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王楊秀清的耳目為何突然失靈？

文｜陳事美

在太平天國，東王楊秀清的地位僅次於洪秀全。但在一個以裝神弄鬼為特色的組織里，偶爾楊秀清也會超越洪秀全。楊秀清不僅掌握了軍政大權，還常常以「天父下凡」的名義，讓洪秀全下跪，喊爹，甚至打洪秀全屁股。楊秀清顯然深得洪秀全跳大神的精髓，你會玩，我比你更會玩。楊秀清也是不作不死，最終還是把自己玩死了。奇怪的是，楊秀清生前一手打造的情報系統卻意外失靈，當屠刀伸向自己的時候，楊秀清為何懵逼一片呢？

其實，裝神弄鬼並不是楊秀清最擅長的，他最拿手的是培養心腹，發展耳目。當別人以為自己做事神不知鬼不覺的時候，楊秀清總能了如指掌。一次你感到驚訝，兩次你感到欽佩，三次過後你就會感覺恐怖。恐怖的是，因為你不知道誰在監視你，誰又告了密。這就是諜報系統，楊秀清就擅長玩這個。

楊秀清第一次給人震撼的就是周錫能事件。周錫能本是太平天國里一個地位不低的軍師。某次回鄉時，遭到清軍策反，其答應作為清軍的內線，後秘密潛入永安州城。此時，馮雲山等人一直蒙在鼓裡，相反對周錫能信任有加，有些重大的決策部署都隱瞞他。不僅馮雲山被騙了，韋昌輝、石達開等諸王也沒能看出周錫能這個清軍大間諜。

周錫能的作用就是在軍中策反，動搖軍心。他先後多次秘密鼓動高級將領朱錫錕、黃文安投降獻城，太平軍的其他諸王竟然對此渾然不知。若是清軍真打來，周錫能等人裡應外合，太平軍必遭慘敗。誰知，這一切都被楊秀清的眼線看在眼裡，記在心裡，並秘密彙報給楊秀清。

某天，馮雲山、韋昌輝、石達開等一同例行朝見天王，同時保舉加封周錫能。此關鍵時刻，楊秀清突然「天父下凡」，娓娓道來，將周錫能策反軍中高級將領的事情和盤托出。馮雲山等人大為驚訝，開始根本不相信，但楊秀清說得有鼻子有眼兒。天王大駭，立即逮捕周錫能審問，周錫能徹底招了。

最終，周錫能及全家都被處死，朱錫錕、黃文安兩大將雖然嚴詞拒絕了周，但礙於老鄉情面並沒有及時上報，遭到革職處理。而一直監視他們的正是楊秀清的兄弟，楊輔清、楊潤清等人。周錫能老婆臨死都在感嘆：「今日真是天做事」，那意思，秘密被發現是上天之意。

這下輪到馮雲山等人大駭了，他們不得不佩服楊秀清。不過，這事細思恐極，因為周錫能屬於馮雲山等人直接領導，最後問題卻被楊秀清發現，而且細節那麼詳細，這說明楊秀清在軍中有眾多耳目眼線，包括諸王的各部隊內。最讓人不可思議的是，楊秀清剛剛封王僅4天。這事不敢多想，眾人都陷入深深的恐懼中。此事後，楊秀清威望大漲。眾將領都對楊頂禮膜拜，齊齊稱頌楊為「天父皇上帝無所不知，無所不在」。其實，頂禮膜拜有點誇張，大家更多是對楊秀清的敬畏，只要一聽到「天父下凡」，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天京事變圖

楊秀清的耳目無孔不入，大事小情都逃不過耳目的眼睛。最恐怖的是，耳目的背後還有耳目。軍中一個女官某天發牢騷，說「若是東王升天，爾們為官的都難了」。女官不知道的是，她身邊的李壽春、曾水源等人就是楊秀清的耳目。但二人不知出於什麼原因，也許覺得只是一句牢騷話而已，並沒有向楊秀清彙報。但萬萬沒想到的是，另外的耳目及時向楊秀清告密，說李、曾二人聽到對東王不利的消息沒有及時上報。楊秀清大怒，再次以「天父下凡」的名義，將李、曾二人逮捕，找個借口直接處死。

清軍張德堅的《賊情彙纂》中說楊秀清是「多任心腹，密布私人，羅察群下」。眼線耳目多，雖然在很大程度上能達到讓軍中人人自危的震懾作用。但楊秀清也面臨一個巨大的困擾，那就是信息過多，憑一己之力很難在短時間辨別真偽。

後來，楊秀清又逮捕了一個潛伏在太平軍中清軍最大間諜——張繼庚。張繼庚知道楊秀清多疑的性格，他一口咬出很多廣西籍高級將領。反正死到臨頭，臨死也多找幾個墊背，同時還會起到挑撥離間的作用。清軍那邊也很會配合，多次造勢，說誰誰誰確實有我們有聯繫。被咬的高級將領大呼冤枉，但楊秀清寧可信其有，根本不問青紅皂白，將大批高級將領從重從快處死。此事一出，軍中噤若寒蟬，在更加恐懼楊的同時，也普遍對楊秀清比較失望。

關鍵時刻，楊秀清精心打造的諜報系統並沒有幫上他。1856年9月1日晚，月黑風高之夜。韋昌輝、石達開、秦日綱等人率領幾千精兵突襲東王府，將楊秀清本人及家屬、將兵等人全部殺死。這就是「天京事變」。這麼大的事，耳目眾多的楊秀清竟然一直被蒙在鼓裡，讓人好生奇怪。

其實，仔細分析軍中眾將領的心理就感覺這事不稀奇。由於楊秀清的耳目眾多，告密無時不在，楊秀清又喜歡利用此招整人。這樣就導致軍中人人自危，根本沒有絲毫的安全感、信任感。大家無不時刻不被恐懼包圍，時間一長，不恨楊秀清才怪，包括他那些眾多的耳目，既是監視者，也是被監視者。間諜的下場都不會很好，就是因為你知道的太多了。因此，當洪秀全秘密召集韋昌輝等人，圖謀除掉楊秀清的時候，有些楊秀清的耳目就不敢告訴他了。如此重大的事情，不告密還可能活，一旦泄密就會遭誅殺。再者，大家都對楊秀清敢恨不敢言，藉此機會也正好出口鳥氣。

韋昌輝、石達開、秦日綱等人秘密調兵、集合，守城將領陳承瑢秘密開門接應。如此興師動眾，你能說楊秀清的耳目完全不知道嗎？絕對不可能，他的耳目那麼多，平時有個風吹草動都能及時發現，秘密殺楊的事情必然也逃不過他們的眼睛。只不過，耳目也要衡量利弊，掂量輕重，再加上大家早已厭倦了這種監視、被監視的恐懼生活，所以，耳目們知道了也就選擇假裝不知道。

楊秀清之死，說他是成也間諜、敗也間諜，或許不為過。自己多疑，就必被多疑殺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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