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篇：僅憑一首詩詞，便足以笑傲詩壇的那些不世奇才

說起中國古典文學中的詩詞高手，相信大多數人想到的多半還是那些被後世奉為天皇巨星級的詩人、詞家居多。其實啊，在中國的古代文壇，尤其是唐詩宋詞雙峰並峙的時代，僅憑一首詩詞便足以笑傲江湖的奇才異士也不在少數。以下要提到的兩位文人，雖在文壇上的江湖地位並不是那麼醒目，但無不擁有獨門絕技，可以說他們僅憑一首詩詞，便足以橫刀立馬於中國文壇，而無人敢予以小覷也！

這裡要提到的第一位詩人，名叫金昌緒，來自唐代，浙江一帶人士，生平事迹基本無從考證。

關於他的記載，唯一留給我們後人的就是在《全唐詩》中的《春怨》這一首詩了。然而，正是憑藉這一首唯一的傳世之作，讓我們見識到了金昌緒的功力，在唐朝高手如林的詩歌江湖上，他之所以能夠遊刃有餘地行走於大江南北，可以說，正是得益於《春怨》中呈現出的這一天外飛仙般的秘技。

《春怨》

金昌緒

打起黃鶯兒，莫教枝上啼。

啼時驚妾夢，不得到遼西。

如此短短的兩句詩，有何獨到之處？又如何能夠讓金昌緒足以憑它在大唐詩人才子輩出的時代足以橫行一世呢？

明代布衣詩人謝榛在他的《四溟詩話》中認為，寫詩的方法通常有兩種：一種是詩中的每一句單獨提出來看，都能展現出獨立的形象，形成較為圓滿的意境；而另一種則是整詩無法分割，渾然成體，必須放在一起才能感受到它的妙處。這兩種寫法各有代表，前者如王維的《使至塞上》：

單車欲問邊，屬國過居延。征蓬出漢塞，歸雁入胡天。

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蕭關逢候吏，都護在燕然。

這一首詩，若我們將其中的任何一句單獨拿出來看，都有獨立的意象用來支撐其句意形象；而後者，以整體取勝的詩歌，最典型不過的例子便要數金昌緒的這首《春怨》，雖說全詩只有短短几句，然起筆突兀如平地起峰，且環環相扣，從頭到尾，句意一氣貫通而又自能婉轉曲折，實乃詩中不可多得的佳品。

不僅如此，該詩採用層層倒敘的手法，處處設問，既在篇內彰顯曲折，又在篇外讓我們見識了它的深度與詩人的功力。所謂篇外深度，是說這首詩貌看好似寫的兒女之情，其實卻是反映當時廣闊社會生活極富意義一面的深刻之作，乃是一首懷念徵人控訴戰爭之惡的詩，不過通讀全篇，無任何一字一處說破春怨，用筆之簡可謂已臻於化境。

明代文學家王世貞在其《藝苑卮言》中對這首詩的結構構思之巧妙曾加以稱讚，云：「篇法圓緊，中間增一字不得，著一意不得」。而清代詩人沈德潛在《唐詩別裁》中言及該詩的妙處，亦有語道：「一氣蟬聯而下者，以此為法。」

由此可見，金昌緒憑藉一首《春怨》而能獨步詩壇，自因其具有深不可測的天外飛仙之獨門秘技，僅此一首，足以讓我們隱隱窺見他那深不可測的內力。

說罷憑藉一首《春怨》讓我們約略感受到其所懷本領的金昌緒，我們再來看另一位詞家賀鑄，他不僅血統高貴，且個性奇特。說他血統高貴，乃因他是宋太祖趙匡胤所娶賀皇后之族孫；說其個性奇特，其實便有了兩層意思：這第一嘛，當然是指長相的不靠譜，不靠譜到什麼程度，《宋史》里的原話是這麼說的：長七尺，面鐵色，眉目聳拔。正因如此，賀鑄便有了一個響噹噹的名號——賀鬼頭。至於賀鑄個性奇特的更深一層解讀，乃是指他喜歡當面揭人的短，哪怕面前站著皇帝老兒，他照樣不會給你留面子，關於這一點，程俱在《宋故朝奉郎賀公墓志銘》中如此說道：「喜面刺人過。遇貴勢，不肯為從諛」。

奇特的個性造就了奇特的詩人。在北宋詞壇，受晚唐五代時「花間派」詞風的影響，不少詞人詩家寫出的作品顯得兒女情長而英雄氣短。雖不泛另類如蘇軾者能獨開一代豪放詞風，但這種千年難得一遇的人才畢竟是少數。相較而言，賀鑄的奇特之處就在於熟門熟路地將自己奇特的個性帶入到了他的詞中，颳起了一股奇特的賀鑄風。

他的《青玉案·凌波不過橫塘路》一詞，構思之奇妙，想像之高超，達到了神出鬼沒的境地，堪稱唐宋文壇的絕唱之作。以下是該詞的全文摘錄：

凌波不過橫塘路，但目送、芳塵去。錦瑟華年誰與度？月橋花院，瑣窗朱戶，只有春知處。

飛雲冉冉蘅皋暮，彩筆新題斷腸句。試問閑情都幾許？一川煙草，滿城風絮，梅子黃時雨。

就是這一首《青玉案》，為賀鑄贏得了「賀三愁」與「賀梅子」的雅稱。相傳這一首詞受到的追捧程度，足以和當今一些流行歌曲排行榜的NO.1曲目相較高下，僅史上有所記載的，步該詞之韻唱和的後世名家，就多達數十人，更別說那些不知名的普羅大眾了。

那麼，這首詞之精妙，又在何處呢？前面且不分析，單說最後的「一川煙草，滿城風絮，梅子黃時雨。」，乃是連用「煙草」、「飛絮」、「梅雨」三個詞所表達的意象來傳達其愁思，化抽象為形象，分別從廣度、密度和長度上，讓我們感受到了詞人之愁思究竟深到了一種怎樣的程度。可以說，僅憑這一首詞，我們就不得不承認賀鬼頭的才華足以橫掃唐宋文壇的絕大多數詩人詞家，你怎麼看呢？

文 /析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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