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度「隊長」：陸奇·克里斯朵夫

人生是一場不停的，無情的戰鬥。

7月5日，百度AI開發大會上，視頻連線中的李彥宏滿面春風，「我們的車正處於自動駕駛狀態。」

屏幕前，身形瘦小的陸奇，用力掄圓右臂後，雙手高舉頭頂舞動，引發了台下幾千名AI開發者的歡呼。

那一刻，56歲的陸奇彷彿少年，而在他眼前的，是一個名為AI，剛剛睜眼的巨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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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陸奇入睡時，眼前只有十平米見方的屋頂。

1961年出生的陸奇，從小被寄養在上海爺爺家，沒有電沒有水，更吃不上肉。

六、七十年代的浦東新區，還是一片鄉野。弄堂和棚戶區里，祖孫三代擠在十幾平米里，沒有心思仰望星空。

他最嚮往的職業是老師，因為老師能每天去一戶人家蹭飯。

長大點後，他想去當地造船廠當個工人，無奈因為個子矮、沒力氣，被拒之門外。

體力上不佔優勢，但智商夠用。幸運的是，陸奇趕上了高考恢復，成為知識改變命運第一批受益者。

1980年，陸奇考入復旦大學計算機系，所想的也不過是能在無線電廠找個工作。

80年代，復旦大學所在的五角場被農田包圍。從動蕩歲月里走出的每個人，都生怕錯過讀書的機會。

陸奇則是學霸中的學霸。瘦瘦小小、眼鏡沒有掛到鼻樑上，卻扛著全年級最大的軍綠色書包，每天穿行在教室和圖書館之間。

夜裡，圖書館熄燈，他才穿過農田，回到位於另一區的寢室。

那時，陸奇最愛的一本小說是《約翰·克里斯朵夫》，「人生是一場不停的，無情的戰鬥。」「向前，向前，永遠不要停。」

復旦八年，陸奇拿下碩士學位，在海外期刊發表5篇論文。夢想早已超越一頓飽飯或一份穩定工作。

計算機系畢業紀念冊中，陸奇深情寄語：人類終將使電腦智能化且使其遠勝人腦。諸公不妨一效景潤，或許，這顆電腦科學皇冠上的明珠非君莫屬。

因為成績優異，陸奇留校當了老師，果真實現了童年的夢想。不過，命運的轉折再次降臨。

1988年，陸奇在復旦任教一年後，一場暴雨改變了他的命運。

那個周日，因為風雨大作，陸奇無法騎車回家看望父母，只好待在大學宿舍，被同學拉去湊數，聽了一場講座。

復旦的教室里，站著卡耐基·梅隆大學教授、圖靈獎獲得者埃德蒙·克拉克（Edmund Clarke），而聽眾寥寥無幾。

陸奇的提問令克拉克印象深刻，克拉克還看了他的研究論文。

陸奇被邀請去卡耐基攻讀計算機博士，給獎學金，45美元的申請手續費也免了——陸奇當時的月薪只有10美元。

按照規定，留校教師必須任教三年後才能出國，但1988年時陸奇只有一年的留校經歷。

陸奇的導師錢家驊親自與校長謝希德商量，「把陸奇放了，讓他去吧！國內歷史上還從來沒有人到卡耐基·梅隆大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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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耐基的計算機系博士，難度極高，學生在宿舍床沿上刻著「don』t quit」，很多人讀不下來。

