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GUE女性】春夏：這一站，影后

　　曾經的春夏，這個92年出生的只拍過一部電影的姑娘，對大多數人來說仍是個陌生人。但奪下香港電影金像獎的她，早已像顆炸彈一樣，引爆了整個電影圈，從昆明到北京，春夏經歷的不是專業課的拉片和排練，而是實打實充滿笑聲和淚水的生活。

藍色牛仔上衣、

黑色禮帽

攝影：劉頌 LIU SONG

造型：姚雨杭 YUHANG YAO

編輯：戴麗絲 Dellis Dai

撰文:李妖妖

慢熱影后養成中

春夏坐在我們面前，這個剛剛出爐的年輕影后正被一大群人簇擁著，塗指甲油，打理髮型，為她嘗試著各種服裝和飾品的搭配，可眼下有個非常有趣的反差，因為當工作結束，她會回到自己的家中。

黑色圓點上衣、

金色長項鏈、

銀色手鐲 私人物品

不工作的時候，春夏仍會在窗邊發獃——那是她最常做的事情，有時候是在幻想，有時候是在放空。夜幕降臨，她也會像往常一樣，去附近的飯館隨便吃點兒什麼，或者在酒吧里喝上兩杯，沒人認出她來。我們問她獎盃擺在哪兒，是不是很顯眼的地方，每天會不會刻意看看獎盃，旋即她露出了一個特別開朗的笑容，「我房間真的很小，擺在哪裡都很顯眼，所以一定會看到的。」

搜索引擎上關於春夏的資料不多，輸入她的名字，你更多可以看到的是時裝品牌的春夏款或者秋冬款，不過這個92年出生的姑娘，卻擁有很多演員夢寐以求的東西——在今年的第35屆香港電影金像獎的頒獎典禮上，她殺出楊千嬅、湯唯、張艾嘉、林嘉欣的重圍，獲得了最佳女主角的獎盃，這是她人生中的第一部電影，她還不到24歲。

然而金像獎並非是唯一的青睞，因為《踏血尋梅》，春夏先後獲得了包括韓國富川奇幻電影節影后、亞洲電影大獎最佳新演員、香港電影評論學會最佳女演員、香港電影導演會最佳女演員等眾多獎項，這個根據香港真實案件改編的悲傷故事，在春夏的演繹下，變得更加讓人心生憐惜，而像每一個看過這部電影的人一樣，女主角王佳梅的樣子，至今也不斷閃過春夏的腦海。

「我常常會想起她，無論是忙是閑，想到她的時候，心情很複雜。因為我應該感激這個人，我的生活都被她影響，但我也很難過，因為我所得到的一切，其實是基於這個人離開了，那麼我所擁有的就都不該是快樂的，至少不該是放肆的快樂。有時候我會希望她一直存在於我身體里，我不知道這個希望是對是錯，我只是希望。可是以我的能量和力量，又不足以促成這件事，我怎麼能強留一個已經離開的人呢？不過我也會想，人生軌跡的發展真的很難預估，也許她真的會一直陪伴著我，我猜測不到。」

眼前的春夏，和金像獎典禮上的樣子沒什麼差別，瘦而高挑的身體，海藻一樣蓬鬆的長髮，雖然禮貌卻掩飾不了笑臉上的困意——春夏本來就是個下午才會來精神的人，而自從開始拍戲，生物鐘的顛三倒四更加嚴重。春夏的工作人員都和她相處得像朋友一樣，「如果是晚上見到她，她話會特別多，其實她挺貧的，接觸多了就發現有時候說話也挺岔的，但她是個慢熱的人。」

慢熱。

這個詞在春夏形容《踏血尋梅》時也出現了，她把電影看了二十多遍，每次看的時候感覺都不一樣。「不是覺得自己有多好，而是因為自己付出了全部的感情，也了解每一個創作夥伴的心路歷程，看之前覺得一定非常厲害，一定是一部好成功的電影，但當自己真正去看的時候，發現跟想像的不太一樣，它並不是傳統意義上很成功的電影，你甚至會覺得它可能會讓很多人失望。後來我發現，它其實是個很慢熱的朋友，剛接觸的時候，不會很快知道它的好，看到第二遍、第三遍的時候，你才會喜歡上它。」春夏有點兒無奈地笑了一下，「可是普通觀眾是不會給一部電影時間的。」

有時秋冬有時歡 有時春夏有時愁

金像獎頒獎典禮的那天晚上，穿著張叔平和小美（郭富城經紀人）送的平口小禮服去參加頒獎典禮的春夏，在鏡頭前還顯得有些懵，站在舞台上，她說「謝謝香港電影讓我有飯吃讓我有夢做，讓我有戲可以拍」，這話並不假，因為在《踏血尋梅》之前，春夏已經七個月沒有接到任何工作，連基本生活都成問題，甚至一度想要放棄表演，她對這部電影的一見鍾情，不但成就了王佳梅這個角色，也開啟了自己的人生道路。那晚，春夏工作人員的手機像炸開了鍋一樣，簡訊、微信、電話接踵而來，「有媒體，也有朋友，不管有多晚，他們就是要找到你。」

綠色上衣、

編織圖案拖鞋

白色薄紗長裙 Burberry

黑白羽毛圍領 Vmajor

現在說起王佳梅，春夏仍顯得要比平時更興奮一些，關於這個角色，她準備了太多太多——並不僅限於為角色進行的特別準備，在春夏眼中，她此前的某部分人生，就像是為了王佳梅準備的一樣，從前她不知道那些經歷的意義何在，當她面對鏡頭進入到角色里，她才明白命運的安排。

