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兒院的小情侶被不同人收養，5年後重逢竟釀成一樁慘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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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老姚幾天沒出門，一出門就聽見弄堂里的街坊鄰居在低聲談論：「聽說小西街那家商業銀行被搶劫了，還好警察去得快，劫匪當場被擊斃。」

「搶銀行這事兒沒什麼大不了，只是聽說當場被擊斃的劫匪是個女的。這倒是頭一回聽說。」

「槍響的時候我正好在商業銀行對面的小超市買煙，我瞧見那個劫匪整個身子砸在地上，血流了一地。嘖嘖，那場面，不忍多看一眼。」

「我聽說當時有個男的去偷襲她，多虧那個男的把她撲倒在地，給了警察開槍的機會。」

「你說她一個女的干點什麼不好，去搶銀行。」

幾個嘴碎的中年人湊在一起，把這起搶銀行事件說得有鼻子有眼，像個個都在現場似的。老姚猛吸了一口煙，反倒被自己嗆到，連續咳嗽了幾聲，臉漲得通紅，肺像撕扯般疼痛。

他穿過弄堂，抬頭望了一眼橫拉在房子中間的晾衣繩，上面曬著男人的褲衩，女人的胸罩，還有小孩的背心。路過那些中年人時，他啐了一口痰，面無表情地說：「管好自己家破事兒，你老婆躺在誰床上還不知道就在這逼逼別人的事情。」

其中一個穿白色背心的瘦排骨衝過來就要揍老姚，被其他人拉住了，老姚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弄堂。

