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理想主義者的必然死亡

人的生死，有的時候真好像有宿命存在。有的人似乎必須死，不死不行。就像《隋唐演義》中的單雄信，寧死不改其志，成全自己的人格。有的人死的時候非常悲慘。屈原死前，披頭散髮，赤足行於汨羅之畔，其慘狀連社會最底層的漁父都覺得可憐。有的人死後甚至連個美名都沒有博到，還會遭人唾棄。袁崇煥死前，被圍觀群眾扔了一身臭雞蛋。

有人稱這些人為英雄，或者稱他們偉大的殉道者。我倒不想用這些過度褒獎的名號，只想用一個中性詞稱呼他們：理想主義者。一個理想主義的人並不一定是完美的，甚至有各種缺陷。岳飛對部下刻薄寡恩，動輒鞭撻，以致被判死罪後沒有一個下屬替他求情。被萬眾敬仰的切·格瓦拉也有嗜殺的惡行。一個理想主義者就是這樣的一個人，他堅守自己的信仰，知其不可為而為之，雖千萬人吾往矣。

世人經常討論人類與其他動物的本質區別。有人說在於直立行走，有人說在於製造和使用工具，有人說在於文化傳承。我倒覺得還有另外一條可供參考，那就是對價值的追求。所謂價值，就是在飲食男女、生存繁衍之外的一種對完整人格的追求。有時為了這種追求，不惜失去生命。當然，價值是有相對性的，是會過時的。古人講「餓死事小，失節事大」，真的就有女人在丈夫死後絕食殉夫。這種做法在如今看來是無用且愚昧的。然而人類就是這樣一種愚蠢的動物，就算世人對自己堅信的東西不在乎，甚至冷眼嘲笑，還是有人願意為之去死。

在如今這個全民吃瓜的年代，一個人這樣死了，更是顯得與時代格格不入。不難想像，自會有一班能言善辯者出來「反轉」一番。「他這麼做還不是為了炒作？」「我很欽佩這種行為，但是這是沒有用的」「你這樣做是你的自由，但是你必須接受被社會淘汰的後果。」想都想的出來，這樣的話已經有一萬個人在講。這才是時代的主流和最強音。

聲色犬馬，消費主義，小鮮肉，淺思維，連相親都像牲口市一樣打分標價。還指望什麼價值的追尋？然而，不要以為，這些理想主義者的死與自己的「小確幸」無關。也許現在你感覺不出來，直到有一天，你發現B站的劇看不了了，你才知道曾經的日子多麼可貴。

這些理想主義者，他們愚蠢地死了，沉默地沒有留下什麼聲響，世界也沒有因他們改變。但是他們給每個人送了一件小禮物。就想一隻幽暗的蠟燭，給每個人心中送去一縷光。或像是一道轉瞬即逝的閃電，讓人在剎那間看見整個明亮的天空。有一首歌曲唱道：「每個人心裡一畝田，種桃種李種春風。」這件禮物就像一顆種子，在每個人的心田種下一株幼苗。就算一夜雷電交加，你有眼看不見，有嘴說不出，這一株幼苗是任何人都拔不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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