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塊錢10公里的「面的」，馳騁計程車市場30年，究竟承載了多少多時代故事

從1984年第一輛天津大發汽車誕生，到2005年大發汽車正式告別天津計程車市場，整整20年，跨越80年代、90年代、21世紀，路上的車輪滾滾，那個時代的「小黃車」，究竟承載了多少故事？

《東邊日出西邊雨》里郭冬臨開著「小面」，搖搖晃晃、一腳剎車磕頭蟲般悠然而至，王志文演的陸建平囑咐他：「你這車沒鼻子，開起來一定要小心。」溫馨的時代感撲面而來。

電視劇《過把癮》同樣濃縮了那個時代的細節——滿街飛奔的大發車、錄音機放著理查德·克萊德曼的鋼琴曲、單身宿舍沒有防盜門，土豪也就開個桑塔納……這些迅速消失的符號，幸好被電視劇銘記下來。

（電視劇《東邊日出西邊雨》）

天津大發有著日本血統。日本大發公司位於池田市，大發車是小型廂式貨車，在日本，小商店用它送貨，農民開著它去上工。這種車耗油低、車身輕便、價格便宜。80年代初，天津汽車製造廠通過談判從日本引進了大發總裝生產線，計劃生產「天津大發」汽車。

第一輛大發汽車，是日本零件、中國組裝，裝焊、油漆、總裝、質檢，天津汽車製造廠的八名技術員和工人參加裝配。1984年9月25日，八個人一直干到晚上十點多，第一輛天津大發微型汽車順利開出生產線。

隨後的兩三個月里，「天汽」總共裝配了幾十輛大發車。這批大發車考慮到中國人對汽車的需求，在後排加裝了座椅，可送貨，更可坐人。這個設計產生了巨大的效益。一直到本世紀初，全中國這種類型的汽車大多數都是既能坐人，又能拉貨，一車兩用，一舉兩得。

（日本大發車）

（大發麵的）

一開始大發車的售價是6.8萬元，大多是企業購買，海爾集團最早的服務專用車就是大發車。那時候也有人把大發車當做私家車。1986年春天，王中軍受朋友之託出任北京永樂文化公司總經理，1987年年底，王中軍買了一輛天津大發車，沒事就開著車去長安街轉悠，這是他的第一輛車。這輛大發車寫進了王中軍的發跡史。

現在看來低端到負無窮的大發車，當時卻是無與倫比的高大上。要知道，那時候普通工人月薪不足200塊錢，萬元戶基本相當於現在的千萬級土豪，但一般的萬元戶可買不起汽車。

1987年，天津出現了第一輛大發車型的計程車，但當時並不多見。1990年北京市引進大發車作為計程車，被北京人親切地稱為「小面」「面的」。大發車一下子拉低了計程車的價位，計程車成為平民化的交通工具，年輕人再也不用擔心夜生活之後有家難回了。臧天朔90年代有一首歌《說說》，堪稱中國有史以來最早的三首RAP之一，其中就有這樣的歌詞：「因為有了十塊錢的小面的，不管多晚多遠都能回家去；能上卡拉OK唱個曲，兩塊的車咱實在坐不起！」

從1984年到1999年，天津汽車製造廠共生產大發車30萬輛，其中90%供給全國各地計程車行業。計程車車身以黃色調為主，這是借鑒了美國計程車的顏色。黃色透視性好，在一排車輛中很容易被識別出來。

「要發家，買大發，發發發！」90年代初，這則廣告曾在央視播放。1992年到1993年，南市旅館街住滿了要買大發車的外地人，市場完全供不應求。那時候，大發車出廠價是2.8萬元，由於產品供不應求，加上車販子倒賣，價格被炒到5.2萬元，天津的計程車連拍照辦齊了差不多需要7萬元。

北京「面的」最多是時候有10萬輛以上，雖然污染嚴重，但那時確實沒什麼霧霾。在天津，1997年「面的」達到1.8萬輛，特別是上下班的時間段，一眼望去，馬路上遍地「蝗蟲」。

「面的」的多功能和實用性令人嘆為觀止。一輛大發車可以同時擠上六七個乘客，不算司機。買電視機之類的大件商品——那時沒有送貨上門的概念，沒有網購，也沒有私家車——打輛大發車拉回家是最好的選擇。

出門趕上颳風下雨，那時候沒有共享單車，自行車可以放進大發車裡，「面的」司機有一門技術就是專門為乘客放自行車——每輛大發車後車廂都有一根橡皮筋繩子，一端系在車裡的欄杆上，另一端的鐵鉤子鉤住自行車後衣架，行駛時，自行車便不會被顛起來了。

天津「面的」10元起步，一公里一塊錢，10公里以後漲到1塊5。後來又改成5塊錢4公里起步，4公里以後每公里1塊3。一公里1塊6的夏利計程車基本上拉不到活兒，很多人記得這樣的畫面：一個人站在馬路上攔計程車，一輛夏利開過來剛要停，攔車的人突然發現後面不遠處有一輛大發車，便裝作沒看到夏利，徑直朝後面的大發車走去……在當時看來，夏利計程車的價格是高不可攀的。

「出門切面的，撮飯喝扎啤，腰裡別摳機，自稱是雅皮……面的司機說早一睜眼就欠一百一，報社記者說晚一打盹還欠三篇稿，廣告經紀人說晚會贊助還得扎幾十方……」這是北京詩人大仙寫給1999年世紀末的順口溜，卻留下了當時的社會百態。

1998年，「面的」全面退出北京計程車市場。1998年12月23日，首批北京幾千輛「面的」被塞進了首鋼的化鐵爐。有一輛「倖存者」，進了汽車博物館。2001年，改名華利的大發車停產，華利廠幾經改組，開始轉產新車型，原來總裝大發車的幾百平方米的廠房成了倉庫。

2004年，在第一部《楊光的快樂生活》中，夏利車被藝術加工成為一個叫夏麗的美女，是楊光夢想中的女友；而大發車則是實實在在的謀生手段，楊光的故事就發生在大發車裡，他失業後遇到的老闆，索性就叫「黃大發」，那是楊光的飯轍。

發財夢讓楊光無法心安，現實中失業的他卻不得不向老爸要錢花。在一輛大發計程車上，他意外撿到裝有6萬塊錢的皮包。楊光與「面的」司機夫婦因這意外驚喜產生巨大煩惱，最終把錢還給了丟錢的房地產商黃大發黃總。楊光也因此找到工作，為「黃大發」開車。6萬塊錢差不多是一輛大發車的價格，身為房地產商的「黃大發」卻為丟了6萬塊錢心急如焚，如今再看，時間無非剛剛過去十幾年，但社會價值觀卻已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文：何玉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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