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永華讀蘇放《現代盆景的下一個猜想——超越寫實》的感悟

園藝 07-12

題名：縱覽雲飛

樹種：真柏

規格：樹高100厘米

收藏者：楊夢君

2016中國唐苑第四屆唐風盆景展三等金獎

樹種：真柏

規格：樹高115厘米

收藏者：耕園

2016中國唐苑第四屆唐風盆景展三等金獎

題名：屹苑春柏

樹種：真柏

規格：高170厘米

收藏者：曹志振

2016中國唐苑第四屆唐風盆景展三等金獎

【盆景大家談】

尊重自然感恩自然敬畏自然

——讀蘇放先生《現代盆景的下一個猜想——超越寫實》一文的感悟

尊敬的蘇放先生：

藝術是一種創意，但他同時是一個非常嚴慬而且尖銳的課題。你為中國盆景崛起所作的貢獻和努力大家有目共睹，你的每一篇關於盆景方面的文章我都拜讀不漏，但讀到今天這一篇，實有不少惑解，粗表異見，不妥之處，請予斧正！

首先我很敬佩蘇放先生的創意精神，也很贊同生活和藝術都需要不斷的創意，先生所講的當前中國盆景複製世界的現象也深有同感。但看到《現代盆景的下一個猜想——超越寫實》這篇文章出自先生之手筆，著實讓我很驚訝，雖然我早已聞覺到當今中國盆景有一股背離傳統文化之禪靜深遠的暗流涌動，急功近利，急於標新立異的動作層出不窮，但是從來沒有想到站在中國盆景藝術界最頂端的領軍人物，既然對中國盆景深厚而強大的文化生命心存懷疑，這只能說明先生對中國盆景的了解之直觀和片面，讓大量複製的現象，覆蓋了盆景作為中國文化縮影之根本。

眾所周知，中國盆景秉承中華文化的根源和靈魂，講求「天人合一」、「道法自然」的理想意境；追求「源於自然、高於自然」的人文理念；被喻為「無聲的詩、立體的畫」，他表現的是中華文化的一種博大高遠和厚重，這種底蘊來自於幾千年如一日安靜森嚴的禮儀文明積澱，包含了最高境界的抽象和意象。就像韓學年大師的素仁，大家難道感受不到那種比抽象還抽象，比寫意更意象的深遠意境嗎？那種意境的高遠已經只能意會而不可言傳，他的高深唯能憑鑒賞者的思想涵養和精神境界去慢慢體悟，這正是中國盆景最高深的精隨和追求。

我承認藝術本身是一種創意的無限延伸，它是沒有範圍和止境的。但是盆景作為藝術的一個門類，定義早已十分明確，試想一下，如果沒有了大自然，我們的創意靈感從何而來？「高於自然」是一種境界的追求，而且在一定程度上是可以感悟得到的，就像我們平常所說的「仙境」，那是人們對最高遠而美好境界的一種理想嚮往，他是非常唯美而純潔的。但是說到「超越自然」，那就不一樣了，他首先違背了中華文化尊重自然、感恩自然、敬畏自然的根本理念。當然離開了具體寫實，離開了自然，也許那東西還是一種藝術，但那可能早已不是盆景。

總的來說，本質和現象、內容和形式永遠都是形影不離一起存在的，這一點我們任何時候都要清醒。沒有「現象」的「本質」和沒有「本質」的「現象」都是絕對不可能存在的。要善於透過現象看本質，就像現在的中國盆景，大家要善於透過大量複製的現象把持好對盆景作為中國文化縮影的清晰認識。更不能道聽一個洋人的無稽之談，反過來以創意的名義挑戰祖宗傳統文化的根源和靈魂！因為不尊重客觀歷史的創意有時候只會搞出來一些不倫不類的東西，當然先生在文章中所假設的「抽象」和「寫意」也只是一種變向的寫實而已，我也不敢說是無稽之談，但至少認為這是一篇遠離中國盆景藝術文化的奇談怪論。而中國盆景，只要還叫作「盆景」，就永遠不要想「超越自然」，你說是自然的奴隸也好，複製者也好，真正用心在感悟和欣賞的中國盆景人，永遠不會被一些短暫的亂象來迷惑，他們任何時候都沐浴在中國盆景文化美好的「仙境」之中，這種境界才是真正的中國盆景人所追求的永恆信念！