然而春夏很清楚，她會逐漸地離開王佳梅，無論是接下來許鞍華的《明月幾時有》，還是與董子健合作的《完全男生手冊》，亦或是在她得獎之後所湧現出的無數個機會，她不會再是王佳梅，但她也不想成為別人，她只想做春夏。

所以她仍住在自己從前住的地方，和同一群朋友們來往，去同一個飯館，點同一杯酒。「我想住在有煙火氣的地方，喜歡有生活感的生活，我覺得做演員其實是沒什麼生活感的，脫離生活，金錢觀也會變得很混亂。就是當你看到一串數字的時候，你可能並不知道那串數字意味著什麼，你不知道西紅柿和白菜多少錢，不知道物價是什麼樣的，每天坐著劇組的車，吃著劇組的盒飯，不知道車多少錢、油多少錢、盒飯多少錢，我覺得對演員來說，這是一種遺憾。」她很平靜地看著我們，「其實住在哪裡都不重要，我只是想在有限的時間裡，彌補這種遺憾。」

和預想相同的是，從小就走南闖北的春夏，的確比同齡人成熟很多，在每一個問題之後，她總會很冷靜地說出自己的觀點和態度，而和預想不同的是，她看上去並不是那麼一股腦地悲傷或者文藝。就像她說她需要煙火氣，需要朋友，像我們驚訝她居然不是去音樂節玩耍的人時，她咧嘴一笑說：「你們覺得我看起來像是去音樂節的人，我才不要去呢。」她身上充滿了有些不屬於23歲的波瀾不驚，卻也有不少屬於23歲的靈性和活力。

最後春夏告訴我們，拍完《踏血尋梅》的兩個月後，她變了個人，突然變得特別開心，特別開朗，與之前幾年的狀態截然不同。「喜歡見到別人，想要和別人很親密，雖然這樣的狀態只維持了一段時間，但卻是很集中爆發的開心，我自己很詫異，身邊的朋友也覺得奇怪。」春夏頓了頓，面對著化妝鏡的臉轉過來看著我們，「感覺像是之前拍戲的時候，真的沒有開心過……可能是身體的應激反應吧，是身體在條件反射地帶我走出來，它自己想愛護自己。」

春夏的夢想

因為《踏血尋梅》，你有愛上電影嗎？

對，因為當你真正去了解一件事情，而且你第一次的經歷很美妙，你和很友善、很熱情、很專業的人合作，你很容易對這件事產生喜愛。

桃粉色薄紗上衣、

你本身是個容易覺得大家都很友善的人嗎？

不是，我是個很敏感的人，我很容易感覺到這個世界上的不友善。

所以剛才的評價是很客觀的嘍？

對，讓我覺得很友善的環境，會讓我覺得很安全很放鬆，我就可以很真誠地看待我自己的表演，談論我自己對人生的態度和想法，對我來說這是很珍貴、很美好的回憶。

不過你似乎並不怎麼喜歡大場面，比如頒獎典禮？

人一定會有很需要別人的時候，我也很想天天有人圍著我，很親密的人都開心地在一起。但是我沒那麼喜歡大規模的社交，因為我不太清楚在那種場合我應該呈現出一個什麼狀態，我很容易找不到自己的位置，然後就會很尷尬，甚至手足無措，這種尷尬會呈現在自己的舉動上，臉上、言談之間，我覺得那個不是很好的狀態。

所以之前做模特的時候沒有習慣這種大規模的社交活動？

其實我沒做過模特，我就是來了北京，然後做很多的兼職，模特只是因為我在北京交了一些朋友，他們中有一些是攝影師，我很感激他們在我膠原蛋白最豐富的年紀給我留下紀念。

你眼下的年紀也沒有膠原蛋白不豐富啊……

真的真的，我覺得沒法比，那時候真是保留了一些很青澀的照片。我覺得（拍照）是件很美好的事情，但我不能算模特，因為這麼講，我覺得有點兒不尊重模特這個工種。

所以當時的兼職都有些什麼？

很多啊，像是發傳單，做禮儀，還有打零工，當時的目的就是要生活。

當時的夢想是什麼？

沒有夢想。哦，我的夢想就是有一份完美的愛情，我的人生是由愛情和工作組成的，拋開親情、友情這些永遠的陪伴不說，愛情和工作對我來說就像一道選擇題。我的重心要麼放在愛情上，要麼放在工作上。我談起戀愛很瘋狂，覺得這世界除了戀愛沒別的事情，但當我工作起來沒戀愛可談的時候，我就覺得女人一定要好好工作。

那時候實現這個夢想了嗎？

當然沒有，不然我就不會坐在你們面前了，如果我有戀愛可談根本就沒心情工作。

你是不是挺愛看書的？

書的話比較喜歡看中國的，覺得裡面對生活的理解和自己比較接近吧，王小波、余華、池莉什麼的看得比較多。

池莉也看，那真是夠生活的。

是啊，我有陣子很喜歡看她的《生活秀》，但其實90後也都會有一段非常言情的時間段，哈哈。

電影呢？

我其實做演員之前對電影的接觸很少，現在國內的電影我基本都會看，看看自己跟這個行業的差距在哪裡；也喜歡看韓國和日本的作品，比如朴贊郁的《蝙蝠》、李滄東的《密陽》，日本就喜歡很老的，比如小津安二郎那個年代的，我覺得他們的電影拍得都很克制，他們的表達也很節制。

你喜歡克制的情感和表達？

愛情方面我是個非常不剋制的人，但我對親情和友情都比較克制。不過我有時候就想，剋制都是一時的，總有發泄的那一天，所以克制這件事到底有沒有意義？

有克制時，發泄才能稱之為發泄，不然天天都發泄就不是發泄了。

那倒是，不知道，不過我也喜歡壓力之後的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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