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專心看手機的樣子，真的好孤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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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常常在尋找這種跟彼此互動所能帶來的好感。

文 | 劉軒

本周我提出了#Alone Together#和大家討論。

這讓我想到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現在心理學領域最流行的一個研究項目，也就是大數據心理學。

大數據心理學是什麼呢？它是透過收集、分析關人的各種數據，從中對於整體的社會或者某一群體做心理學方面的判斷。

就像最近我看到的賓州大學心理系做了一個研究，他們運用一些演算方法來觀察Facebook上大家每天所發的文字，一年下來一個人可能累積了幾萬甚至幾十萬字的文字的產出。研究者用大數據的方式去分析每一個被觀察者的習慣用語，這些習慣用語會呈現出一個詞雲，常用的一些詞會變大，少用的詞會變小。當他們去把被觀察者的詞雲與他的憂鬱指數做比對時（被觀察者會做一些有關診斷憂鬱症的一些測驗），發現一個詞與憂鬱症有最高關聯（換句話是：在大數據統計中，一個人使用某一辭彙頻率越高，他患猶豫症的可能性也就越高）。大家先停下來，猜一下會是哪個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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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答案就是Alone，翻成成中文是孤獨或寂寞。這個結果令人驚訝。

想一想，Alone（孤獨）竟然是跟憂鬱症有最高關聯。這個詞甚至勝過很多一些類似無聊、自殺等負面的字眼。從這一點出發，關於人的心理，我們的確是可以來去做一些猜測。

憂鬱症是大家都不希望自己會陷入的一種狀態。而憂鬱本身是什麼呢？Depression（憂鬱、沮喪）會讓人想到一個缺乏活力缺乏動力的狀態。很多患有憂鬱症的人似乎什麼都不想做，也不想離開家裡去跟人接觸，這樣讓他們很容易陷入一種負面的漩渦。

一個人越是待在家裡，越不與人接觸，越缺乏互動所可能帶給他的活力和好感，於是越可能會感到極度孤獨。近年來，我們看到憂鬱症大量增加，或許正是因為在行為上越來越多人選擇在家裡獨處。

在家獨處的人雖然在用3C產品，好像在跟外界保持互動，但是當他們關掉電腦或手機時，他還是在一個寂寞的狀態。心理學告訴我們，人類除了需要食物、睡眠還有性之外，與他人的接觸互動也是一種基本需求。而它的重要性遠遠超過我們之前的認知。所以，人類常常在尋找這種跟彼此互動所能帶來的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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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學家曾做過這樣一個試驗，把人放到機器里，然後讓他們同一時間上網看Facebook。實驗發現，當人獲得一個Facebook上面的大拇指（點贊）時，他的大腦所受到刺激的部位就好比他獲得了一個擁抱或一種肯定。但同時我們也都知道，這是一個虛擬的贊，並不能夠完全代替真實的一句鼓勵或是一個擁抱。所以，我們所看到的這種現象，其實是3C讓我們獲得了一種代糖的效果。我們需要糖分的熱量，但其實3C給我們是一種代糖的感覺，它是比較空泛、比較單薄的。

最近，我在紐約發現，有一些街友會自言自語，彷彿旁邊真的有一個朋友，但其實那個人並不存在。學心理的我們都能夠看得出，其實這是一種精神疾病的表現。當一個人已經出現了幻覺幻聽的時候，他會跟想像出來的一個對象在那裡對話。

那天，我在紐約下城也看到了這麼一個很奇特的景象，一個街友靠在一個牆角，對著彷彿站給他面前的一個人講話，有些時候還會咆哮。在不遠處，我看到另外一個人就站在這個街頭，他也在自言自語，但是整個人西裝筆挺，當他側過頭來的時候我才發現其實他耳朵里塞了一個小小的藍牙耳機。在那個當下，一個街友與一個華爾街的金融人，兩個人在靠近彼此不遠的地方都在自言自語的時候，這個景象看起來尤其詭異，有點諷刺。

的確，我們現在很多行為，相信古人看來一定會覺得我們都是一群瘋子。我們會對著一個小小的盒子哭著笑著；一群人坐在一個地鐵的車廂里，可是彼此沒有任何的眼神的交錯；一群年輕人圍著一個桌子，有男有女，大家原本應該都在荷爾蒙催促下，彼此認識，有些曖昧，但大家卻都盯著面前那個小小的發光的盒子，甚至現在我們連自言自語都不會了，我們的手指變得很忙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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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提出一個#Alone Together#這一話題，是因為我們觀察到了這樣一個矛盾又弔詭的現象：我們需要彼此，因為我們是人，是有溫度的動物，我們需要感覺與其他人彼此存在在同一個空間里，彼此取暖。但同時我們也看到了，因為有這些代糖與3C的便利性，於是很容易讓我們在這個取暖的空間之中似乎有了更繽紛更好吃的一種甜度。

但有一件事情是不會改變的，也就是我們人與人之間connection（溝通）的需求，這是我們根深蒂固來自底層的渴望。

所以，我相信從社會和文化的角度，我們會看到一個物極必反的一種反撲反襲的狀態。就如同當音樂錄製的科技已經到了越來越不會失真的時候，反而我們現在看到了黑膠唱片的反襲。越來越多人回頭開始來聽黑膠或者收集黑膠。當音樂唾手可得，變成一個無形的一個產品時，反而大家又回頭來，開始去追求能夠握到一片黑膠有形的東西，而且會喜歡那種刻意失真，會覺得那是一種比較有人味的聆聽體驗。而且很多人說正是因為它有點失真，所以它更有人味，這是多麼奇妙的一個觀察。

我們近年來，也發現在被整個網路的虛擬購物已經打趴的實體商店連續下降了這麼多年後，有一些實體的產業，現在又開始回漲。這其中最明顯的例子就是獨立書店，在美國，亞馬遜基本已經打垮了美國最大的連鎖書店，但是現在我們反而會看到在各個城市的角落裡獨立書店的一些興起。

最近，我看到一篇報道，講到在布魯克林突然就萌發的幾家獨立書店。其中一位書店老闆說，我們這裡有握手買賣的文化，而網路書店沒有。（握手買賣，一個術語來形容店員與顧客的交流，了解顧客需求並為其做推薦。）這樣的買賣文化至今還沒有演演算法。我很喜歡握手買賣這個意象，就像是店員握著你的手在幫你把脈，在感覺你的溫度，他可以看到一個機器演演算法所看不到的東西，在你的眼神和期許中去判讀到你真正所需要的是什麼。這個或許是大數據還沒有辦法能夠快速超過，也是我們人在未來的社會裡面所存在的一個最大的價值。我們聽得懂話中話，我們能夠判斷人的期許的眼神和表情，我們能夠感受到人的溫度，能聞得到他們的味道，在這個當下的聚集的空間中，我們所獲得的是更真實的。

最後，我相信在這個科技充斥的時代，我們還是需要Be Together，未來無論如何發展，小型的聚會、咖啡店、餐廳都是永遠不會消失的。因為我們需要這樣的空間，在這種空間里我們可以找到真正願意跟我們對話的對象，他帶給我們的溫度還有熱量，這不是任何的代糖都能夠取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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