《鐘鼓樓》《閱江樓》
浙江樓市最新動態 江浙滬最新房價
廣東湛江:規劃先行,看湛江樓市的發展與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