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臨談創——倪元璐行草臨習指要（一）：筆法談（2017年第22期

【說 臨 談 創】

倪元璐行草臨習指要（一）：筆法談

張 磊

倪元璐 行草條幅 滿市花風起，平堤漕水流。不堪春解手，更為晚停舟。上埭天連雁，荒祠水蔽牛。杖藜聊復爾，轉盼夕陽游。

晚明書家崇尚個性解放，受「尚奇」書風影響，包括倪元璐在內的諸如徐渭、黃道周、張瑞圖、王鐸等大家，他們意識到「二王」一路帖學發展的局限性，紛紛將自己的個性發揮融入到個人藝術創作中，在遵循傳統的基礎上創新，形成了表現性強烈的浪漫主義書風，這種書風尤其強調「勢」的強烈的視覺效果，筆勢具有強烈的運動節奏感，成為中國書法史上的一座高峰。

倪元璐書法汲取顏魯公、蘇東坡特點，以雄深高渾見魄力，書風奇偉高古，形成了奔放奇肆、凝澀激越的個人書風。倪元璐書法傳世以大幅行草書條幅見多，後人清秦祖永《桐陰論畫》稱：「元璐書法靈秀神妙，行草尤極超逸。」倪元璐的行草書以氣骨見長，其用筆鋒棱四露，蒼古率意，豐富多樣，具有鮮明的個性標記。臨習倪元璐行草書作品，從筆法的角度來分析，拙以為應該處理好以下幾個關係：

一、藏與露

王澍《翰墨指南》中提到：「筆正則鋒藏，筆偃則鋒露，一正一偃，一藏一露，則神奇出焉。書法單重藏鋒亦非正法，必當藏而藏，當露而露，自然入妙也。」倪元璐用筆大多以露鋒與藏鋒並用，使整個字顯得較為和諧，既體現出帖學的深厚功力，又融入了部分碑學特徵，形成了碑中含帖的個性風貌。如「遠」（圖1）字的短橫和豎畫的起筆、「何」（圖2）字的撇和橫的起筆、「作」（圖3）字中兩個撇畫的起筆都是一藏一露的對比。

（圖1）

（圖2）

（圖3）

二、中與側

在倪元璐行草作品中，有一部分用筆是純側鋒用筆，側筆取妍，多出現在撇畫中；同樣也穿插著中鋒用筆，正鋒取勁，多出現在豎畫中。如「水」（圖4）字豎畫的中鋒用筆與橫撇中撇畫的側鋒用筆形成對比，「奮」（圖5）字的撇畫採取側鋒，而豎畫則通過中鋒表現。同樣，「鴉」（圖6）字左邊的撇畫與豎畫也是一側一中，可見唯有中鋒側鋒並用，才能夠體現出筆畫的不同勢態，使得筆畫表現更加豐富，奇怪生焉。

（圖4）

（圖5）

（圖6）

三、方與圓

姜夔在《續書譜》中提到：「方圓者，真草之體用。真貴方，草貴圓。方者參之以圓，圓者參之以方，斯為妙矣。」倪元璐巧妙地將方與圓用到了筆畫中，如「老」（圖7）字的橫畫方形起筆，斜鉤圓形起筆，「雲」（圖8）字第一橫圓形起筆和第二橫方形起筆；在一些筆畫的轉折處也有所體現，如「雁」字的圓轉與「祠」字的方折（圖9）、「市」字的圓轉與「風」字的方折（圖10），均較好地處理了方與圓的關係，避免了只求方而過於澀、只求圓而過於滑。

（圖7）

（圖8）

（圖9）

（圖10）

四、粗與細

倪元璐的筆畫具有強烈的粗細對比，往往連續幾筆肥厚的筆畫出現後，另一些轉折處又表現出細膩輕盈的形態，使這種凝重的厚實與輕盈的靈動形成鮮明對比，如（圖11）、（圖12）中即為前一兩字筆畫較粗，接下的字則筆畫較細。這種對比不僅僅出現在多個字之間，即使在一個字中，同樣有這種情況出現，（圖13）、（圖14）單個字中也出現了筆畫粗細強烈的變化。

（圖11）

（圖12）

（圖13）

（圖14）

五、急與緩

在倪元璐行草書的筆畫中，出現了許多枯筆，這些枯筆的筆畫粗細並未發生變化，因此可以判斷其是在書寫筆畫過程中由運筆速度不同而產生的，而非提按產生。這種枯筆大多在筆畫的後半段，顯然是運筆過程中速度突然加快形成，顯現出蒼茫古拙的風貌。正如姜夔所云「緩以效古，急以出奇」，如「仲」字的長豎與「寫」字的橫折鉤轉折（圖15）均出現了枯筆，是加快行筆速度使然。

（圖15）

六、提與按

個人認為，最能夠體現出倪元璐筆法特點的是他能夠較好處理提與按的關係，將筆畫中的頓挫運用的恰到好處，這種提按不僅僅是表現出筆畫的粗與細，最巧妙的是他能夠將一筆中的提按表現得淋漓盡致，使得筆畫姿態豐富變化，更增加了筆畫的內涵，這也是倪元璐行草書法中筆法最具特點之處，如「肥、倩」（圖16）兩字中的撇畫末端與「澹」（圖17）字豎畫末端均是先提後按呈現的效果。

（圖16）

（圖17）

從倪元璐的筆法特點可以看出，他具有較強的創新精神，倪後瞻評其書云：「倪鴻寶書，一筆不肯學古人，只欲自出新意，鋒棱四露，仄逼復疊，見者驚叫奇絕。」但事實上是真的「一筆不肯學古人」嗎？經過上述分析後，我們能夠發現倪元璐對傳統有較好的吸收，對書法藝術中各種矛盾的處理，有著自己獨到的見解，可見這種創新是建立在深入傳統基礎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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