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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裡戲外人 翩躚老少年,疏狂戲夢間

藍貝工作照

編者按

北京的盛夏,乾燥,炎熱。樓下的狗伸著舌頭堵著門口,縮在陰涼下,連踩它的尾巴也只是瞄我一眼,不叫了。我正午出門,聽著Bruno Mars的《Lighters》打雞血。經過小花園的時候,正巧是歌曲說唱的高潮,宣誓般的歌詞越漸有力,鼓舞人心。抬頭是被法國梧桐遮蔽的半個天空,陽光透過枝葉散落下來,耳機之外是撕扯拉長的蟬鳴。我站在那,恍惚法國梧桐變成了成排的香樟,耳機里的歌聲摻雜了回憶的人聲。那一刻的我,彷彿在夏日的歌聲中融化了,這是多麼美好的夏天!有關青春與夢想的夏天!我打開了朋友圈分享了這首歌,想起兩年前的那個上海的夏天……

一分鐘後,藍貝發來消息:「Bruno Mars來過上海開個唱哦!我去聽了,很棒。」

「是嗎?不要刺激一個去不成上海的人啊!上海啊上海……」

「哦?你對上海有情懷嗎?我可是對北京心神嚮往呢!」

「好啊!我們來換啊!」

「那,我們先交換故事吧!」

「比如,你的戲劇故事……」

藍貝,是一個誤入油氣行業的高級工程師,有著工科生的嚴謹邏輯,又有文科生的感性溫潤。很多時候想用一個標籤去理解他,卻發現他是無法歸檔的人。中藥鋪每個抽屜都有一位葯,可他卻無法放入任何一個抽屜。他最欣賞的氣質是沉靜與自由,那種中國山水畫里才有的氣質,也許這正是我們這個時代所缺少的吧。我很喜歡和他分享古典文學,討論歷史,那些過去的別人的故事。今天,他將分享他自己的故事《戲劇在彼岸,而我在這裡》。

戲劇在彼岸,而我在這裡

Sarah Boxer發表在《紐約時報》上的文章稱,伍迪?艾倫很遺憾自己的靈感只是喜劇方面的靈感,而不是戲劇方面的靈感。「與我現有的天分相比,我更願意自己擁有尤金?奧尼爾或者田納西?威廉姆斯那樣的才華。我不是在抱怨。我很高興我竟然有了某種才華。但我想做點了不起的事。」

廣為人知的瑞典國寶級的偉大導演英格瑪?伯格曼,他幾乎斬獲過各大電影獎項,也被拉斯?馮?提爾、伍迪?艾倫、李安等知名導演奉為影壇巨匠。但對於伯格曼而言,他其實將一生之中大量精力投入了戲劇,這使他成為了歐洲當代戲劇舞台上「最激動人心、最具革新精神的導演之一」。他一生創作了50餘部電影,卻創作了120多齣戲劇。 事實上,他的電影演員,很多就是他的劇組成員,他們是在拍戲的間隙,「插科打諢」地去拍了些電影,然後成了電影大師。當他談到戲劇與電影的關係時,他這樣說,「戲劇是忠貞的妻子,而電影只是刺激而驕奢的情人(The theater is like a faithful wife。 The film is the great adventure - the costly, exacting mistress)。」戲劇見證了他導演風格的轉變與成熟,更是他一生的陪伴和慰藉。

我想,這也是我更偏愛戲劇的原因吧。

藍貝部分票根

電影演員導演深愛戲劇的例子還有很多,我想或許是與電影相比,戲劇對他們更具吸引力吧!似乎電影更是是一份工作,戲劇則更像心靈家園,他們不論在其他藝術上有了多大的成就,那塊有限的舞台空間,始終安放著他們豐富而激蕩的內心世界。

是啊! 戲劇是那麼富有魅力,幾乎所有進過劇場的觀眾都會被它所俘虜,當然就包括我。在我看來,戲劇與電影或其他藝術形式所不同的是,他更強調「人與人的相遇」,在劇場里,舞台上那種拳拳到肉的真實感, 演員的表演更富有張力,不會像電影一樣隔著一層屏幕,白白消解了那份情緒,那份能量。

在簡單的空間中,觀眾可以「時時捕捉到他們(演員)的面部特寫」(伯格曼語)。有的導演甚至將舞台延伸到觀眾席當中,方便觀眾近距離體會演員的肢體語言和表情變化。伯格曼曾說主題、演員和觀眾是戲劇不可或缺的三要素,他曾通過高度凝練和集中的戲劇主題和形式,消除觀眾和演員的距離,儘力讓演員激發觀眾的情感反應,這種探討劇場與觀眾的關係,把觀眾作為戲劇的一部分的藝術手法,一直是我覺得戲劇最有魅力的地方, 在我看來,戲劇的成功就取決於雙方交流的強度。這也是我不停走進劇場的原因。

