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教三品論——道教在當代發展的宏觀設計

許地山《道教史》引劉勰《滅惑論》稱：「案道家立法，厥品有三：上標老子，次述神仙，下襲張陵。」[1]此「三品」是道教最核心的內容，一部《道藏》，儘是此「三品」的內容。道教此「三品」的發展，是道教在當代興旺的根基。本文要對該「三品」的內容用現代的，符合當代思維的語言來解讀。

道教核心內容的本質應不變，但所說之法應隨時代而變，這是本文的用意所在。

一、道教三品的現代解讀1、上標老子——道教神學

「上標老子」，用現在的語言來說，就是道教神學構建的問題。

1、我在構建道教神學時，與眾最大的不同是：我認為道教是對天地法則的探索，這與自然科學對天地的探索其本質是一樣的，只不過用的方式不同，兩者針對的領域有相交也有相錯，發現的結果有相交也有相錯，表達的方式和具體的運用也不同。

自然科學的研究結果以發現一點，公布一點，讓後人站在前人的研究成果上不斷進步，從而堆積成一座科學的大廈，雖然這座大廈可能離真理很遠，但其基礎堅實，讓人信服。

中國傳統的理論，包括道教理論大廈的構建，往往是一代哲人建起一座完整的大廈，但會神化其事，造成基礎講得不清，對現代人來說，有些虛無飄渺，所以道教要借鑒自然科學的一些方法來構建自己的神學體系。

這個任務要由道教界人士和道教研究學者共同來完成。

我想用的方法就還是先明確一座完整的大廈的輪廓，然後用自然科學的論證方式，在現代人們可接受的知識理論的基礎上，往前一步步邁進，讓現代人能充分理解道教一些高妙的理論。

這是一項非常艱難的工作，但我認為卻是道教在當代要發展的三個核心內容之一。

我為這項工作取了一個名稱，即我把我構建的道教神學體系稱作——「道教自然神學」，自然兩字出自《老子》：「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自然」同時也是我對道教神學的一種獨特理解，我認為「神明」存於「自然」之中，沒有外於這個宇宙。

道教自然神學的目標，為所有與道教相關理論找到一個合乎邏輯的框架，這個框架能用來解釋所有的與宗教有關的現象。

2、真經偽經的問題

如果道教是對天地法則的探索，則道經就有真經偽經的區別。真經是對道教對天地法則探索的結果，而偽經是人所偽造，只有華麗詞藻，看似境界闊大實則是編造的鴻論，只是文學作品而已，不是真正對天地法則探索的結果，也就是沒有真實的修鍊方法，也沒有真實的對另一重世界的描述。

這種問題南北朝時已經存在。陶弘景《真誥·敘錄》曰：

復有王靈期者，才思綺拔，志規敷道，見葛巢甫造構《靈寶》，風教大行，深所忿嫉。於是詣許丞求受上經。丞不相允，王凍露霜雪，幾至性命，許感其誠到，遂復授之。王得經欣躍，退還尋究，知至法不可宣行，要言難以顯泄，乃竊加損益，盛其藻麗，依王魏諸傳題目，張開造制，以備其錄，並增重詭信，崇貴其道，凡五十餘篇。[2]

這說明靈寶與上清經都有偽經出世。不過造經並非王靈期一人所為，《真經始末》云：「此則楊君去後，便以動作。故《靈寶經》中得取以相揉，非都是靈期造制，但所造制者自多耳。」也就是經書真偽或敷衍之事自楊羲去後就已經存在了，但王靈期是有計劃地大規模造作經書。

《真經始末》又云：「王既獨擅新奇，舉世崇奉，遂託雲真授，非復先本。」也就是王靈期後期自己造經後，偽稱是降授的新經，而非是從許黃民處得來。而許黃民見「卷袠華廣，詭信豐厚，門徒殷盛，金帛充積，亦復莫測其然。」也就是說，許黃民見王靈期門徒眾多，又稱有新經降授，所以一下子也「莫測其然」，對王靈期後續所造經書的真偽問題也無法給出明確的判斷。《真誥》曰：「（許黃民）乃鄙閉自有之書，而更就王求寫。」[3]許黃民不再外傳自己手上的上清經，卻從王靈期處把新經抄來，兩人同氣，流布開去。其結果「於是合跡俱宣，同聲相贊，故致許王齊轡，真偽比縱，承流向風，千里而至」。[4]

在上清經傳播的初期，真經偽經就混雜了。部分學者往往認為宗教經典均是憑空造作，對古經的研究往往停留在時間先後的問題上，這不是一種正確的研究道經的方法。前面已經說法，道教是對天地法則的探索，真經是這種探索的記錄，而偽經是充滿想像的文學作品，《道藏》中也應該真偽並存，這也為我們構建道教神學的大廈提供了障礙。