背後傳來瘦排骨罵罵咧咧的聲音：「你是死了娘還是死了婆娘啊，嘴巴臭得跟裝過大糞似的！」

老姚懶得回嘴，他用力吸了一口煙，只剩下個煙屁股還冒著猩紅的火星時，他隨手扔進了路旁的垃圾箱里。

其實在扔之前，他猶豫了一下。

耳旁迴響起張若依略帶撒嬌的聲音：「老姚，跟你說了多少次了，扔垃圾前要看好垃圾箱上標的是回收還是不可回收！得做一個文明市民。」

文明市民的老姚猶豫了一下，等煙屁股燒到手時，把煙屁股扔進了「可回收」的垃圾箱里。

張若依都離開他了，去他媽的文明市民。

2

老姚現在要去的是派出所。作為「6·25小西街銀行搶劫案」的第一目擊證人，他就是那群中年人口中提到的撲倒劫匪給警察開槍機會的人。

這次來派出所有兩件事：一，對6·25案件的證詞進行最後一次確認；二，領見義勇為市民的獎狀和五千塊錢的獎金。

老姚覺得可笑，自己這種人渣，竟然會有一天成為見義勇為市民。

派出所副所長手裡拿著獎狀和獎金準備遞給老姚，負責拍照的女警察不斷指揮老姚這樣那樣。

「都跟你說了別穿polo衫，你金鏈子戴著怎麼行，百姓肯定會舉報的……」

拍照的女警察還在說個沒完，老姚的耐心已經耗完了。

他一把扯過副所長手裡的錢說：「獎狀留給你們，我要這個就行。」

說完，老姚把錢塞進褲兜里轉身要走，副所長見勢不對，趕緊上來拉住老姚。副所長臉上的橫肉笑起來一抖一抖，肚子大得都快頂到老姚了。

「這次多虧了小姚，我們才能迅速而準確地擊斃劫匪，挽回了國家的損失，保護了人民的財產。照片可以不照，這獎狀你得拿著！」

老姚在心裡翻了個白眼，心想從小到大老子都是老姚，在你這裡就是小姚了。

他又想起了張若依，小時候張若依剛來溫馨家園時，因為衣服太破爛，頭髮也髒得打成了一塊一塊的結，小朋友們都討厭她，不肯跟她一起玩，甚至還朝她扔泥巴。

只有自己，不知道怎麼的，莫名地想靠近張若依，在別人欺負她時把她護在身後，把存了好久的存錢罐砸開去給她買一條新裙子，拜託孤兒院的護工阿姨幫她洗澡剪頭髮。

因為他，張若依變成了一個乾淨可愛的小姑娘。

比老姚還小一歲的張若依睜著大眼睛，第一次開口跟他說話時，喊他：「老姚。」

老姚嚇了一跳，從來沒有人這麼喊過他，畢竟他也才8歲。

「為什麼叫我老姚？」

「因為，」張若依拖著長長的奶音，「我媽媽就喊我爸爸老張，她說這是愛的昵稱，要愛那些對我好的人。所以我叫你老姚呀。」

老姚點點頭，覺得張若依說得很有道理。

從此以後，孤兒院的人都開始叫他老姚。

慢慢地，同學朋友都開始叫他老姚，以至於到最後，大家只記得老姚，反而不記得老姚的真名了。

3

老姚從派出所離開後，漫無目的在大街上走著，走到一個公交站台時正好遇到一輛停下來的公交車，他跟在擁擠的人群中擠上了車。

在你推我搡中，快要窒息的他找到了一點存在感。

54路公交車在市裡最繁華的街道停了下來，車上的人下去了十分之九，只剩老姚和一個手裡提著菜籃子的老太婆和一個背著喜洋洋書包的小學生。

在車門闔上的最後一秒鐘，老姚跳下了車。

視野頓時變得開闊起來。

林立的高樓，川流不息的人群，一水的名牌跑車，戴黑超露長腿的紅唇美女，四處張望穿著窮酸的情侶。

世間百態在這一條小小的街道上映出了縮影。

老姚抽完最後一根紅雙喜，想要找個小超市買包煙，路過一扇玻璃櫥窗時，他停了下來。

像被雷劈中一般，老姚愣愣地盯著櫥窗里的一款貝殼包看了很久，久到店員禮貌地出來問：「先生眼光真好，這款貝殼包是今年流行的趨勢，送女朋友再好不過了，你看它的五金……」

「先生，先生？你沒事吧，我們還要做生意呢……」

店員被站在自家櫥窗前突然淚流不止的奇怪男子搞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老姚摸出兜里的五千塊錢遞給店員：「包我買了。」

