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口鑠金，巋然不動

作者 趙荔

文章來源 香柏原創精品文章

編者按

實誠，在中國文化傳統中是一種親情的符號，特別是久別重逢時的誠實有過，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如何應對別人眼中、口中看似「糟糕」的你？在美國，言之有過竟然要上法庭。文化確實有差異，但人情物往卻逃不開一個真心相交，推心置腹地坦誠相見。音樂、體育無國界，其實是以誠相待帶來跨文化生命交流的可能。

生命的主，耶穌，祂講話擅用比喻，使祂馴良像鴿子，靈巧像蛇。凡是聽見這些話語的人，不僅進入了被造界的天倫地理，更建立了人與上帝、人與人之間親密無間的關係。如何在誠實有過的以誠相待中不受傷害，看趙荔老師的《眾口鑠金，巋然不動》。

幾年前，我攜女兒和她的美國同學回天津老家探親。因為只待兩天，就約了所有親戚朋友一起聚餐。第一個親戚步入飯店，看到我後的第一句話就是：「你怎麼這麼胖啊！」當時中文還一般的女兒聽到後馬上小聲地問我：「媽媽我是不是聽錯了，剛才進來的阿姨說你胖？ 」我告訴她：「沒有錯，你聽對了，她就是在說我胖。」

女兒轉身告訴同學：「那個人剛才對著我媽媽說她很胖。」美國孩子覺得難以置信，過來問我是不是真的。我說是啊。當時他的表情我如果拍下來，肯定入圍人物攝影大賽。兩個孩子都趕緊安慰我說：「你別介意，其實你根本不胖。」 我告訴他們，這沒什麼，這就是中國文化。不信你站我旁邊看，每一個走進來的人第一句話都會是一樣的。

二十幾位多年不見的親朋好友一個接一個地來了，隨著他們不斷地「問候」，兩個孩子的表情從難以置信終於到確認了，都覺得這太有意思了，漿染好像是在看滑稽戲。有一個發小，不但說：「你怎麼這麼胖？」還追加了一句：「胖得都不像人了。」 當我把這句話翻譯給兩個孩子聽時，他倆已經達到「見怪不怪」的段位了，狂笑到下巴差點兒掉下來砸到腳背。（直到今天，這倆孩子還在用這個故事告訴美國人什麼是中國文化。）

離開天津到了上海。我去裁縫鋪訂製旗袍。小裁縫用認真專業外加關愛的態度對我說，傳統短袖旗袍袖子只有兩三寸，可你的上臂這麼胖，我要把袖子做到五寸，可以遮掩一下。兩個孩子當時也在場。他們對此又報以驚訝和難以置信的態度，問我這裁縫怎麼能這麼說話呢？

在美國及很多西方發達國家，這種「實事求是」的中國式評判，輕則要賠禮道歉，重則會丟掉飯碗，更甚者要上法庭。因為，被他人議論自身生理特徵或缺陷的經歷對這些國家的人而言屬於侮辱。所以，對他們而言，這是極其罕有的。人們對評論或議論他人生理特徵非常敏感。小朋友被別人叫「胖子」「瘦子」「矮子」什麼的會比被踢一腳或打一巴掌還生氣和難過。所以當我女兒和她的同學聽到這麼多人說我胖，非常為我難過。他倆不停地要我別介意，別難過。

而我想到的則是跟孩子們講講，別人說你什麼的時候真得有關係嗎？

我問兩個孩子，中國很多人都說我胖，可是你倆卻說我不胖。到底我是胖還是不胖呢？他們想了想說：用美國人的標準看你不胖，可是中國人的標準不一樣。我問：那我應該相信誰呢？他們笑了，說：「你應該誰也不信，由自己去決定你是胖還是不胖。」 這就是典型的美式思維和邏輯。

我說：「對啊，本來我長得怎樣，體型如何都只是我自己的事，是跟其他任何人都沒有關係的。自己認為什麼樣子好，就保持或者想辦法成為什麼樣子就行了。有些人喜歡用自己的標尺去衡量別人，還使勁想要別人變成自己喜歡的樣子。你們覺得這是不是很荒唐？」兩個孩子點頭表示贊同。

我又接著問：「那麼為什麼當別人管我們叫「胖子」「瘦猴」「武大郎」什麼的時候，我們會不高興？「It hurts！」（這很傷人的）我女兒脫口而出。「你第一次跟外公外婆FaceTime時，外公在iPad上看到你後的第一句話就是： 你太胖了，少吃點兒"。你不是也不高興了嗎？」 「對，我當時是有些不高興，可是我馬上選擇了不讓別人的話傷到我。」

我開始給女兒解釋：一個人會經常聽到別人對自己的品頭論足，無論讚譽或批評，都不是由自己掌控的。可是是否接受這些言論並不被其影響，則完全在自己的掌控之中。所以，我們都應把注意力和精力放在如何冷靜地判斷別人對自己的評判——對自身有積極意義，能幫助自己實現人生理想的，無論順耳還是逆耳，都要虛心接受。至於其他的無論褒貶則大可一律左耳進右耳出或者當垃圾來處理。

對我而言，我的體型和我的人生目標沒什麼關係。不喜歡看我胖的人，是因為他們在乎我，希望我更養眼。可養他人之眼並非我的生活目的，所以在我的人生清單中沒有這一項。你說我會在乎嗎？我會去減肥嗎？「你不會的！他們說你胖是不會讓你難過或者生氣的。」兩個高二的孩子理解能力都很強，我一說他們就明白了，同時似乎也鬆了一口氣。

眾口鑠金，巋然不動。最後，我用那句在美國家喻戶曉的搖籃曲提醒孩子們：「Sticks and stones will break my bones. But words will never hurt me.」 （棍子和石頭可以讓我骨折，可言語永遠不能傷害我。）

編輯：青雲

校對：David

配圖：Enoch

美編：Monic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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