陸奇的刻苦也比在復旦時有過之無不及。

曾有朋友晚上從多倫多來看他，直接被他接進實驗室，繼續操作一個分布式操作系統的課題。深夜，實驗結束後，他們才開著二手車回家。

1995年，博士畢業的陸奇有些迷茫。華爾街？創業？還是回國？那時矽谷才從PC時代進化到互聯網時代，雅虎剛剛成立，三年後，才有了谷歌。

一個嶄新的時代等著他們創造，一如現在的AI熱。

在師兄李開復建議下，陸奇闖入矽谷，加入IBM 實驗室研究網路技術。

接下來，是一場程序員的逆襲範本。

某次吃飯閑聊，他提出要開發線上購物的構想，被雅虎一位技術主管聽到。對方直接邀請陸奇去雅虎參觀，聘書已經放在桌子上了。

陸奇帶領團隊做出了雅虎的第一個搜索引擎。

2006年，陸奇被任命為雅虎資深副總裁，負責帶領搜索引擎研發團隊。2007年，被提升為雅虎執行副總裁。

雅虎十年，陸奇的刻苦成了傳說。每天凌晨3點起床後查收郵件，晨跑4英里，5點到6點到達辦公室。

深夜，在發現一個資料庫錯誤之後，他會坐下來和技術人員一起尋找解決問題的方法，直到辦公樓切斷網路。

毫無意外，陸奇收穫了美國碼農們的崇拜。

離開雅虎的當天，雅虎的工程師們為他舉行了餞別會，這些工程師都穿上了一件印有「我曾與陸奇一起工作，你呢？」的T恤。

2009年加入微軟後，陸奇依舊延續了工作狂的作風，員工周六晚上經常能在樓下中餐館看到他買外賣。

曾有人深夜經過陸奇在微軟City Center辦公室的門口，看到他的燈還是亮著。「真是99%的汗水啊」。

陸奇加入微軟時便是救火隊員。

此時，這家老牌科技公司已不再有最初的活力，正陷入封閉、僵化、落伍，被人諷刺靠賣軟體為生。

彭博社發表文章問：「陸奇是微軟搜索引擎的救世主嗎？」

他沒有讓微軟失望。一來就打破了微軟既有的三年一輪的產品周期傳統，提速到三個月更新一次，以至現在微軟每天都有更新。

一手打造了Bing（必應）搜索後，他要求員工每天找5個關鍵詞進行搜索，和谷歌的進行比較，堅持數年。

儘管市場份額仍難以與谷歌抗衡，谷歌搜索部門工程副總裁尤迪·曼伯爾評價：「陸奇是我們最好的競爭對手。」

陸奇對人工智慧的鐘情在微軟後期逐漸顯現，他始終想為這家老牌公司注入未來感。

在他的支持下，基於Bing搜索的大數據基礎，微軟開發出可以與人對話的機器人「小冰」，陸奇親自出席每一次發布活動。

陸奇深受兩任微軟CEO倚重，並一度被傳是新任CEO人選，卻於2016年突然宣布「因身體原因」從微軟離職。

在海外升級打怪多年，離頂峰僅差一步時，陸奇繞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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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適當的時候上適當的船，這是陸奇擅長的。

今時不同往日，國內巨頭也紛紛布局AI戰場，不願像前幾次浪潮一樣落後於人。

在任職發布會上，陸奇稱加入百度是天時地利人和。

百度正由搜索向人工智慧艱難轉型，需要他發揮百分之百的能力，這是其他平台所不能給他的。

此前，陸奇也曾和騰訊、滴滴、Uber傳出「緋聞」。顯然李彥宏更需要陸奇。

外界稱，留給陸奇的時間不多了。

如今的百度，和當年陸奇加入時的微軟有些相似之處——市值下跌，受困負評，缺少新的故事，在BAT的身位岌岌可危。

陸奇展示了他的「奇速度」。

回國後忙到沒有居所，一直下榻於北三環的某家酒店，堅持每天六點上班，深夜離開百度大廈。

快速收購人工智慧團隊渡鴉，並成立度秘事業部。解散曾引發公共憤怒的百度醫療事業。

整合了百度人工智慧兩大派系和不同的智能駕駛業務線，包括度秘、智能駕駛、渡鴉等團隊都表示其與陸奇溝通頻繁，同時對這麼多業務進行細緻管理和指導，需要付出巨大的時間和精力。

李彥宏評價陸奇：「工作極其玩命，上下有口皆碑」。

7月5日的AI開發者大會上，陸奇交出了成績單，無人駕駛Apollo1.0版本已經推出，「我們將加強開放速度，我們每個禮拜都會更新，我們每兩個月左右都會有一個新的版本和總體能力的提升。」

陸奇的目標是，到2020年，百度可以實現高速和城市道路全路網自動駕駛，野心勃勃。

三十多年前，人工智慧還是畢業冊上的懵懂暢想。微軟時期，「萌妹子」小冰有了接近人類情緒的聲音。而現在，無人駕駛的汽車有望在幾年後大量奔跑在城市中。

曾經只求一頓飽飯的上海少年，已經奔向不惑之年，他依然興奮得高舉雙臂。

「英雄就是做他能做的事，竭盡所能。」

這是約翰·克里斯朵夫的信條，也是他的信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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