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生軍訓獵鷹十五

最新 07-14

2016級學生軍訓

﹃來自一位軍訓副指﹄

獨

白

「你為什麼想帶軍訓？

這有什麼意義？」

【無意義是最大的意義】

「你為什麼想帶軍訓？這有什麼意義」

從軍訓開始前的噩夢考試周起，這個問題每天在我混亂的腦袋裡徘徊。

通常，引發對「意義類」問題的思考的，無非是過於單調無聊的生活或者忙碌和挫敗的經歷。

對我來說，原因是後者。

副指的生活很忙，也疲乏

忙，應該在於從早到晚始終不敢靜音和離身的手機，也在於接到通知立刻執行的不可辯駁的要求。

而疲乏，不在於烈日下淌汗的暴晒，也不是因為練習正步時懸在半空顫抖酸疼的腿，

應該是把兩百號人的事情都掛記於心，始終感覺肩膀擔著沉甸甸的責任，做著再普通不過的事情也會被懸而未定的心慌糾纏。

「一排怎麼經常同手同腳。」

「為什麼合唱這麼惡競。」

「啊啊我不敢去藍田門口公告欄的分數。」

副指的生活也單調也乏趣

軍訓即將進行到一半的時間點，最初滿滿新奇的動力和精氣神也被消磨了大半。

因此在這忙碌不知所終的日子裡，焦躁和不耐煩一擁而上，忍不住思考起所謂軍訓的意義。

「軍訓就是無意義」

我曾和我的一位朋友聊起軍訓，他對我說「軍訓就是無意義。」我沒深究他話中的含義，也沒細細思考他得出這樣結論背後的邏輯。

只是在想，我當初為什麼要帶這個被大家認為「無意義」的軍訓？

我的軍訓

我的軍訓過的和大家一樣苦、一樣累。

要在蒙蒙亮的天色里強睜著被粘住一般的眼皮，一旦閉上眼，站著的軍姿歪歪扭扭隨時可能摔倒；

要在文廣的毫無遮擋的太陽直射下定腿，一切像被是加倍慢速播放，痛苦也乘了雙倍，陽光曬的我眼睛冒金星；

在夜色里整理內務，記得有一晚跪在桌上伸長手臂擦著床縫裡的灰塵，突然委屈地大哭，狠狠說再也不整理內務的狠話。

討厭被教官和指導員兇巴巴的語氣教訓，最不喜歡寫每天硬性要求的通訊稿，裝腔作勢和強行紅專讓我連500字都湊不齊。

每天缺覺到一屁股坐到地上，抱著雙膝就能呼嚕嚕熟睡。

「這樣的軍訓，毫無意義。」這句話被我念叨了一年。

「讓『無意義』變得『有意義』」

但是聽說招募副指時，我毫不猶豫的報了名。不是對軍訓有什麼受虐傾向，更不是想把自己經歷過的一肚子怨氣發泄在下一屆身上。而是想著能不能讓軍訓不要再成為曾經的我眼中的「無意義之事」，讓「無意義」變得「有意義」。

我無法論證軍事化管理和「必須服從」這樣的指令是否為大學所必需。

也不能供以準確的觀點探討苦難和成功之間的必然關係。

因為從我個人觀點，個人的體驗和感受或許高於集體的外觀呈現。如果犧牲個人的樂趣和生活體驗換取一個難以觸及、甚至有些無用的團體榮譽，於我而言是不值得的。

那麼軍訓的意義在於什麼。私心而論，可能是在一個合拍的集體中收穫的個人情感體驗吧。

軍訓以連隊的形式把人群打散再重新組合，揭掉每個人除姓名以外的其他標籤，賦予「連、排、班」用數字定義的新身份，並劃分出一個又一個頗具多樣性、陌生又熟悉的新集體。

在這樣的新環境中，每個人曾經擁有的優勢和所謂的光環都不復存在，同時整個集體中的個體在軍訓這一特殊背景下創造了目標一致、行動一致的情狀。

在這樣的集體中，個體的體驗和感受是被忽視的。個體行動的意義和價值是集體的榮譽、是集體取得的成就、是集體呈現出的整體外觀。

因此個體需要「無條件服從」的果敢，需要「紀律」的約束和嚴格管制，需要體力的消耗和身體的苦難以削減精神上過度活躍造成的混亂，需要用「一致」和「整體感」來消除「特殊」和「異端」。

