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販手記＆望風

當西瓜老馬說出那句話時，我恨不得打自己幾個嘴巴：

烏鴉嘴！

在昨天的《老馬小馬》中，我曾寫道：「如果知道，我相信，交警和城管非得聯合執法，來一次大掃蕩，將老馬小馬的三輪車，一起弄走，看他們父子倆怎麼辦？」

這篇文章寫過後，不到二小時，我又出現在老馬的西瓜攤前。買了半個大西瓜，老馬送我一個小西瓜。因為，前天晚上，當得知老馬的三輪車被拖走後，我對老馬說：「在你的三輪車拿回來之前，我再來買西瓜，就按市場價給我，也不要給我優惠。」

因為，幾乎每個野攤同行都被抓過，所以，絕大多數人都有兩部三輪車，以便在被抓之後，還能繼續營業，好掙點錢，交納罰款和停車費。

現在，老馬繼續賣西瓜的三輪車，是找野攤老鄉借的。老馬是江蘇宿遷人，這裡出過一個叫「仇和」的人，曾以大膽改革，而聞名中外，而提拔重用。後來，在雲南省委副書記的任上，仇和被查處。七個月前，因受賄罪，被判處有期徒刑十四年六個月。

獄中的仇和如果知道，自己的宿遷老鄉們，有很多在南京靠擺野攤苦錢，會有如何感想？

江蘇是全國經濟最發達的省份之一，如今的蘇北地區，經濟發展水平，也遠遠高於中西部省份。宿遷，是全國地級以上城市的百強之一。

宿遷，還是西楚霸王項羽的故鄉。

還是南京地鐵一號線中國葯大站的東側，還是揮汗如雨自己卻捨不得吃一片西瓜，老馬一邊招攬顧客，一邊四處張望，嘴裡念叨著：「再做一筆生意，就得躲起來了。」

老馬說，剛才宿遷老鄉打電話來，說城管已經到竹山路地鐵站了。馬上就會到葯大！

從中國葯大站數過去，竹山路是第六站，相隔約十公里。

老馬說，「今天是聯合執法，城管和交警一起來，帶客的三輪車一起抓！」

就是這句話，讓湯姆恨不得掃自己幾個嘴巴！估計，在湯姆寫《老馬小馬》時，城管正與交警碰頭，商量聯合執法的事。

真是烏鴉嘴！

怎麼辦？我知道，老馬除了擔心自己的西瓜攤外，還擔心著對面開蹦蹦蹦的小馬。

我對老馬說：「你把手機號碼給我。我去前面的路口守著，一看到城管車隊，就立馬給你打電話。現在，你就安心賣西瓜吧。」

老馬說：「好！你去芝蘭路口吧。」

芝蘭路，是金陵科技學院和曉庄學院的分界線，西端連著弘景大道，東邊通著龍眠大道。中國葯大就在龍眠大道上。

先是守在芝蘭路口，覺得視野不開闊，又往「前」停在一個公交汽車站。在公交站呆一會，覺得要是能早點發現城管，早點通知老馬，老馬的撤退就會從容些。於是，再往「前」，到達下一個路口，文齊路。

在文齊路口守著，想到老馬為什麼專門說芝蘭路？萬一城管是從弘景大道穿過芝蘭路來的呢？老馬經驗豐富!想到這，趕緊退回芝蘭路……

就這樣，來來回回，進進退退。可憐小湯姆，第一次擔當望風的角色，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錯過了發現。只要有車經過，特別是大點的車，高點的車，湯姆總是緊盯不放，手卻握緊手機，時刻準備通風報信。

站在龍眠大道與芝蘭路交叉口，眼睛一直盯著，大腦卻在想著：我是在站崗嗎？

不是！站崗，應該手握鋼槍，英姿颯爽，遇到「可疑人員」,立即攔阻，查問。此時此刻，即使城管真的來了，我也不敢阻攔，更不敢查問，只敢偷偷地向老馬彙報。

而且，萬一被城管發現，路邊有一個通風報信者，而且是一個也出野攤的湯姆，會有什麼情況發生？

我是在放哨嗎？也不是！放哨，曾經是《小兵張嘎》中兒童團孩子們的任務，放哨的小兵張嘎有組織，有紀律。湯姆純屬民間行為，遠遠夠不上放哨的檔次。

而且，站崗與放哨，聽起來，都是褒義詞。湯姆此舉，壓根無法與褒義相連，幫的是不合法的野攤同行，只能選擇一個貶義詞——望風。

最多算是望風！

野攤攤主，很多都是夫妻檔，一個負責賣貨，另一個負責望風。

很久以前，野攤夫妻們有著另外的分工：萬一遇到城管，男人負責講好話，女人負責耍賴皮，有的直接睡到地下，躺到即將被拖走的三輪車前。

現在，這一套早就不靈了。在長期的反野攤鬥爭中，城管積累了豐富的經驗，掌握了對待放賴的辦法，一出來，就可能幾十上百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壓根就不給放賴的時間和機會。

老馬的夫人，在上海打工，賣貨和望風的職責，同時落到老馬一個人頭上。所以，老馬經常汗流浹背，經常心神不寧。

有我在前面望風，老馬就能安心嗎？未必。

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我與老馬非親非故，老馬未必就會相信湯姆盡心儘力。

真想打個電話給老馬，告訴老馬，我正在盯著，讓他安心賣西瓜。但是，我不敢打！因為，電話一響，老馬就有可能以為城管來了，就有可能迅速逃跑。逃路過程中還有可能撞上行人，撞上小黃車。雖然是虛驚一場，至少會耽擱生意。

從晚上八點五十，到九點三十，整整一節課的時間，我就在路口，為老馬望風。從家裡出來時，沒想到會有這麼一出，所以沒帶茶懷，沒水喝。

渴得再厲害，也不敢有絲毫放鬆！

九點半了，已經嚴重接近湯姆的睡覺時間。早晨四點的鬧鐘在對湯姆冷笑著：看你還不回家睡覺？！

臨撤離崗位時，應該給老馬打個電話，讓他自己注意點。從芝蘭路回保利梧桐語，不用經過中國葯大。但是，電話還是不能打！

於是，便騎車去找老馬，一邊往前騎，還一邊回頭看，生怕錯過正好來了的城管。

遠遠看到的老馬，正抬起腳揚著頭，往可能出現城管的方向張望……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