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山下》之三

羅大人蹲著吃著續杜氏扯的寬面，然然地，裡面有些蒜苗還放了幾瓣白生生地大蒜，吃得很痛快，看起來真箇過癮。一碗面克里馬嚓下肚，抬頭問：「娘，還有沒有？」廚房那邊傳來：「還有呢，再搭一碗。」就這樣，好像幾天沒吃飯的樣子一口氣吃了三老碗，還喝了一碗麵湯，站起來撫摸著彌勒般的肚子，言道：「舒服。」

那幾個轎夫差夫也每人吃了兩碗，領頭的笑眯眯地誇讚道：「宰相肚裡能撐船，還是我們大人大肚能容啊！」。一句拍地那羅四海心裡樂滋滋，這意思是那羅大人官運亨通來日也能成為封疆大吏啊。

到了晚上，各自休息將去，續老先生將羅四海叫到書房當中，語重心長相語：「兒呀，你著實是我地親兒續慶，因你受仙道相助在那西南一方取得功名當得一方父母，如今你在那邊被喚作羅四海羅大人。就天資而言，兩年前你若不被仙人帶走，在我們這裡你也能取得功名的。既然上天安排，這也就是宿命，可謂天意，不可背道而馳！」續慶對父親的這般話深信不疑，不住地點頭。續老先生又言：「如今之計，你也能順天意為之，你可擇日與那些跟班回去，在那熟悉環境，把這父母官做好坐穩了。一切順利後你可與家中書信來往，以告知那邊的情況。」續慶認為父親此言極是，自己也在盤算著日後的角色。

這羅四海與隨眾往那西南離去，續老先生與續杜氏站在埝上望著，直到看不見為止方才回家。回至家中才發現，續慶走的時候忘記帶那身七品縣官常服。續老先生把這官服里里外外包將起來，放在一個黑漆柏木盒子，上上銅鎖，放在正廳大樑上面。

原來啊，這些隨從不是轎夫，只因那最後路實在難走，馬車無法行走，才買了頂轎子抬著這羅四海往前走。那時來的時候，羅四海本是要去山西洪桐出使差事，結果路過關中遇到續慶的元神，把羅四海的元神給驅趕出了身體，這羅四海的元神又在續慶家祖墳窩藏。遠遠看去，一縷青煙似有似無的。這方圓幾十里都在傳著：「續家祖墳冒著青煙嘞！所以人家續慶才能出人頭地，你看人家事兒乾的多大。這是人家先人積下的德。」後來，這羅四海的魂兒被黑白無常給帶回了地府，這個祖墳也就清靜了。

眾人一路向西南走去，續慶不管路線，都有那領頭的差使負責，銀錢也夠用的狠。走到岐山，翻過秦嶺，行至劍閣。續慶下車環望四周，驚嘆道：「噫噓唏，危乎高哉！」領班的笑著跟道：「確實高啊！大人來的時候也未有此感言，這趟秦地之行，怎讓大人變得這般態度？」續慶知道現在是羅四海的身份，知道自己可能說的不符合羅四海的性格身份，於是打圓又言：「本官只是想到李太白的《蜀道難》，蜀道難，難於上青天……爾來四萬八千歲，不與秦塞通人煙。西當太白有鳥道，可以橫絕峨眉巔。……劍閣崢嶸而崔嵬，一夫當關萬夫莫開。……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側身西望長咨嗟！」吟罷，眾人無不稱嘆，對羅大人的才華真是五體投地。這續慶論天資和肚裡的墨水該在羅四海之上。

此時，已是暮時，領班建議找一處客棧或人家住下歇息，填飽肚子，明天好趕路。

遠遠看去，前方有一山戶人家，不大，冒著炊煙。領班道：「大人，我們何不到這戶人家借宿一宿，我們給他們付報酬，更不搗亂。」續慶心想，這領班心底倒是善良，這六七個男人去一家山戶，可真是要把主家嚇死嘍。再往那炊煙，嘴裡低聲念到：「山戶孤煙直啊！」不一時，已到山戶門口，這領班上去叩門，操著一口四川話說：「請問主家在否？我們是過路的官人，天已將黑，山中著實寒冷，欲借宿一宿，求個腹飽噻。還望主家通融，給個方便。我門是回都江堰的，我們縣老爺羅大人也在，煩請出來說話——」不一時，柴門打開，只見一四十歲男子走將出來，身材魁梧，雙臂過膝，膚色黝黑，可與那關二爺一拼，說著一口秦腔：「你們幾個人可進來住宿，今天天色已晚，再趕你們出去也是送你們當大蟲的食！」羅四海忙迎上前去，雙手作揖道：「在此謝過先生通達相助之恩，本縣日後定當重謝！」這男子擺手說：「你們也不用謝我，我看你們不像潑皮無賴，若是混混無賴，我早幾箭射死算求！進來吧！」

眾人拴好馬匹，進門才看到，正中間牆上掛著一張虎皮，這虎皮也是頗大，原是這男子前些日子打獵時獵下的一隻大蟲。在座無不驚嘆。

續慶與眾衙役坐著蒲團圍在一張原木桌上，這時一位女子端著一個罈子和一疊碗上前來。坐在中間的續慶眼前一亮，與那女子目光恰好碰上，也是緊緊咬了一會功夫。只見這女子身材高挑，身穿長裙，用那細麻布製成，腰上纏有一圈豹紋皮腰帶，腳上穿得是一雙千層底花布鞋，沒有纏足，一頭長髮在那距發梢三分之一處束起來，說：「官爺，這是我和父親用山裡的柿子釀的渾酒，請慢用。」說話之間，女子胸前起伏，續慶才注意到這女子著實豐腴。再看那臉，儘管膚色略黑，可稱麥麩色，但那一雙眼睛似乎裝著汪汪的水，好不可親。續慶心裡暗暗嘆道：「我雖在秦地生長經年，也未曾見過如此之美麗的女子。真是秦地有好女，一顧傾人城，一顧傾人國啊……」

是夜，酒喝七分，飯食九分，一夜無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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