雲南麗江怡和園：和永華

2017年7月7日

（本文由湖北張先覺先生推薦，版權歸和永華先生所有）

延伸閱讀：

現代盆景的下一個猜想——超越寫實

（2017.6中國盆景賞石卷首語）

原創作者|蘇放

我一直有一個問題—現代盆景的下一個觸及本質的裂變將發生在何處？什麼時間發生？在思考這個命題時我又想起了一句英國盆景藝術家托尼·提庫（Tony Tickle）在2014 年中國餘姚「中國尊」國家大展期間的黑剪刀國際論壇上講過的一句話：「盆景不應該成為大自然的奴隸。」

這句話的中文表達其實早就有了，叫：源於自然，高於自然。

這兩句話肯定都是對的。但這兩句話在現實中的實際映照是：現代盆景離這兩句話的距離其實還很遠。試問：我們見過的盆景里有幾盆真的超越了大自然里最好的樣本——比如我們書系中曾經介紹過的那些狂野而令人激動的玉山圓柏？？？

玉山圓柏

盆景是從模仿大自然開始的藝術，上千年以來，人們對此規律深信不疑。「樹一定要像樹」這句話很經典地解釋了這個意思。

我的一個猜想或假設是：現代盆景的下一個裂變會不會是從「形象」向「抽象」發展，從「寫實」向「寫意」發展？這也許是一個提前了500年的假設，但我一直相信這個假設。我的根據是來自藝術史上的一切藝術種類的演變都是從現象到本質的演變，從「形象」到「意象」的演變。從「形象」到「抽象」的轉變，從寫實到非寫實的轉變。一句話，模仿是工匠做的事，抽象才是藝術的本質。

非寫實主義崇尚在表象的世界中發現本質，它迷戀碎片重新組合後所展示的全新的視覺解構方式，並在分裂的磚瓦廢墟上重建起一個充滿想像力的新世界。從達利到畢加索都為此做了有力的例證。

我們今天仍然生活在一個「大眾主導」為主要價值觀的世界。中國人對此也有另一種表述叫「隨大流」。但少數人富有創造性的藝術每一天都在改變著既有現實，在建築界、繪畫界、戲劇界、電影界、音樂界…… 這種重新解構的衝動和雄心每一天都在持續。因為，對藝術品來說，跨越邊界才是至尊頂點。正因為這一點，我才在3年前向全世界盆景藝術家們提交了「黑剪刀」這3個字。我覺得只有這3個字才能表達我的這種內心感受。

也許有一天，盆景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抽離出來自大自然的本質化的主題，然後注入到全新的仍保有大自然和樹的風貌的載體中，從而終於能突破植物生理和園藝技術對現代盆景創建全新解構和夢想的種種限制，讓盆景作為一種藝術的「本質的凸顯」成為現實。

當代盆景的主流視覺100年來仍一直走在模仿自然的路上，這種模仿讓藝術本質的探索始終游離於物象拼合的模糊地帶。看透了這一點，你就可以理解為什麼在全世界，很多人依然把盆景這個職業看成是「園藝」和花工的職業了。

當代盆景的一個特點在於，它從一開始就走在了追尋表象的路上。我們經常聽到很多人說過的某一盆盆景不符合大自然某個規律的評論，那麼，如果盆景只能做符合大自然規律的造型的話，那盆景充其量不也就是一個所謂的微縮大自然的再現么？一個這樣的品類，能被稱為藝術么？我質疑這一點。

當第一輛冒著黑煙的發動機突突吼叫的汽車出現在馬路上時，遭到了全體裝飾富麗、儀態優雅高貴的馬車的集體嘲笑。但不久，馬車消失了，汽車成為馬路上的新主人。

當木村正彥做出第一盆反傳統的盆景作品時，他也遭到了當時秉承傳統美學的日本盆栽界的反對和嘲笑，但是今天，誰還記得曾經反對他的人的名字是誰呢？

我堅信：以上事實將會繼續在現代盆景的歷史中重演很多次。所以，讓我們把目光投向那些試圖突破現狀的人們。

我有一個假設：如果盆景是一門藝術的話，它一定會有從現象到本質的一天！換句話說：複製大自然的寫實主義的盆景終有一天將被「描繪本質」的盆景所代替。不要問我這樣的盆景是什麼樣的？因為我不是回答這個問題的人選。但任何人都有權利像我一樣提出這個問題。

