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曾是那棵香樟

最新 07-11

————R E A D I N G S H A R E————

——

浙江紡織職業技術學院

時裝學院

服設四班

劉旦睿

——————————

我所看到的淺川，香樟是流動的顏色，雲朵縈紆投下明滅的光影，空氣中隱約有著風信子的香氣，整座城市如同被青皮軟殼所包裹的安靜的生命。

我所看到的他們，傅小司的眼睛常年瀰漫著大霧，陸之昂英挺的眉眼會綻出燦爛的笑容，立夏努力地做著一張張化學試卷，遇見可以唱出高亢嘹亮的歌聲，就連七七也會穿著漂亮的裙子認真地畫畫。

我所看到的那個夏天，不遠處的操場上經常會傳來籃球拍打水泥地面的鼓音，透過層層教學樓，直直抵達耳畔，與心跳比齊。日光傾瀉而下，窗帘也遮掩不住覆蓋在眼皮上的熱度與惺忪，身邊同學偷偷的講話聲與講台上老師的訓話都顯得恍惚而真實。

/ 初見/

第一次翻開這本書，是初二那年的暑假，圖書館裡開著足夠的冷氣，在書櫃前徘徊不定。忽然看到作者的名字，於是選擇抽拿了出來。墨綠色的封面中有著素凈的插畫，粗略翻了幾頁，打算借讀。

那時我估摸才十四五歲，和許多女生一樣，喜歡看大量的言情小說。奇怪的是許多年過去，我已經沒有這個習慣，也不再記得很多過去看過的小說的名字。這本書卻在我後來的歲月中不斷被重閱。

彷彿只要一打開那本墨綠色的書，就會進入一個迷幻的夏天，安靜而溫柔的朝自己眨眼。那些夾雜在歲月里的風雪，如同海嘯般席捲著過往。

很多時候我站在曾經從初中到家的路途中，都會想起那些騎著單車的夕陽。落日溫和的照亮，閃耀著我們當時的青春時光。

好像傅小司和陸之昂他們會背著書包，推著自行車，一個安靜沉默，聽著CD殘酷而美妙的歌聲。一個總是嘰里呱啦說不停還愛對漂亮的女生吹口哨。

立夏和七七會從剛吃完飯的食堂出來，看著無數個傍晚經過頭頂。遇見和青田會手拉著手從酒吧一起回屬於他們的家。

這樣輕描淡寫的日子，就那樣潺潺地嵌在他們單薄的生命上，再也不離開。

我也曾日復一日獨自騎車上下學，偶爾結伴，一起買好吃的早飯。早自修永遠不會結束的文言文和英文單詞的默寫。做眼保健操時偷偷的睜眼。體育課和夥伴坐在花壇上聊著新鮮的八卦。周六枯燥的補課和放在桌上冰涼甜膩的奶茶。嚮往自由，想忽然的逃離所有。

就這樣慢慢地拼湊出一個無聲的夏天。好似可以一直這樣下去。

仍然記得初中畢業那天，考完最後的一門數學，天氣驟然放晴，陽光好得不像話，薄雲輕柔。沒有想像中大家會互相惺惺惜別，和往日很多個放學日一樣，班主任在講台上說了最後一句放學吧，大家作鳥獸狀離開。我和幾個同學稍作遲留，和班主任聊了幾句。最後，我給她一個擁抱，互道再見。

/ 陪伴/

新的夏天才剛剛開始，一切恍若重生。那些曾經晦澀陰沉的天氣與頹喪心情，曾經靠近與離開過的人，被老師讚揚或者嚴厲的批評，甚至是喜歡過的人，都被鍍上了一層毛茸茸的光圈，朦朧而微妙。曾經頭頂寂寞過的天空，飛鳥掠過大片田野，我終於可以去另外的地方。

沒有人知道陸之昂在那個暑假經歷了什麼。母親的病症，似乎讓他陷入前所未有的恐慌與哀傷。傅小司看著眼前這個從小到大陪在自己身邊的朋友，雖然之昂一直是那種愛開玩笑喜歡逗樂女生的人，但只有自己知道他是如何善良可靠。就算以後，以後有多麼難過，之昂，你一定要像以前一樣，愛笑。

立夏最終還是選擇了文科，和傅小司一起。很多時候，她會趴在走廊的欄杆上。運氣好的時候，會看到遇見和陸之昂，於是會拚命揮手互相傻笑。陸之昂突然變成了安靜的人，儘管笑起來還是很陽光，但終究還是和從前哪裡不一樣了。

