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連義︱平遙的靜寂與喧囂

平遙的靜寂與喧囂

文/李連義

不經意間，我與平遙邂逅了，就像在草長鶯飛，人來人往熙熙攘攘的公園裡，一對青年男女萍水相逢，並很快熟悉起來，開始甜言蜜語，有相見恨晚的感覺。平遙，我的戀人。

三個多小時的散漫遊覽，我漸漸對平遙刮目相看。萬萬沒有想到在山西晉中有這麼一片古色古香的城堡在向人們慢慢的訴說著他曾經的繁華和以往的故事。

假如天空飄著細雨，一個人或兩個人走在平遙的街道上，那將是一種多麼愜意的享受。可惜，天空沒有我期盼的細雨。

我來到平遙的時候已是下午三點多，天上的太陽既熾熱又刺眼，如果不是看到前兩位國家領導人在北城樓邊的題詞石碑，這樣的炎熱天氣，這樣擁擠的遊客，我真想取消這次平遙古城之行。

進了城門，站在平遙的北城樓上向下看，整個平遙古城是灰色的，屋頂是灰色的，街道也是灰色的，大大小小，長長短短，寬寬窄窄的街道散落在這一片灰色之中，橫平豎直，灰色使平遙這座古城變得神秘與厚重。北門樓兩邊高高的城牆上立著一排排碉樓，它們和主樓上的兩座紅衣大炮一樣，都是為了抵禦外來侵略而設置的，平遙商號較多，自然富戶就多，容易招來盜賊自然是在預料之中。

那個喬家大院的主人喬致庸的商號復盛公就在平遙城裡，還有那個與喬致庸惹上官司的日升昌記也在平遙城裡，在兩條熙熙攘攘、車水馬龍的街道上，集中了許許多多的商號和鏢局，商號的格局基本都是一樣的，進了大門是一塊石質元寶，院落方形結構，四周的房屋除大門外其餘的房屋都是半邊，外高里低，下雨天雨水都會落在院子里，有「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意思。這些商號只是規模有大有小，裡面的擺設有高級低級差別而已。三家鏢局，華北鏢局，中國鏢局，同興公鏢局，一大兩小，都是崇尚「仁義勇」，還有一家培養鏢局武師的名字叫「匯武林」的武校，在日升昌記商號附近，武校里擠滿了遊客，大多是附近地方的能免費遊覽的老年人，東邊的房子里擺滿了刀槍劍戟等十八般兵器，西邊是梅花樁和八卦圖等練武場所，正房是師傅的辦公和居住的地方，正面的牆上掛著威風凜凜的關公畫像。每天，這個院子里的習武之人起床後的第一件事就是給關公磕頭，八拜九叩，一本正經，以弘揚光大關公的俠義精神。

在平遙的最大鏢局的北面，有一座騎街而建的被稱為市樓的四層樓房，遠看樓房呈「喜」字造型，每天來來往往趕集上店的人從樓下走過，購買樓南北琳琅滿目的商品，見證一家家商號的衰落與崛起，聆聽商號的梆子聲與吆喝聲，一年又一年，也不知這座市樓目睹了這座城市多少的喜怒哀樂，悲歡離合。

平遙離喬家大院三十餘公里，當喬家在包頭開始創業的時候，平遙古城已經屹立了幾百年，像被複盛公打敗的另一大商號日升昌記早已在平遙城根深葉茂。平遙集中了很多的商號，知名的還有蔚豐厚、蔚盛長、協同慶、百川通、雙恆永等，因此可以說，平遙是晉商的根據地。無商不興，晉商匯聚在這裡才有了平遙的規模和繁榮。與平遙的地理位置有關，從這裡北可達太原包頭，南可進武漢南陽，東去是保定北京，西行是西安咸陽，可謂佔地利之便，南方的茶葉，北方的羊毛，東方的絲綢，西方的琉璃在這裡交易，可以想像當時繁華的場景。再加上晉商是中國最活躍的商人，最有經濟頭腦的商人，吃苦耐勞，而經商最成功的晉商則集中在太谷、祁縣、平遙、孝義、介休一帶，可謂占人和之便。再一個就是在明清時期，為加快流通，政府親商愛商，加上許多商號為戰爭提供了雄厚的資金支持，背後都有政府背景，商號如雨後春筍發展起來。平遙占天時、地利、人和三大因素，沒有不發展壯大的道理。

平遙城裡的旅館還是清末民初的布局，寬大的紅木大床，明式的八仙桌椅，雕龍刻鳳的屏風，紅銅大臉盤、宜興茶具、粗布毛巾、錫制酒具……只是現代化的電燈、電話、空調和連接世界的計算機又給人不倫不類的感覺。躺在紅木大床上確實舒服，關閉電燈，一會兒就睡著了，睡夢裡，古城的街道上響起了鏢局駿馬的鈴鐺聲，叮叮噹噹的，清脆悅耳。

