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居易（一）：讓您賤笑了，我就是這麼長情！

白居易

…悲情的初戀…

題外話，從個人感情來講，我很喜歡白居易。不是我多情，而是見多了身邊人的分分合合，現在長情的人真的太少了。

言歸正傳，講起白居易，一切還要從他父母幸（奇）福（葩）的婚姻開始。白家是官宦世家，雖然官職都不怎麼高，七品芝麻官之類的，也算是仕宦詩書人家。

白居易的外婆嫁到陳家，生下了他母親。他母親八歲時，她外公就掛掉了。古代女子沒有繼承權，悲催的陳家家產被族人和子侄霸佔，他們母女被趕回了娘家。母女兩個無依無靠，寄人籬下。

七年後，白居易的外婆將自己十五歲的女兒嫁給了自己四十一歲的哥哥（敲黑板，重點！）。我來捋捋關係，就是舅舅娶了外甥女。比當年的呂后還要狠啊，漢惠帝劉盈和魯元公主是被自己權欲迷竅的媽媽逼的，但劉盈至死也沒碰自己的外甥女一下，張皇后死時還是處女身。

但我們白居易的父母就不一樣了。白居易的母親十八歲時生了白居易。民間傳說，雙親年齡相差大的，子女會更聰明，白居易聰明的源頭找到了。不過現代科學講，近親結婚會有智商缺陷，白居易似乎沒受影響，說明投胎的時候技術不錯。

白居易出生在中唐，安史之亂平定不久，藩鎮割據不斷。為躲避戰亂，白家搬了幾次家。白居易還獨自一人到江南投靠親戚，住了幾年。

二十三歲的時候回到了第二故鄉符離，在這裡又遇到了湘靈。當年的醜小鴨已經變成了白天鵝，白居易情竇初開（23歲，好早，咳咳！），他們相愛了。

兩個年輕人只是因為在人群中多看了一眼，就勾搭上了。丟丟小手絹，傳傳小紙條，說說情話，勾勾小手，慢慢的就如膠似漆起來。

白居易為此還寫了一首詩：《長相思》

九月西風興，月冷露華凝。

思君秋夜長，一夜魂九升。

二月東風來，草拆花心開。

思君春日遲，一日腸九回。

妾住洛橋北，君住洛橋南。

十五即相識，今年二十三。

有如女蘿草，生在松之側。

蔓短枝苦高，縈迴上不得。

人言人有願，願至天必成。

願作遠方獸，步步比肩行。

願作深山木，枝枝連理生。

愛情是藏不住的，這對年輕人的眼角眉梢藏不住的愛意，終於出賣了他們。白居易的母親受封建禮教毒害太深，無論如何也不同意這門親事。

女孩子自己偷偷地找婆家，真是讓人笑掉大牙。而且她家是農村戶口，咱們可是城市戶口。她是窮N代，咱是官N代，想攀高枝，門都沒有。

白居易的倔脾氣上來了，躺在床上不吃不喝，絕食了三天三夜。白母沒辦法，忽悠兒子說，馬上要考進士了，你要你能考上進士，我就成全你們。白居易聽說從床上一躍而起，腦供血不足，「噗通」一聲暈了過去。

從此後白居易更刻苦讀書，讀書太多，口舌生瘡，胳膊肘長繭，眼睛高度近視。「二十已來，晝課賦，夜讀書，間又課詩，不遑寢息矣。以至於口舌成瘡，手肘成胝。」不瘋魔不成活。

二十七歲，湘靈含淚送走了白居易，臨走的前夜，湘靈還把最寶貴的第一次給了他，這是湘靈提前送給他的禮物。

我們的白居易走的一步一回頭，思念比野草的生命力還要頑強。情有多深，思念就有多長。

《寄湘靈》

淚眼凌寒凍不流，每經高處即回頭。

遙知別後西樓上，應憑欄干獨自愁。

《寒閨夜》

夜半衾裯冷，孤眠懶未能。

籠香銷盡火，巾淚滴成冰。

為惜影相伴，通宵不滅燈。

白居易金榜題名，一路歡快的跑回家，可以娶媳婦了，哈哈！！！

本來滿面笑容的母親，聽兒子又提起湘靈，馬上變了臉。這本來就是一個緩兵之計，母親以為兒子去長安一趟，見見外面的花姑娘，回來就能把土的掉渣的鄉下姑娘湘靈忘掉，結果兒子還念念不忘。