呂祖

2、次述神仙——內丹學

神仙信仰是道教的最重要基石，道教的神仙信仰包括兩個最主要的方面，一是神仙實有，二是通過修鍊可以成仙。離開了神仙信仰，道教就缺失了其核心的內容。無論從秦漢時的外丹到後世內丹之學，神仙信仰貫穿於其間。五代以後，呂祖出世，內丹盛行，內丹承載了道教的核心內容，無論是成仙之術或是作為道法的基礎，內丹學的研究與內丹術的實踐成為道教發展的又一重要內容。

當然內丹屬於那種「在廟堂」的學與術，這種核心內容是不會非常普及的，是有很少人能夠對內丹的真像有所了解，很少的人的能得到真傳，很少的人能有成功實踐的一項內容，但這項內容只要有成功的實踐在，道教的信仰就在，所以內丹是道教的「精神領袖」，內丹學、內丹術的昌盛可以看作是道教興盛的內在基礎。

宋玉谿子李簡易《玉谿子丹經指要》中載有《混元仙派圖》，所載鍾呂所傳之門人，可作參考。唐末五代以來內丹宗派，南宗一祖張伯端之師為劉操劉海蟾，劉海蟾之師為呂洞賓呂祖；王重陽之師為呂祖；中派李道純為南宗門下；東派陸西星自稱得呂祖親傳；武當張三丰師火龍真人，上溯亦為呂祖；西派李西月稱得張三丰、陸西星之傳，上溯亦是呂祖；伍柳派則是全真之傳。所以今所傳之內丹，均是呂祖所傳。所以內丹一門以呂喦為祖師，其餘南北中東西、三豐、伍柳各為一宗。內丹主要宗派——南北兩宗經陳致虛合流為全真，一般也將內丹門派都稱為全真。

內丹是道教信仰的核心內容，所謂內用成丹，外用成法，符籙與齋醮的功效也要以內丹為基礎。另外，內丹也是道教成仙的根本所在。內丹是全真一派之秘術，所以內丹術與內丹學的昌明，要由全真一脈擔負起來。

張道陵天師

3、下襲張陵——道術：符籙與齋醮

自張陵創立天師道以來，至元代，道教有四大符籙門派，分別是龍虎山正一派、茅山上清派、閤皂山靈寶派、西山許旌陽凈明道。其餘還有神霄、天心、清微、豐岳、北帝、東華等等道派。後來統歸於正一，正一是符籙道派的總稱，也有很多門派都保留了自己的傳承。

符籙和齋醮是正一的立身之本，也是通過這兩種方式為民眾服務，用現在的語言來說，符籙與齋醮既是道教為民眾服務的方式，也是宣傳道教的在第一線的一種重要方式。就如陸修靜所言，齋醮有兩個主要功能，一是齋醮的宗教功能，二是羽儀可觀，即以儀式的嚴肅性、莊嚴性、可觀性作為道教傳播的一種手段。

符籙與齋醮的昌明，民眾對道教的直觀接觸和認識，要靠正一一脈點滴積累，最後匯成大江大河。

二、道教三品論的意義

道教的內容紛繁複雜，門類極多，這固然是道教知識廣博的體現，但卻是對道教的傳播是不利的。基督教有三位一體之說，一句話說出了其核心教義。佛教說眾生皆苦，又喜談因果，只兩個詞語，便也能引人入勝。而道教說「道法自然」，卻沒有把核心的內丹、道術的內容包含在其中，「所說之法隨時代而變」，既是歷代宗教得以發展的一個重要命題，也是道教面臨的現犾。

提出道教「三品」：「上標老子，次述神仙，下襲張陵。」及其現代解讀為道教神學、內丹及神仙信仰、符籙與齋醮三個核心內容，是為傳播道教提供了一個簡明無誤的道教核心內容的版本。

同時，本文認為核心內容要不斷研究、實踐並有所發明，才是道教發展的內在動力。

提出了道教神學由道教界與道教學者共同研究與詮釋；內丹由全真一脈為主研究與實踐；道術，包括符籙與齋醮為核心的內容，由正一一脈為主研究與實踐，並為民眾演法的主要思路。

希望「道教三品論」能為道教在當代的發展提供一些有益的思路，也祝道教在不遠的將來——風行天下。

[1]許地山：《道教史》，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年版，第3頁。

[2]（南朝）陶弘景：《真誥》，中華書局2011年版，第341頁。

[3][日]吉川忠夫、麥谷邦夫編，朱越利譯：《真誥校注》，第575頁。

[4][日]吉川忠夫、麥谷邦夫編，朱越利譯：《真誥校注》，第575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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