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以為，成長是一個退化的過程

我一直以為，成長是一個退化的過程。

這不是比喻，

不是象徵，

而是我的某種切切實實的感觀。

拿一個例子來說：

小時候放學回家，我是如此天馬行空，有很多種回家的方式可以選。

最快捷舒適的，就是悄悄爬上一架沒有客人的三輪車，小孩子的體重輕的足以讓司機察覺不到任何異常，只需在離家稍近的地方再一縱而下，一趟免費而愜意的旅行就結束了。

直到有一天，那該死的三輪師父毫無減速的意思，我實在無法再等，只好拚死跳下來……

那是一個酷暑炎熱的夏天中午，被太陽烘烤到發燙的柏油路正中央躺著一個十歲的少年，他花了一會望著湛藍湛藍沒有一絲雲彩的天空，而後強撐著蹣跚出馬路。

我成長了，再不敢扒三輪車。

還有一種是直接坐在漂亮女生自行車的后座，有些女生倒也半推半就帶著走了，直到我的女神像瞪一條狗一樣直視著我……

我成長了，再不去賴女生的自行車。

於是每個放學後，

我規規矩矩的，一步一步的，走回我的家。

我確信，就從那時起我開始不斷丟掉某些東西，

就像一棵樹、

一朵花，

不斷修剪自己的枝丫，

只為讓自己符合這個世界的標準。

我的中學時代、大學時代，在不斷重複這樣的過程，我能感到自己在一點點老去，以青春的名義。

大學時我常常四仰八叉的醒來，屋裡靜的像是一個墳墓，室友們早已奔赴各個課堂或是自習室。那一刻我會突如其來的覺得自己活的鮮明，而後又愧疚不已。

大學時代，我經常寫，寫一些非常隨性的文字，用各種我喜歡的方式來表達自己，那是一種青春的自戀和自卑。在那個很多人已經通過網路文學來迎合大眾發家致富的時候，我還在寫完全自我的文字，根本沒人會關心我在上課的路上看到貓兒們打架是什麼感覺好吧？

那時，我常常覺得悶得發慌，卻又不知道自己在渴求什麼，常常覺得迷茫，又不知道自己在找尋什麼。想是因為很多我曾擁有的東西，已經在成長的路上被剪掉了吧。

這就是成長，我所曾期待的，

如今厭棄的，但又無法逆轉的東西。

所以我常羨慕地看著我的兒子，而後又覺得無可奈何的悲涼。

難道我可以讓他規避這個退化的過程嗎？

不，非但不能，我還要親手促進他的這個過程，用各種教育的理論和實踐，讓他不斷丟掉自己的東西，讓他不斷學習屬於這個世界的東西。

他要不斷的成長，即使在我看來是一種退化。那是對他的負責，也是對這個世界的妥協。

他喜歡站著拉便便，當然不行，這是個比我想像中要艱難的矯正過程，是一場又一場的威逼利誘，是艱苦卓絕的鬥爭。

當他終於開始坐在馬桶上，他媽媽滿是勝利的喜悅，我卻忽然想起我再不敢扒三輪車的那天。

最近我在看《悟空傳》，這本網路文學比我想像的更青春，孫悟空想要打破一切，從神到佛，從人到妖。但，等待他的一定是悲涼的結局。

生我何用？不能歡笑。滅我何用？不減狂驕！

一種狂拽酷帥叼炸天的戰鬥，以超強的力量去挑戰我們所存在的這個世界裡的一切規章制度。

網文，終究是一場YY的盛宴。像《悟空傳》這樣的經典也不例外，只不過他的YY戳中的是更深處的痛點。

我想，我們一定是生存在某個程序中，所有的規矩、道德、法律、科學……都是這個程序里的語言邏輯。我們不可能打破這種邏輯，因為這種邏輯是我們存在的基礎。

可是邪惡的程序員在給人類這個特殊的元素初始化的時候，卻賦予他們完全不適應這個邏輯的變數。

這個變數的名字叫做，自由。

這也是這個程序的偉大之處，因為這種奇妙的矛盾激發出喜、怒、哀、樂，激發出歸順與抗爭，激發出彷徨與堅定。

我又開始寫這樣的文字，我不在乎別人是否在乎我的這些囈語，我不在乎這些文字是否能激發認同感或者反對，我也不在乎這種表達因為沒有從一個起始引導向一個目標而顯得毫無意義……

我不在乎，

因為我感到一陣顫慄，

那是迴光返照般的青春。

撰文 | 蕭十一郎

排版 | 妮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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