「母親，你當初答應了啊。」白居易跪在地上求母親。

「答應了又怎樣，大風刮跑了！」

「.……..」

白居易苦苦哀求，長跪不起，母親理也不理他，你喜歡跪，那就跪好了。身體虛弱的白居易，跪一會，暈一會。

湘靈看不下去了，白居易沒有功名的時候，他母親就看不起她。現在白居易衣錦還鄉，他母親眼睛早就長到了腦門上。白居易這樣糟蹋自己，她好心疼。

有這樣一個惡婆婆在，就算湘靈嫁過去，他們以後也不會幸福的。湘靈放棄了，她告訴白居易，她根本不愛他，只是看上了他家的門第和他的年輕有為。

湘靈主動退出，白居易肝腸寸斷，生不如死，寫下了那首痛苦的《生離別》：

食櫱不易食梅難，櫱能苦兮梅能酸。

未如生別之為難，苦在心兮酸在肝。

晨雞再鳴殘月沒，征馬連嘶行人出。

回看骨肉哭一聲，梅酸櫱苦甘如蜜。

黃河水白黃雲秋，行人河邊相對愁。

天寒野曠何處宿，棠梨葉戰風颼颼。

生離別，生離別，憂從中來無斷絕。

憂極心勞血氣衰，未年三十生白髮。

32歲，做了秘書省校書郎的白居易，回鄉搬家。再遇到湘靈，一切恍如隔世，明明相愛的兩個人卻不能在一起。

白居易知道湘靈一直愛著他，她利用一切機會遇到他，利用一切機會打聽他的生活。

湘靈知道他每天傍晚會在村後的河邊散步，她就早早的躲在一棵大樹下，一直等著他。白居易每次經過她藏身的那棵樹的時候，就用餘光瞄她一眼，湘靈總是兩隻眼睛死死地盯著他，恨不得把他裝進眼睛裡。

他們兩個就這樣心照不宣的注視著彼此，關心著彼此的生活。

離開家鄉的那一天，白居易想到此生可能再沒機會遇到湘靈了，傷心欲絕，流淚寫下了那首《潛別離》：

不得哭，潛別離。

不得語，暗相思。

兩心之外無人知。

深籠夜鎖獨棲鳥，利劍春斷連理枝。

河水雖濁有清日， 烏頭雖黑有白時。

惟有潛離與暗別，彼此甘心無後期。

第二年因為思念湘靈，白居易借著其他的由頭，跑回了符離，專程看湘靈。湘靈家柴門緊鎖，院子里茅草齊腰深，一問鄰居才知道，她們全家已經搬去邯鄲。湘靈的父母看湘靈為情所困、鬱鬱寡歡，就帶她離開了這傷心地。

邯鄲那麼大，又沒有人知道湘靈在哪裡，白居易一個人在邯鄲流連了很久，一無所獲。沒有找到湘靈，思念更深了，可憐的白居易又為湘靈寫了一首詩：

《冬至夜懷湘靈》

艷質無由見，寒衾不可親。

何堪最長夜，俱作獨眠人。

白居易用情太深，37歲依然單身的他養花為樂：「少府無妻春寂寞，花開將木當夫人。」

38歲，白居易相親認識了楊氏，沒有愛，只有淡淡的喜歡，長久的婚姻只要喜歡就夠了。

白居易一直保存著湘靈親手為他做的一雙鞋，鞋子做的很精緻。「錦表綉為里」，錦緞的鞋面，鞋裡綉著精美的圖案。當年送鞋時，湘靈滿面含羞，希望今生可以和他的易哥哥成雙成對，如今鞋子還在，人已經天各一方了。

湘靈，你在哪裡？你過的好嗎？

四十三歲那年，白居易被貶江州司馬。上任的路上，偶遇湘靈父女，白居易欣喜若狂，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多年壓抑的情感終於爆發了。我們的白哥哥放聲大笑，舉杯狂飲：

《逢舊》

久別偶相逢，俱疑是夢中。

即今歡樂事，放盞又成空。

村上春樹說：如果我愛你，而你也正巧的愛我。你頭髮亂了時候，我會笑笑的替你撥一撥，然後，手還留戀的在你發上多待幾秒。但是，如果我愛你，而你不巧的不愛我。你頭髮亂了，我只會輕輕的告訴你，你頭髮亂了喔。這大概是最純粹的愛情觀，如若相愛，便攜手到老；如若錯過，便護她安好。

現在知道她安好就夠了。

十年後，白居易到杭州任刺史，回京的時候，路過湘靈的村莊，前去探望。發現村莊早已被戰火毀滅，我們的湘靈也沒了蹤跡。

痴纏一生的愛情，最後以悲劇結尾。

我彷彿看到那個五十三歲，身體衰弱，眼疾嚴重的白居易，在村子的灰燼上走來走去，孤單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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