店員立刻笑逐顏開，小碎步跑進店裡，小心翼翼地把那款粉紅色的貝殼包從托架上取下來，拿到收銀台去結賬。

五分鐘後，店員拿著包裝好的貝殼包和發票出來，恭敬地遞給老姚。

一起遞給老姚的，還有一塊錢的找補。

老姚看著手裡綠色的一塊錢，苦笑了一聲。

「原來真他媽這麼貴啊。」

這個包張若依每次拉老姚來逛街都是必看項目，次數多了時間長了，對這些女人物什沒有概念的老姚有些不耐煩地跟張若依說：「喜歡就買，大不了吃幾個月泡麵，爺買得起！」

張若依總是乖乖地笑笑，把頭靠在老姚的肩膀上：「等咱們結婚了，你就把這個包買給我，當聘禮好嗎？」

老姚心裡一陣刺痛。

張若依這麼懂事，自己卻沒辦法給她更好的生活。

4

在溫馨家園待到15歲時，家園因為財政入不敷出倒閉了。所有在家園的孩子，好運的能夠被領養；不幸的，只能早早被扔入社會。

長相乖巧行為舉止合禮的張若依撞上了好運氣，被一對教師夫婦收養。

老姚則成為了不幸的那一類。

15歲的老姚一夕之間踏入了社會，沒吃沒穿沒住的，只能跟乞丐們一起，縮在廢棄的建築工地過夜。

白天則四處去找工作做。

15歲的少年已經有1米75的個子了，雖然體魄不夠強壯，但好歹一些基本的體力活不在話下。

洗碗、送快遞、洗車、服務員、保安……

所以底層的職業，老姚都干過。

20歲時，老姚在社會上摸爬滾打了五年，無論是外表還是內心，都成為了真真正正的老姚。

右手臂上的刺青，蓄起的髭鬚，小平頭，黑T恤黑褲子黑皮鞋的裝扮讓老姚絲毫不像一個20歲的年輕人。

那個時候，他和張若依已經有五年沒見面了。

再見面時，老姚是高檔KTV的保安，張若依和大學同學一起來慶生。

五年沒見，她個子變高了，早就不穿那些廉價的衣服了。她畫著好看的妝容，穿著得體的洋裝，踩著一雙紅色的細高跟。

這女的真他媽好看。

這是老姚的第一心理反應，等老姚在帶領他們一群人進包間時，身後那個美女的臉跟小時候那個可愛又可憐的小女生的臉重合了起來。

老姚的心怦怦跳，幸好是在光線昏暗的KTV，要不然老姚早就露餡了。

退出包間前，他最後打量了一眼，確定沙發上坐的那個美女就是張若依時，他有些小雀躍。

雀躍過後，是更大的失落。

她已經蛻變得那樣美好，而他還在往不可測的深淵沉淪。

或許他再也配不上她叫他老姚了。

思前想後，老姚決定不去跟張若依相認。

他跟同事換了班，躲在休息室里抽煙。

張若依推開門進來時，在煙霧繚繞下，老姚還以為是幻覺。

「老姚。」張若依聲音還是那麼好聽，就像7歲那年，她第一次喊他那樣。

老姚被嚇了一跳，煙從指縫中落下，把褲子燙了一個洞，燙得老姚從沙發上跳了起來。

張若依輕輕地捂住自己的嘴，笑得十分淑女。

老姚非常不好意思，努力用手扇風，試圖散開休息室里的煙味。

「能再見到你真是太好了。」

猝不及防地，張若依衝到老姚面前，像個樹懶一樣，抱住了他。

那一刻，老姚覺得，就算是千萬年的漂泊，都是值得的。

5

選擇跟老姚在一起的同時，張若依也選擇了貧窮和動蕩不安。

老姚在社會上風雨飄零這五年，染上了很多壞習慣。

酗酒、賭博、抽煙，樣樣俱全。

雖然在張若依搬過來時有所收斂，但一段時間以後，老姚又忍不住手癢，恢復了原樣。

他打著為了帶給張若依幸福的旗幟，把所有積蓄孤注一擲砸在了賭桌上，越賭越輸，越輸越多，賭到最後，老姚已經借了他工作的KTV老闆的10萬塊錢。

老闆給老姚半個月時間還錢，否則就像那案板上的豬肉一樣，任由他宰割。

走投無路的老姚想到了搶銀行。

老姚偷偷在家裡擦拭黑市買的國產92式9毫米自動手槍時，張若依回來了。

她看了看茶几上四處散落的手槍組件，以及旁邊袋子里裝的彈塗著銀色的鋼心彈，還有幾家銀行的宣傳單，聲音發抖地說：「老姚，你這是要幹什麼？」

老姚崩潰地抱著自己的頭說：「別管了，你回你的幸福家庭去吧，跟著我你只會受苦。」

張若依眼睛紅了一圈，「不是的，跟著你並沒有隻會受苦，小時候若不是你……」

「別提小時候了！」老姚打斷她的話，「不就是花幾十塊錢給你買了條裙子，你就一定要以身相許嗎？」

張若依不說話了。

那條裙子，從7歲到19歲，不斷輾轉流離多少個地方，張若依一直帶在身邊，不曾離開。

畢竟那是她最初的光芒。

也是因為有了這份光芒，她才可以有勇氣朝前面未知的黑暗走去。

就算為了這份光芒，要葬身自己，又有何不可呢？