不知為什麼，平遙縣衙不叫縣衙而是叫縣署。據當地的人講，因為這裡經濟發達，商號頗多，商業位置重要，故朝廷規定平遙縣的級別要比別的縣高半級，所以平遙叫縣署，查閱歷史資料，才知道不是這麼一回事，所有的縣衙門都叫縣署。平遙縣署保存的比較完好，進了縣署大門，是個寬闊的廣場，廣場的兩邊是縣署各部門辦公的地方，北頭是縣署的公堂，一張「明鏡高懸」的牌匾掛在頭頂，下面是縣太爺審案的公案和圈椅，兩邊擺著棍棒、皮鞭等刑具。縣署的左右分別是花園和宿舍，花園的南面是昏暗的牢獄，窄窄的通道一直向里伸，拐彎是五間只有門口留一個瞭望口的牢房，地面散落著一些秫秸，一個人失去了自由只好與昏暗狹窄相伴，身上蓋的也就是些秫秸與爛棉絮。右邊的縣署宿舍除了縣太爺住的地方比較寬敞，其他官員與工作人員住的都一般，一間房或兩間房，裡面的擺設除了一張床一張桌，沒有其它的東西，看來過去的官邸制還是比較成熟，縣署宿舍的前面是衙門官舍，近乎今天的政府招待所，裡面的擺設也非常簡單，因為緊挨著官署宿舍，通融的機會就比較多，但如果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就要小心官舍的「探子」了，所以住在這裡的官員都小心謹慎，唯恐出現問題被抓了辮子。每天中午十點和下午三點平遙古城都要舉行縣太爺升堂和巡街表演，眾衙役嘴裡一番「威武」之後，年輕英俊的縣太爺開始坐堂，把押解的犯人押入大堂後，縣太爺開始審問，一番棍棒之後，犯人如實招來畫押然後提進大牢。審理案件後，縣太爺開始巡街，兵卒鳴鑼開道，衙役舉著肅靜的招牌，拿著棍棒分列兩邊行進，縣太爺走在中間，後面跟著一位吃的肥頭大腦的矮個子「紹興」師爺，只是一天天的巡街並不曾遇見攔路告狀的。縣太爺巡街在過去叫示威親民，現在則顯得有些滑稽，作為一種表演形式還是深受遊客的歡迎。

二郎廟是平遙古城的一個主要景點，古色古香的建築，兩進兩出的格局，寬敞豪華的大殿，高大威猛的二郎神，遮陰蔽日的古樹，縷縷升空的青煙，樹上掛滿了寄託著人們期盼和嚮往的紅綢帶，還有虔誠的一臉嚴肅的遊客讓這個景點沒有了門外的喧囂，而是變得異常靜寂。稀疏的遊客們小聲言語著，彷彿怕打擾了這裡的神仙。

平遙西門和南門沒有北門和東門的熱鬧和繁華，除了高高聳立的門樓和當地居民，這裡就是古建築和青石鋪街的道路了，平遙古城的居民就住在這青磚灰瓦的建築群里，每天或到城外耕地，或到城裡務工，或到古城的另一側經商打雜，再就是干一些「野導遊」的活路。與北門和東門相比，西門和南門附近更多的是孤寂和蕭條，家門口花白鬍子的老大爺悠閑的搖著蒲扇，額頭的道道皺紋見證了歲月的滄桑，見證了古城的變化，見證了古城在改革開放之後的再一次崛起。

平遙最有名的特產就是平遙牛肉和漆器。平遙牛肉都是用牛腱子肉煮制而成，呈淡紅色，筋道，特別的有嚼頭，來平遙旅遊的人或多或少會買一些回去；平遙漆器在兩條商業街上有很多商鋪銷售，看見遊客，賣漆器的人會不厭其煩的和你介紹，推薦你購買，這裡的漆器有大有小，製作精細，花紋優美，但價格不菲，遊客問得多買得少。

夜色來臨了，平遙變得斑斕起來。在古城北門口的一家飯店裡，要了半斤平遙牛肉，半斤竹葉青酒，還有半斤老陳醋，聽著《人說山西好風光》民歌小調，悠閑自得的自吃自飲起來，一邊是來自內蒙的夫妻遊客，要的也是牛肉和竹葉青酒，嘴裡隨著音樂哼哼著，不時把頭伸出窗外，打量來自四面八方的遊人。吃飽喝足以後，又來到街上，五顏六色的燈光把四條商業街照的通明，商販們吆喝起來，街上挽著手的情侶多了起來，電動遊覽車忙碌起來。遠處音樂響起，實景演出《又見平遙》開演了，在叮叮咚咚的鑼鼓聲中，在悠揚纏綿的絲竹聲中，在晉商激烈賓士的馬蹄聲中，在一家清代風格的旅館裡，我躺在床上，仔細回味三個多小時的遊覽:平遙古城，如果在東南角與西北角拉一條分割線，一邊是靜寂，一邊是喧囂，一邊是蕭條，一邊是繁華，一邊是冷僻，一邊是熱鬧……但令人稱道的是，平遙古城不是後人著意裝扮的古城，不是修舊如舊的古城，不是為旅遊準備的古城，只是古城在一個時期受到輕微的傷害，在裡面建起了幾座水泥鋼筋的公家建築，假如沒有這些，古城更惹人待見。

想著想著，我睡著了，當一覺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街上已經響起了小販的梆子聲和遊覽車的馬達聲，平遙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2015年秋月于山西左權迎賓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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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李連義，筆名若愚先生、穎之、楊柳，1967年7月生，山東萊蕪人，中國報告文學學會會員，山東作協會員，山東報告文學學會理事，山東第十屆青年作家高研班學員，中國農工民主黨黨員，萊蕪市首屆十佳德藝雙馨文藝工作者。無官員後台，無富豪父母，無本科學歷，無豪華別墅，無不勞而獲，靠自己打拚，靠辛勤勞動，靠刻苦學習，靠朋友關懷，為實現價值，為自我夢想，為徒有虛名，不陰奉陽違，不優柔寡斷，厭煩阿諛奉承，常在工作中遭受挫折而為人正直、不卑不亢的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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