遇見在高三那年去了北京唱歌，立夏一行人去送行。曾經初見讓大家以為是「問題少女」的遇見，是個倔強溫柔的女生，曾經在立夏無助遭困毫不猶豫上去幫忙的遇見，是立夏整個高中最親密的朋友。那些立夏在宿舍等待遇見回來的夜晚，那些曾一起手拉手飛快奔跑過的路途，都是女生們心照不宣的溫暖情誼。

而我也在十六歲的時候來到了另外的城市讀書，重新認識了一些人。曾經在書里立夏反覆問自己，高中生活…就這樣開始了么？時間久了問號也變成了句號。我亦是如此。

淺川的草也許並不珍貴，但一到夏天，就迅速茂盛開來，覆蓋整座城市。那些從樹葉中滴漏的日光，形成光斑，如同眼淚滴落在地面上。

立夏一如既往地在高三中掙扎，會非常想念遇見，看到小司乾淨的側臉會覺得溫暖和心安，陸之昂依舊會飛快地騎車，但他的后座一直沒有女孩。

無論如何，寒冷總是令人無望。

什麼時候，夏天才可以真正，徹底地到來呢。

周六的時候，我會和同行的夥伴在上完上午的課後走過幾條街道去吃飯，成群結隊的少男少女們，討論的話題總是層出不窮，冬日的陽光總是暖和珍貴的，灑在柔軟的棉衣上，妥帖而踏實。那時候，一切離我們還遠。我們還在討論著美術聯考會如何如何，回想過來卻什麼都已經過去了。

我痛恨的數學終於創造了一個歷史最低分。也終於明白了對高中生來說有時一個六十分已經是萬幸。我們的校服是天藍色，褲子很拖沓不好看。操場真的很小，是初中二分之一，整個學校可以一眼望到底。

小賣部的巧克力棒很好吃，只可惜到第二學期就關閉了營業。我喜歡一個人，但是他沒有選擇我。

淺川一中最後還是送走了新的一批畢業生。

/ 成長/

夏天無可避免的到來，日光如同海浪一般。

立夏和傅小司進了同所大學，陸之昂奔赴日本，遇見沒有成為全國閃閃發亮的歌手，她遇見了段橋。那個笑起來有酒窩，真正教會她愛的人。

很久很久，如同漩渦，當很多人還停留在那個寧靜的夏日。

傅小司還是可以耐心地教立夏化學題的時候。

陸之昂會在身後呼呼大睡。

遇見在立夏十七歲生日唱著讓所有人屏息的歌聲。

活潑又大方的七七，是立夏從小到大的朋友。

他們終究還是沒有放過彼此。

偶爾我拿著髒了的水桶和已塗滿顏色的顏料板去水池清洗的時候，也會忽然想起已經在監獄服刑的陸之昂。那裡只有一角四方的天空吧。

會不會有那麼一瞬間後悔過呢，在為小司出氣用酒瓶砸人頭的時候，人生就此斷送。可也是因為小司，他才開始學會畫畫認真聽課，變成更好的人。

許多個黃昏，遇見和青田挽著手走在淺川長滿香樟的街道上。她已經很少回憶起那個曾經一起在便利店打工的段橋，也不再會淚流滿面地說他已經不在世上，只是遺憾，遺憾沒有一起去看永寧的海。而和立夏一起騎車從學校門口衝下山腳的時光，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呢。很多時候，好像立夏一直都在附近，從未離開過。

傅小司再也找不到曾經陪伴在他身邊的女孩。曾經我們也是真的以為這個安靜沉默的男生會和這個平凡善良的女生走到最後。如果重來一次，小司，你會不會選擇寧可不要走到萬丈光芒的地方，寧願在淺川做個小畫家，繼續和之昂立夏他們騎著車穿梭過一條條街道，經過無數棵香樟。

所有的過去，所有的歲月，都在很多年前的那個夏天裡，一起撲向了盛大的死亡。

我會在午睡過後頂著熱烈的太陽去附近的便利店買一瓶檸檬茶，走進教室是冰涼的冷氣和同學迷濛惺忪的眼睛。做不完的考試題和剛剛發下來試卷的分數，時而欣喜時而憂愁。和閨蜜聊著以後的事情，會一起在晚自修逃出去只為了買份好吃的餛飩。曾經一起聽過的搖滾和電台，曾經在晚自修想著家人。初夏小雨後泥土的清香。母親風雨無阻地送我去補習班。我以為再也不會結束的日子。

都在那個六月，走向盡頭。我無法回頭，只好閉著嘴，流著眼，擁抱自以為中的自由。

如果可以，讓我再深呼吸一口氣，翻開這本書，讓我想起。

那隻剩下連綿不絕首尾相映的香樟的城市，隱隱低誦著光芒的傳奇。

那些男孩，教會我成長。

那些女孩，教會我愛。

郭敬明

《夏至未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