我們熱愛一件東西,通常是與我們的知識結構有關的。 我們因為懂得了一些知識, 就可以從一個很小的點走進去,然後從這個很小的點出發,越走越遠,越走越看到一個更廣闊的世界。 不論是做學問,還是其他的娛樂,都是如此。戲劇的舞台雖小,走進去卻可以見到一個大天地。舞美、燈光、肢體、表演、劇本、音樂、道具、技術管理、各工種協調配合等等等等,都是一個個的大世界。所謂螺獅殼裡都可以做道場,況乎這樣一個集多種藝術形式於一身的戲劇藝術?

我不是戲劇科班出身,甚至都不算一個資深戲迷,但是也許正因為我不科班,我能有更加不一樣的知識結構,我所看到的戲劇與其他科班出身的老師和朋友更加不同。至少像我這種理工出身的戲迷來說,戲劇理論肯定不是我所感興趣的,學院里那種戲劇流派的爭論於我也沒有任何意義;實際上,就像最好的作家肯定不是中文系畢業的一樣,一部好戲的誕生,在我看來,也絕不只是技法上的爐火純青和無可挑剔。

在我這個外行看來,戲劇本身是一個充滿遺憾的地方,每一次演出,都充滿遺憾,正是有這些遺憾才令戲劇更有魅力。

這有點像看藝術品,我們會看到日本的一些工藝品和繪畫特別好,簡直好到無可挑剔。但是同樣是具有東方審美的東西,你會覺得還是古代中國的東西好,它那種經過歷史積澱下來的「不喧嘩,自有聲」的氣場,是現代多麼先進的技術和工藝都仿造不出來的。現在科技發達可以造出完美無瑕的東西,但是也正是因為他無暇,無錯,這件東西才缺少點什麼。

而藝術是需要錯的,是需要有遺憾的,是需要對錯交織,彼此碰撞,彼此映襯的,戲劇的不可剪輯性決定了它天生是有缺憾的,而這份缺憾讓它無可取代。可是,貌似這一點並沒有被普遍認識,包括很多學院派的老師們,他們好像也並沒有擔負起應該擔當的責任,反而放棄掉精英的責任感,放棄了心法的東西,轉而去追求一些技巧性的精益求精。而這是古代伶人們乾的事兒,因為要幫著皇帝去教化子民,所有是非善惡美醜都那麼分明而簡單,把人性的複雜完全的捨棄掉,給予人物完全臉譜化的描述,這是一種退步,至少在我看來是這樣。這已經不是遺憾了,這是媚上,同時也是媚俗。

對於有追求的戲劇創作者來說,戲劇是否應該具有內涵?是否應該具有哲學性或哲學價值,是否不僅僅是消遣和娛樂? 至少我的答案是肯定的,如果僅僅停留在消遣和娛樂,僅僅是逗人一笑,惹人一哭,那麼我想不出如何去評價一部戲其表達的深度、廣度和張力。

藍貝支教時與孩子們

中國新時期的戲劇,經過20世紀80年代初期的破除政治觀念模式——三突出、高大全;80年代中期的破除藝術觀念模式——寫實定於一尊;80年代後期到90年代初期的先鋒實驗和科技技術;90年代中期以來的舞台多元化發展和舞台大製作。這些結果倒像是導致了時下圈內一些人歸納的、但絕非誇張的舞台現象——一流的舞美,二流的表演和導演,三流的劇本。大家彷彿越來越追求「術」,而忘了「道」。但是,我覺得,戲劇可以有多重敘事語言,舞美、燈光、表演、舞蹈、肢體、音樂、語言等等吧,但是所有的敘事語言,都應該為一個主題去做貢獻,而不是一個看起來眼花繚亂的大雜燴。

馮小剛導演曾說,是現在的垃圾觀眾導致了垃圾電影(大意如此),我個人其實是深表贊同的。普通觀眾對戲劇的低要求,只求消遣娛樂,或者只是抱著社交功能進劇場,而資本勢必要迎合這批主流觀眾,自然令創作人們放棄掉自己的理想(假設他們有的話),去造出一大堆不能稱之為戲劇的玩意兒。