這樣被「一致」格式化的個體是「無意義」的。喪失對自己一言一行目的、動機的反思能力，個體毫無疑問只是長著頭腦的行屍走肉。機械化的體力消耗與對一切始終的思考並不是矛盾的。

軍訓創造的集體環境中的個體，需要以高強度的訓練磨練筋骨，這是身體素質鍛煉的要求。

但這不代表這軍訓這個集體中的每個人都要丟棄個人的想法和思考，

「尋找行動的意義」是思考的動力，

而「思考軍訓的意義」就是在這樣重複行為時期，個體需要實現的思考。

消磨思辨能力絕不是軍訓的初衷，更不是軍訓被認為是思想控制的工具言論的佐證。

當軍訓被視為「無意義」，這代表個體未找到在外在「一致」的環境中取得更佳的個人情感體驗的方法。

而一旦體驗到極具個體性特徵的滿足感，這代表「無意義」軍訓的意義已然產生。

【合唱為例】

參與合唱團的每個人每日反覆吟唱的目的是否是為連隊取得榮譽不得而知。

但是合唱創造的困難和曲折也是軍訓過程中的重要部分。從剛開始每個人聲音的極不協調到最後演出時和諧的旋律流淌在小劇場里，期間經歷的是每個同學聲音的調整、不同的唱法在排練過程中的切磋磨合。

以此個體的特殊性有所削減以為獲得更為優質的集體感呈現。

若最後合唱團取得一定榮譽，這個榮譽屬於這個連——一個抽象的暫時的集體概念。但個人同時也收穫了除集體榮譽外的情感體驗。

每個同學會為爭取合唱比賽的勝利而不斷付出，起早貪黑的生活里寧願犧牲休息也要把歌詞滾瓜爛熟的背誦詠唱。

聲部之間的配合、為取得最佳表演效果一次又一次排練。

這些曾經也引起眾聲抱怨的繁瑣練習，在鎂光燈下的舞台上一台精彩紛呈的演出後都煙消雲散，心裡只留下了這個集體中每個人擰成一股繩的凝聚感。

一年後，乃至多年後，

大家都會記得站在舞台上，腦海里一片空白的瞬間，

記得合唱動人旋律在整個小劇場鳴響的頭皮發麻感，

記得曾經在軍訓期間花了多少氣力和意志才能在熬過訓練的同時攻下曾經一團亂的合唱表演。

這段記憶是難以與他人分享的，甚至和其他參與同一個活動的人都不能完全達成共鳴。體驗的個體性導致每個人都有對這一事件的迥異思考。不管是合唱，還是拔河，或是方陣隊列，只要作為集體中的個體參與其中，都會產生、獲得屬於自己的情感體驗。這就是軍訓的意義——獲得個人專屬的經歷。不論是糟糕到極點的回憶，還是讓人反覆回想、感慨的遺憾或是幸運，經曆本身就是最大的意義。

我想讓其他人也看到「無意義」軍訓背後的意義。

想讓自己帶的連部的同學感受到這些看似壓榨個性、磨光稜角的訓練和要求背後需要個人探尋、珍惜的個體經歷的價值。

【我為什麼想帶軍訓？】

可能是想要引導這些抱怨著軍訓困苦累的同學，試著體驗整個排一起踢著整整齊齊的正步時擋不住的驕傲感。

可能是想要分享當動人的天籟在整個會場回蕩時，心裡湧起的感動和所有付出的值得感。

可能是想要讓他們每晚的通訊稿不需寫八股文的套話，可以寫自己每天的感受和思考，記錄自己的批判，寫下觀點一次次的轉換和改變。

作為副指的時間只有十五天，不知道自己能否做到把「無意義」變成「有意義」，

但是想要把「我為什麼帶軍訓」用這些文字表達出來，

希望多年之後除了記錄在空間朋友圈裡的抱怨，

大家能找到自己某個回憶起會百感交集的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