6

那天以後，張若依果然搬離了老姚的家。

搬得很乾凈，就像她從來沒有出現過一般。

老姚分析好了地形，銀行人流大小，業務員人數，安保情況，出警時間等一切因素後，決定就搶離家兩個街區的小西街的商業銀行。

那家銀行不大，地勢較偏，最快出警也要15分鐘，保安是個頭髮花白的老頭，櫃員都是年輕姑娘，是最佳搶劫地點。

一切準備就緒後，準備搶劫的前一個晚上。

張若依穿著一件戴帽子的黑風衣出現了。

「你明天不能去小西街的那家商業銀行。」

老姚從沙發上跳起來：「你怎麼知道我要去那家銀行的？」

張若依說：「我只要站在你的角度思考，就很明顯。」

老姚不信，「不管你說什麼，我明天是一定要去的。」

「你明天不能去。」張若依堅持。

「為什麼？」

「我已經報案，說明天會有人去搶劫，他們早就做好了準備，你去只能自投羅網。」進屋許久，張若依仍舊沒脫下風衣帽。

她腳上穿了一雙大一號的皮鞋，奇怪的裝扮讓她看起來像個男人。

「你……」

老姚拿手指著張若依，氣得直發抖，最後又把手重重地垂了下去。

他整個人深深地陷在沙發里，嘆了口氣。

「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可是如果還不了錢，我一樣死路一條。與其讓我們老闆那種人殺死，不如蹲監獄保條小命。」

「會有辦法的。」張若依留下這一句，就離開了。

張若依走後，本來因為第二天要搶劫而緊張得肌肉止不住顫慄的老姚彷彿給了自己一個台階，想到明天不用去搶劫了，竟然全然放鬆下來，躺在沙發上睡著了。

等他醒過來時已經是早上9點半。

老姚心裡一緊，覺得還是要去小西街的商業銀行看一看。

7

老姚到達小西街商業銀行時，是早上9點55分。

離他原本計劃的搶劫時間還差5分鐘，他掃視了一下四周，商業銀行里只有兩個櫃員一個保安和幾個排隊辦業務的客戶，並沒有異樣的狀況。他心裡暗暗叫苦，被張若依騙了。

她根本就沒有報警。

「舉起手來！」一聲怒喝後，原本安靜祥和的銀行瞬間被恐懼的尖叫充斥。

老姚舉起手，身子稍側，看到一個戴著鴨舌帽，口罩，穿著大一號皮鞋和外套的年輕男人手裡正舉著一把自動手槍。

見有人搶了自己飯碗，老姚很不開心。

他聽話地蹲下身，靠到牆邊去，兩個櫃員早就嚇得丟了魂，一疊一疊地往外遞錢。老姚觀察了一下形勢，趁劫匪正在裝錢，一下子從他背後偷襲，將劫匪撲倒在地。

警笛聲和槍響同時響起。

劫匪中彈倒地。

老姚疑惑了一下，銀行牆上的鐘是10點零5分，他驚訝為什麼這次出警速度這麼快。

警察進來，扒開劫匪口罩，老姚驚得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動彈。

口罩下的那張臉，竟然是一個女人的臉。

那個女人，就是張若依。

老姚做完筆錄後，回到空蕩蕩的家裡，幾乎把嘴唇咬出了血。

手機響了一下，信息提示他的銀行卡上多了10萬塊。

張若依在老姚的枕頭下留了一封信：

老姚，你不必悲傷，我知道我阻止不了你才這樣做的。

當初我會被送到溫馨家園來，是因我身患重病，活不過20歲。

與你重逢前，我已開始發病。能夠死在19歲，能夠為愛的人死，也算死得其所。

這10萬塊，是我養父母給我治病的，現在也用不上了，你拿去還債吧。以後要好好生活，少喝酒少抽煙。

不能陪你到老，對不起。

老姚，再見。

老姚的淚水砸在紙上，暈開了「老姚」兩個字。

8

老姚手裡拿著貝殼包，一路引來不少異樣目光。他找到一家ATM，把錢轉給老闆順便留言辭職。

老姚沒有再回弄堂。

關於弄堂最後的記憶，就是那些中年人在低聲討論：「聽說，那個女的是故意裝扮成男的搶銀行，為了幫她的情郎還債。」

「這樣啊，那那個女的真偉大，她情郎也怪不是東西的。」

不是東西的老姚決定重新出發，當一個文明人。（原題：《聽說》，作者：蘑菇味桃子。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公眾號：dudiangushi>，下載看更多精彩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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