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山水田園詩鼻祖,本可流芳千古,卻偏偏要自己作死丟性命
作者:我方特邀作者金陵物
盛世也好亂世也好,在中國歷史長河的各個階段,文人總是能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有的是靠文人軼事流傳千古,有的是恃才傲物如楊修,有的就是靠才華。
本文要說的這位就是才華橫溢,單單依靠才華就可以流芳百世的人,但他非要作死,丟掉性命。
陳郡謝氏,向來名人輩出,有器度不凡的謝安,有一丘一壑的謝鯤,有多才多藝的謝尚,有淝水之戰中大放異彩的謝石、謝玄,此外還有撒鹽空中差可擬的謝朗、未若柳絮因風起的謝道韞等人。謝氏不乏文人將軍乃至宰輔太尉,是東晉時期唯一能與琅琊王氏相提並論的世家大族,而謝靈運就是出生在這樣一個名符其實的書香門第中。
謝靈運既是謝氏家族的一員,他是幸運的,但同時也是不幸的。謝氏的巔峰時期是內有謝安,外有謝石、謝玄的時候,這個時候的謝氏是東晉的中流砥柱。謝靈運如果生在這個時候,他的官路肯定會順暢得多。
但他沒有生在這個時候。
謝靈運出生於公元385年,是謝玄的孫子、王羲之的外孫,幼即聰穎,「文章之美,江左莫逮」,可以說謝靈運完美繼承了家族裡的優良基因(除了他爹不聰明以外),一出場就是神童。
作為聲名在外的謝氏子弟,謝靈運的官路按說是挺幸運的了,起點要比一般人高很多,但是謝靈運不滿足。從東晉末年到劉宋,謝靈運做的都是參軍、侍郎、秘書丞一類的職務,手上沒有實權,而且在劉裕建立劉宋政權後,還把謝靈運襲封的康樂公爵降成了侯爵,「朝廷唯以文義處之,不以應實相許」。
無論是宋武帝劉裕還是宋文帝劉義隆,看中的都是謝靈運的文才,而不是吏才。
謝靈運曾經這樣評價自己的才華,「天下才共有一石,曹子建獨得八斗,我得一斗,自古及今共用一斗」。謝靈運是非常高傲的一個人,除了曹植以外誰也不服。所以眼看著自己沒得到重用,而像王華、王曇首這些文才不如自己的人都參政機要,成為朝廷樞紐,他的心態便開始失衡,對朝廷是有怨望的。
謝靈運心懷憤懣,便開始作死,主要體現在工作態度上。劉裕死後,劉義符即位,謝靈運便對政務指手畫腳,大臣對他很不滿,把他外調為永嘉太守。身為太守,謝靈運每天的主要工作就是遊山玩水,到處旅遊,為此還專門發明了登山用的「謝公屐」,「理人聽訟,不復關懷」。
在永嘉郡待了一年後,謝靈運不想干就辭職了。辭職理由是身體不好,有病,但是根據謝晦等人專門寫信勸他不要作死來看,這次辭職只是謝靈運的意氣用事,認為自己懷才不遇,對朝廷有怨氣而已。
宋文帝劉義隆即位後,打算重新起用謝靈運,但是聘用了他兩次他都不去,直到光祿大夫范泰帶著皇帝的表揚信去請他,謝靈運這才出來做官。
得虧謝靈運遇到的是劉義隆這種愛好文學的皇帝,要不然就憑謝靈運這作死能力說不定就得罪皇帝了。但是劉義隆看中的也僅僅是他的才華而已,平時只讓他作作詩、寫寫字,沒有給他實權。
於是謝靈運又開始作死,這次的作死方法是擅離職守。謝靈運喜歡旅遊,有時候不請假就和一幫朋友遊山玩水去了,甚至「經旬不歸」。面對謝靈運的目無王法,恣意放浪,文帝只好讓他自己辭職,別幹了。
謝靈運便第二次辭職歸故里。
閑居在家也沒閑著,謝靈運一天到晚就帶著幾百個下人隨從開山建湖,到處遊玩。在家賦閑時還得罪了太守孟顗,謝靈運看中了一個湖泊,想要買過來造田,但是太守孟顗堅決不肯給,二人相互齟齬,矛盾越來越大,最後孟顗乾脆上書舉報說謝靈運要造反。
謝靈運趕緊親自到建康上書自辯,宋文帝劉義隆知道他只是個文人,沒有造反的條件,沒有治他罪。但是你謝靈運在家賦閑都能惹出事來,那就別賦閑了,還是出來做官吧,又給了他一個臨川內史的職務。
在臨川郡,謝靈運仍然遊山玩水,「不異永嘉」時。這次謝靈運沒那麼好運,被人舉報了,朝廷讓人搜捕謝靈運,謝靈運很惱火,皇帝既然不重用我,那我游游山、玩玩水怎麼了,有必要來抓人么。
惱火之下,謝靈運寫了一句詩「韓亡子房奮,秦帝魯連恥」,謝靈運把自己比作張良、魯仲連,把劉宋比作暴秦。情節到這就嚴重了,要是皇帝追究起來的話,大可以興文字獄,把謝靈運斬了。
不管劉義隆是因為愛才還是看在世族的份上,總之在劉義康等人提出殺謝靈運的建議下,劉義隆還是選擇原諒他,把他流徙到廣州。
這時候的謝靈運已經四十九歲,剛剛逃過一劫,本該安分守己,收斂一些才是,但是謝靈運又作死了。
在被押送廣州的途中,謝靈運暗中指使狐朋狗友劫囚車,把自己救出來。但是劫囚車的人被抓,事情敗露。謝靈運是有造反之心的,但是他終歸只是個文人,就算造反也只是死得更慘而已。
謝靈運這一次的胡作非為終於惹怒了宋帝,宋帝下詔將謝靈運棄市於廣州。
作為一個文人,謝靈運是相當成功的,就像他自己說的一樣,完全擔得起一斗之才。謝靈運詩詞歌賦樣樣精通,尤其是詩、字方面造詣很深,「每文竟,手自寫之,文帝稱為二寶」;在會稽時「每有一首詩至都下,貴賤莫不競寫,宿昔間士庶皆遍,名動都下」;「方軌前秀,垂範後昆」,謝靈運的山水詩對後世的李白、孟浩然等人產生很大影響,「功莫大焉」,可以稱之為山水派詩人鼻祖。
作為一個政治家,謝靈運是相當失敗的。謝靈運性情放蕩,做事恣意妄為,我行我素。在始寧縣時,他「伐木開徑,直至臨海」,帶著幾百個下人在深山裡亂搞,臨海太守嚇了一大跳,以為是山賊。
直到臨死之前謝靈運還執迷不悟,寫下「龔勝無餘生,李業有終盡。嵇公理既迫,霍生命亦殞」的詩句,將自己比作不堪權貴摧殘、被當權者迫害的高潔志士。
或許就像毛主席所說,謝靈運是一個矛盾體,本身才華橫溢,但是能力又不夠做大官。最後的不臣之舉是矛盾激化,到達極點而已。
謝靈運作為山水派詩人鼻祖,有著流芳百世的作品,可是在道德品格方面是有缺陷的。謝靈運曾經親手殺死門人,幸好是生在南朝,生在一個法制相對寬鬆的年代,不得不說劉義隆是仁慈的。幾次三番作死,劉義隆幾次三番放過二人,直到犯下難以饒恕之罪才被殺。
除了才華之外,其身上可取之處甚少,難怪王陽明說「謝靈運,雕蟲之士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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