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典人炫耀什麼？環保，格調，和政治正確

天下 07-11

某天，和幾個瑞典媽媽聚會。

到了吃中飯的時間，媽媽A拿出一瓶嬰兒食品，她說這個品牌，只使用有機食材，雖然貴，但是她很推薦。

媽媽B，拿出一個洗乾淨的果醬瓶，裡面裝著她親手做的果醬。當然，也都是嚴選的有機食材。她說，還是自己做最安心，又不浪費包裝材料。

這時媽媽C，抱著孩子去換尿布，臨走前也不忘解釋：棉布材質的尿片，到底還是不如紙尿片吸收力強，必須頻繁更換，總之，還是棉布對寶寶好。

有木有感覺，大家都輕聲細語的，可以卻暗含「殺氣」，這到底是在較什麼勁兒？

▋炫耀的內容，不走尋常路

其實在瑞典，這樣的例子，比比皆是，他們不「攀比」誰有錢，「攀比」的是，誰更環保。瑞典人選的車，得是混合電油，這樣才「倍有面兒」；上班優先選擇的交通工具，得是自行車，既鍛煉身體，又環保。越是有錢的瑞典人，對環保就越是看重。

圖片說明：瑞典隨處可見的自行車?

瑞典電視台，曾經製作過一部紀錄片。他們追蹤採訪了，兩位瑞典富人。一個是瑞典富豪世家的後代，另一個是開創上市公司的企業家。白手起家的這位新貴，喜歡開最名貴的跑車、坐私人的飛機、在豪宅舉辦鋪張的宴會，生意原則也是只談利潤，不問社會影響；而那位「富二代」，只開國產Volvo，在歐洲旅行時，總是坐CO2排放量最少的火車，在投資的時候，也一定選擇綠色環保的項目。

很明顯，這兩個富豪，都很在意他人評價。新貴想要彰顯自己的財力，鞏固自己的上流地位。而「富二代」的財力，已經家喻戶曉，如果他繼續炫富，就有失格調了。

「富不過三代」這句話，在今天已經成為神話，富人能給予後代的，除了有形的財物，更多的是知識、情報、人脈等無形資產。人們都愛看，紈絝子弟敗家的好戲，但誰也不能否認，數不清的上流子弟，憑著先輩的經驗和優勢，獲得了一般人難以達到的實力和眼界。

這種階級複製，如果朝著正面的方向累進，未來社會有更多有胸襟、社會責任意識的「富二代們」，也好像不是一件壞事。

對一般大眾來說，瑞典的薪資透明，每個人的繳稅資料，就像攤在陽光下，收入的多少，可以輕易推算出來。在這種情況下，沒必要炫富。瑞典人愛炫耀，但炫富的尺度，不好拿捏，一不小心，就失了格調，或惹禍上身。與其如此，還不如炫耀自己，有豐富的業餘生活，或自己的知識、體魄和胸襟。

瑞典人聊天開場白如下：你讀了哪本書，哪篇報導？誰誰誰開Hybrid，騎自行車上班，用純天然洗衣粉，每天清洗棉布尿片。他們追求的「正確」，毫無惡意，但是顯得吧，我們這些老外，眼界太窄，格局太小，覺悟太低。

▋今天，你的態度正確嗎？

讓人印象最深的是，一對情侶正捧著玫瑰，兩個年輕人迎面走來，說完情人節快樂後，又立馬質問小情侶：「你們知道，玫瑰養殖產業，勞工的處境嗎？」整得小情侶一臉尷尬。

年輕人沒放過他們，繼續問：「願意借我們5分鐘，了解他們目前糟糕的狀況嗎？」出於禮貌，小情侶答應了。於是這幾個人，尬聊了一個小時，這束玫瑰，真是買得很無情，很無義，很無理取鬧。

之後，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注意玫瑰花的來源，就連在超市，都有一般玫瑰、公平交易玫瑰兩種。公平交易玫瑰，比一般玫瑰貴了一倍。

不了解背景的人，也許會驚訝這價格差異，但是，低價的背後，是資本主義壓低價格時，對勞工的無情剝削。

現代社會，結構複雜，道德的原則也變了，不再是敬老尊賢、熱心助人，而是在汲取知識的過程中，獲得的包容心和同理心。簡單的說，人美心美不夠，「腦」還要美才行。偏偏這種，基於知識、信息的道德選擇，常讓人感到困惑。

再拿婚禮儀式為例，在婚禮上，新娘通常是被父親牽著，走進禮堂，然後交給新郎，這是一個普遍的西方傳統，源自一個古老民族——盎格魯撒克遜。但在其他西方國家，包括瑞典，一直是夫妻攜手，一起步入禮堂。

近幾十年來，可能是因為好萊塢影劇作品，對這個儀式常有浪漫的描寫，現在瑞典每十對新人，就有一對向牧師表示，想要這樣的婚禮。甚至，有些瑞典人也開始以為，這也是瑞典的傳統。這瑞典教會，十分頭痛。許多瑞典牧師，基於性別平等意識，明言拒絕主持這樣的婚禮。

瑞典某社論節目，曾請了兩位女性牧師，其中一位，堅決不主持「give away the bride」儀式；另一位，則不那麼介意。

後者說「很多選擇這種儀式的瑞典女性，非常了解這個習俗的意義，就是將女性，視為男性財產，她們也常要面臨，來自親友的批評、反對。曾有一位新娘，反反覆復，想了又想，直到親友們都坐在禮堂里等，她還拿不定主意。最後一刻，她拉起了爸爸的手，這段路，她還是想和爸爸一起走。而她爸爸，十分感動，從那一刻到婚禮結束，眼淚都沒有停過。」

這位牧師還說，她認為每一對新人，都必須對這個儀式的來源，有透徹的理解，她尊重新人們，根據自己的想法，去賦予此儀式新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