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梅《即使平庸也優雅》

盛夏炎熱，家裡安裝空調，便請兩位工人來施工。兩個工人一胖一瘦，那粗胖壯碩的小夥子一人便把小山一樣的空調扛在肩背上，慢慢挪動到電梯門口，再從電梯扛到客廳，這情景讓我想到了螞蟻運食；那瘦小的小夥子大約精通安裝技術，安裝外機必須到樓外，他戴好保險繩，小心翼翼從飄窗下到樓外，十幾層的高度，在樓外的小平台上作業，又讓我想到了蜘蛛俠。在工作之餘，我與他們攀談，說這活真是體力加技術，你們不容易！那胖小伙笑笑說：「沒有辦法，家裡有兩個孩子，得吃飯、上學，哪樣不用錢。」他停了停，憨憨笑意里竟然現出一種童稚的天真和嚮往：「我想好了，再幹上五年，掙夠了錢，我就回家放羊，躺在草地，讀一本閑書，望著天空，那多輕鬆自在！」聽他的一番話，我對他們油然而生一種敬意。這種敬意是對他們工作的理解和憐恤，更是對個體生命渴望回歸，嚮往寧靜安詳生活的一種肯定和讚美。他們都是普普通通的農民工，他們最終理想的放羊與前些年流傳的貧困山區兒童放羊、掙錢、生娃、娶媳婦、生娃再放羊的段子不同，那是最原始的庸俗短視的狹隘思維及人生理想，而從胖小伙嚮往放羊生活中我卻讀出了一種平庸人生里的淡然優雅。

是的，人生在世，實屬不易。生命中，對於生活，對於事業，對於家庭，我們總有種種美好的願望與夢想。 「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人人都可以放開了去想，可勁地去爭，但不可奢望，不可巧取。因為，平庸實在是大多數人的常態，群體的平庸，是社會的基礎，沒有平庸的底座，無法立起高大的雕塑。當你的才德無以擁有夢想的一切時，即使用不義手段獲取某種利益或成功，也不會長久，最終聰明反被聰明誤。

仔細想想，多少人緣於種種因素的制約和限制，努力了，拼搏了，依然碌碌無為，螻蟻般卑微生存在社會底層。但這並不意味著我們一生失敗的猥瑣與庸俗。因為成功肯定是幸福的元素，但幸福的元素里不一定完全是成功。因此我們可以允許自己不優秀，不成功，但絕不允許自己的庸俗與猥瑣。菜根譚中說「家貧凈掃地,人貧凈梳頭。」不只精英人士可以保持一份尊貴的優雅，平庸之輩的德馨依然可以創意出一種清淡詩意的優雅。平庸中的優雅與高雅的人文修養無關，與精緻的妝容無關，與華麗的服裝無關。她只與氣若幽蘭的清芬靈魂有關。她是是田野路邊淡開的小花，是粗布衣衫雅緻的點綴，是鄉野山村妙齡少女回眸一笑，巧笑倩兮的中的清純與淡雅，是平凡歲月熔爐里淬鍊出的剛強中的柔軟，是一杯淡茶氤氳出的一縷清香，是流淌於血液中天地精華的綠色營養，滋潤平凡的生命，卻又餵養著不凡的靈魂。她是受傷後無聲抹去嘴角最後一抹血跡，然後微微一笑，繼續昂頭前行的瀟洒，是夏日蟬聒蛙躁喧囂包圍中荷花綻放散發出的幾份清新與芳香。

因此，平庸，是一條細長的溪流，縱然沒有大海的波瀾壯闊，卻也有小溪潺潺的靜美。而優雅在平庸中堅守，其實就是要淘洗出平凡日子裡的雞零狗碎，灰頭土臉，在一地雞毛、一團亂麻中用書香和詩意繪製精巧雅緻的個性新掛曆，每一張的平庸頁面里都有一份特有的優雅，不媚俗，不自卑，過著自有的歲月靜好，推送自己叩響幸福之門。

而庸俗中的猥瑣，是艱難困苦前的逃避和畏縮，是承受痛苦中的艾艾怨怨，是蠅頭小利面前的你爭我奪，是責任面前的互相推脫和傾軋。因此，庸俗的猥瑣永遠生活在晦暗的怨恨中。當夜幕降臨，每一個偉大的或平庸的軀體、心靈都要包裹在這無邊的暗夜，誰都要藉助繁星皓月或其他發光物體獲得自身的光明。然而有了這份優雅，便猶如螢火蟲點亮夜的星空，除卻贏得幾分詩意和從容，更有了生活的信念和樂觀。因為我們知道，當晨曦再現，聽到的不僅僅是世俗喧囂和惆悵，還有鳥兒一聲聲清麗的鳴啾和祝福。

有時，在世俗喧囂紅塵滾滾中，我常常滿足於時光在文字的流淌中逝去，情感在流淌的文字中記錄，流逝的歲月在飄飛的落葉中記憶。靜靜的，彷彿世界消音了一般，唯留心底的唯美音符，在鍵盤上敲打譜寫一曲曲觸動心尖的心歌。一個人，一杯茶，一段時光，一份心情，是一泓清泉中滴入點點藍天白雲的淡淡清閑，洇染出縷縷優雅，文雅，素雅；欣然，坦然，潔然。

但我們畢竟是平庸之輩，有一顆普通人的心，畢竟接受人間煙火的熏染。「竹影掃階塵不動，月輪穿沼水無痕。」唯有一種純凈的、靜謐的東西流淌在靈魂脈管里，在平庸的生命里方可不為虛幻的東西所迷亂，贏得幾分定力，散發出迷人優雅的芬芳。

是的，一顆純凈的靈魂總能在凡塵世俗中找到自我歸宿，一個優雅的微笑總會讓我們在平庸的生活中獲得精彩的人生，朋友，只要不庸俗，即使平庸又何妨！

作者：李長梅，1965年生，語文高級講師，從事新聞宣傳工作多年。

來源：作者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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