今天的大部分盆景依然熱衷於複製大自然中的景象或他人的造型創意，人們經常在找到一種出色的符號後一次又一次地重複複製這些符號。這讓今天的很多盆景作品看上去毫無新意而且充滿了庸俗的商業趣味。

有句話是這樣說的：愛情永遠是新的，婚姻永遠是舊的。當畢加索的拼貼方式第一次出現後，第二次它出現在別處時就已經是工藝品了。盆景藝術同樣也是如此。當木村正彥等人的經典作品落地之後，一大批模仿者隨後誕生。

今天的當代盆景，正處在是否能跨越「複製瓶頸」的階段。複製者們複製一切，他們複製大自然，複製他人，甚至複製自己，或複製市場上的商品。複製使盆景藝術變成了一個與無聊進行競賽的遊戲。而商業目的在這一過程中對這個遊戲推波助瀾。

當代盆景曾浪漫主義地給盆景指出了一條「源於自然，高於自然」的方向，但是，卻是大量複製品形成的令人視覺麻木的現實畫面。高於自然的盆景藝術作品確實有，但和藝術這兩個字放在一起時，確實太少了。

我相信盆景和樹是不可能離開人類對大自然的迷戀這個結論。但我也相信這種迷戀最終將成功地把大自然以外的其他領域的元素以跨界的方式拼接進來。盆景藝術最終將成為藝術家的自我的影子。

當形式被抽離、本質顯現的時候才是藝術品開啟了知覺的大門的時刻。盆景藝術在「超越」了大自然這個「盆景教皇」的「訓導」之後才有可能開始自己真正的探險旅程。

我相信杜尚。我也相信不能體現本質的一切「現象」都只是物體而已，離藝術還有十萬八千里，倘若我們沒有看清這一點，盆景就依然還處在「微縮景觀」的位置。我相信：盆景必將有走出「表象」的那一天。當那一天來到時，無論是昔日的木村正彥還是今天已開始風靡全球盆景界的黑剪刀新盆景文化運動，或是其它很多用自己的創作來探索未來新的可能的那些藝術家們，我相信他們都將讓「本質覆蓋現象」這件事最終變成為事實。換句話說就是：我相信有一天大自然將不再是盆景的「唯一」摹本和依據。

中國盆景藝術家協會（CPAA）從2017 年11 月起將首創世界盆景史上的第一次國家級盆景作家現場盆景創作超級大賽，這個比賽的名字叫中國爵—中國盆景作家國家大賽。中國，作為盆景的發源國，將在把盆景創作推向新的可能的道路上，為盆景藝術的想像力建造一座新的超級舞台。期待著第一支燈光打開在舞台上的時刻，為此，中國盆景將繼續努力，繼續做一些歷史上沒發生過的新事情。我們不會讓歷史就這麼隨隨便便地繼續下去。這篇文章也許提前了500年，也許已經過時，讓歷史去判斷吧。

每一輛汽車產品投放市場前，都會有一個闡述此車設計概念的所謂概念車。本文也提供了一些我的「概念盆景」的圖片。它們是我這幾年所積累的一些思考。也許，它永遠不會出現。但我必須說，園藝產品和藝術品的區別是非常大的。希望未來的某一天，盆景藝術能成為當代藝術的代言人之一而不是被「邊化」的「園藝」。這一天，也許還很遠，但夢想總是要有的，萬一它實現了呢。

作者簡介：

蘇放，BWB盆景無國界世界大會創始人，黑剪刀世界盆景新文化運動創始人。《中國盆景賞石》創辦人、出版人、總編輯。中國盆景藝術家協會法人。三大唱片公司之一華納國際音樂集團（Warner Music International Ltd）簽約音樂人。1988年作為主要策劃人策划了中國國家一級盆景協會——中國盆景藝術家協會的成立和創會活動。1993年至今歷任該會秘書長、會長、秘書長職務。目前擔任中國盆景藝術家協會第六屆理事會名譽會長、執行會長和秘書長。

（本文原載《中國盆景賞石》2017-06，版權歸蘇放先生與《中國盆景賞石》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