不是說戲劇非要戲以載道,無限拔高到什麼程度,但是戲劇絕不應該只是消遣,只是令人哭哭笑笑,是不是也應該有些思想的啟蒙作用?或者啟發啟迪也行。現在很多劇作者總喜歡拿無政治化說事兒,因為審查無處不在,所以他們很喜歡說我拍的東西就是為了逗觀眾開心的,我不想談社會問題,不想談政治,只想談點風月,談點家長里短,日常生活。這種創作方式,在當下的商業時代或許無可厚非,畢竟不能也沒有必要要求所有的創作者都像伯格曼那樣,動不動去講一些生與死、靈與肉、精神與存在的問題。

但我想,家長里短,風俗人情,也有好多種拍法,不一定非要拍的那麼媚俗,曾有一段時間,我特別反感有些戲在宣傳里說,這戲惹得觀眾爆笑多少次云云。活活像個站街女,靠賣笑吸引觀眾,是把觀眾當做了嫖客。

在政治無處不在的情況下,是否不媚俗的戲,就真的沒法拍了?我覺得還是一個用不用心,有沒有自我要求的問題。

藍貝部分藏書

我記得明朝的張岱有兩部著名的散文集《陶庵夢憶》和《西湖尋夢》,都是前朝的種種世相。從富貴人家的極奢榮華,到布衣百姓的平常熱鬧,街巷吃食,茶樓酒肆,說書唱戲,也有文人、士大夫的講究生活,講的也很好,很不俗。

史景遷在《前朝夢憶》中這樣記述張岱的一生軌跡「在張岱眼裡,生活多是光彩耀目,審美乃是人間至真。在精神的世界一如舞台生活,神明的無情操弄和人的螳臂當車之間並無明顯的分別。我們所稱的精神世界,只不過是人神各顯本事,各盡本分的交會之處而已。張岱一生都在探尋這種片刻」 。我們的戲劇創作者,能否也學學張岱呢? 哪怕認為神明的無情操弄和人的螳臂當車之間並無明顯的分別,是否也可以探尋一下「人神各顯本事,各盡本分的交會之處」呢?

我想,不論何種藝術形式,最終的優劣好壞,還是要落實到從業者的文化內涵上來。不要僅僅學人家的風月,骨子裡的內涵才是表面風月的原動力。就像世人只知道去學王羲之的《蘭亭集序》的書法,卻沒有好好讀讀序的內容,其實也是錦繡文章;世人只知道張岱是個紈絝子弟,極愛繁華,好精舍,好美婢,好孌童,好鮮衣,好美食,好駿馬,好華燈,好煙火,好梨園,好鼓吹,好古董,好花鳥,兼以茶淫橘虐,書蠹詩魔,卻不知他的「好」都不是普通的愛好,而是於每樣都是行家,幾乎精通晚明所有的藝術門類,同各種不同領域裡的精英交流往來。而且,他不只是會這些「雕蟲小技」,在明亡後,他輾轉避居于山廟間,飄零歲月里仍然帶著卷帙浩繁的明史詩稿,八十八歲那年,他完成了一部明史巨著《石匱書》,包括我自己在內,在學習前人的風流時,切不可只學個皮毛,一知半解,最後蹉跎青春,害人害己。

作為一個業餘的戲迷,說了很多「站著說話不腰疼」的話,無意挑戰任何人。事實上,對於戲劇在我生命中所佔的比重,我從來不太確定,我愛它,卻也從來沒有痴迷於它。就像達芬奇,他愛畫畫,但是他不只是一個畫家,他還是一個醫生、一個軍事工程師、一個劍術高手,一個各方面的天才。就像康有為,他是清末最好的書法家,但他卻志不在此,他在國家魚爛河決,蒼生嗷嗷待哺的時候,他不想靠這些小道立於天地之間,只有他變法失敗了,他才重新拿起了毛筆,去尋找毫素帶給他的安慰;就像柳永,他也寫過《煮海歌》這樣同情鹽業工人的詩,做過「為政有聲」的父母官,並不只是一個只會寫《雨霖鈴》的風流浪子柳三變。

戲劇於我,也是類似的。我沒有像很多情懷滿滿的朋友那樣,離了就戲劇活不了。作為一個理工出身,目前主業也是與藝術完全不搭界的油氣工程師,面對當下的戲劇現狀,有時候,我只想走進最深邃的靈魂深處,做最淺薄的自己;偶爾與戲劇保持距離,其實也是在遠離自己,但我不介意,因為那樣才能看清自己。

畢竟,戲劇在彼岸,而我在這裡。

你在戲中

我在戲外

我們共處一個空間

我不僅在看你

你也在看我呢

- THE END -

本期作者:藍貝

空間戲劇責編: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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