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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友寵我10年卻不娶我,直到他帶我見他父親我才知他打算

每天讀點故事app作者:西嫵圖 |禁止轉載

我有一個妖怪朋友,那天,她懷著無望自城樓落,漫天都泛著微微桃花色。

1

她醒來的那天,雨下得很大。

一股腥甜的氣息從根蒂蔓延至她心,將她喚醒,如旱霖遇雨。她知道這不是雨,雨水是沒有這麼鮮美而富有生機的味道的。她貪婪地吸收著,直到再感覺不到一絲甘甜,方注意到,她身前站著一個孩子。

她凝成魂體,坐在樹上,垂眼細細地打量他。他是她醒來見到的第一個凡人,還是個孩子,沒有撐傘,在瓢潑的大雨里濕了全身,衣裳緊緊貼在身上,身形又瘦又小,可憐極了。

茂盛的桃葉不動聲色地蔓延至他頭上,為他細細密密遮了雨,她方才清晰看見了他的容貌,被打濕的黑髮如同研開的墨,溫順垂在眉眼,遮住了他的眼睛,只能看見纖長的睫翼一眨一合。

她注視了他良久,終得他抬頭一瞥。

似寒冬結境,叫人徹骨生寒。

他蹙了眉,冷漠地盯著她。

她神魂一僵,恍若遇大雪突至,寒冰封身。

「你好呀,小妖怪。」

樹下的小孩突然出聲,她下意識地躲回了本體,收回了神識。傳說凡人小孩都有通陰陽的本事,他該不會找個捉妖師來,將她殺了吧?她好不容易才醒了神識,就要魂散於此了?

她越想越怕,滿樹桃花無風自動,在暴雨里簌簌而落,似誰人顫慄的心魂。

她偷偷又看了他一眼,他似有所觸,目光沉沉地看過來。

她被凍得一抖,默默移開了神識。

她想,凡人真是可怕,連個孩子都這麼兇巴巴的。

2

暴雨過後,是幾日的風平浪靜。她提心弔膽了幾日,也未見什麼捉妖師來捉她,連那個唬人的小孩也沒出現了,便放心大膽地逛了起來。可惜修為不足,連這個院子都走不出,便也收了心思,安心修鍊了。

這日,她被一陣熟悉的味道從修鍊中勾出,不由自主地又吸收起來,不多時再吮吸不到那勾人的味道,她才從本能里掙扎而出,借著月光看見又是那個少年,他手裡把玩著一把還沾著血的匕首,嘴角勾著溫柔的笑,眼也不眨地看著她。

他的腳下是沾了桃花瓣的白骨,慘白的月光照在上面,說不出的詭異,她不由抖得更厲害。

少年的目光一直凝在她身上,她顫得厲害,滿樹桃花忍不住簌簌而落。他伸手接下一朵,放在鼻尖嗅了嗅:「桃花妖?」

她僵直了身子,顫抖的桃花枝瞬間僵直不動,恍如一瞬時間靜止。

沉默半響後,少年一聲輕笑:「你不說話,便以為我拿你沒辦法了么?」

依舊是沉默。

少年從懷裡摸出一個鈴鐺。她呆了呆,若是她沒猜錯,那應該是妖族記憶中的鎖妖鈴,若是被它戴上了,終此一生都別想取下了,只能受鎖鈴人所控。

她不由退了幾步,少年逼近她,手中的金鈴清脆作響。她終再控制不住地撒樹根就跑,少年在後面步步緊逼,可她出不了院子,只能在方寸間打轉。

若此時有人推開院門,肯定會大吃一驚。

一棵枝繁葉茂的桃樹在院子里撒歡般亂跑,身後俊俏的少年如遛寵物般,閑庭漫步地跟著它身後。

幾圈後,她終是被少年逼到角落,少年伸手摸了摸粗糙的樹榦,似無可奈何般道:「你怕什麼?你連人都吃了,難道還怕區區一個鎖妖鈴嗎?」

她一愣,吃人?

她什麼時候吃過人?

她的目光不由落到那堆白骨上,心裡隱隱有個猜測,卻又不敢相信,將她喚醒的竟是凡人的血肉之軀。從她所繼承的妖族記憶來看,這凡人的血肉是沾不得的,一旦沾染便是再也離不開了,直到滿身孽障,紅蓮業火燒身,至死方止。

她又是慌亂又是害怕,竟是忍不住偷偷地哭了起來。

「……妖怪也會哭么?」

她不理他,若不是他將那人丟到她樹底下,她是定不會吃人的,便也不用擔心會悲慘死去了。

少年嘆息一聲,哄道:「好啦好啦,不要哭了,如果你聽我的話,我不會給你戴鎖妖鈴的。」

她依舊不理他,他害她到如此地步,還拿鎖妖鈴威脅她,凡人真是不要臉。

少年半似威脅半似無奈,晃了晃手中的金鈴:「你莫要再哭了,再哭我就給你戴上了,你可得這輩子都要跟著我了。」

她哭聲果然一頓,少年溫柔一笑,獎勵般拍了拍她的樹身:「現在,回你原來待的地方,這白骨隨便扔哪裡吧,扔遠點。」

她慢慢騰騰地挪回去,看著那新鮮的白骨,嗚咽著不肯下手。

妖氣四溢,烏雲遮月,有嗚咽聲隱隱,忽聞鈴聲陣陣,有人嘆息:「還不動手?」

那白骨轉瞬便消失在這荒僻的院子里。

「真乖。」

3

少年經常來看她,有時夜深時,拖著新鮮的屍體,或隔一日,或兩日,她開始時強行控制自己不去吸食那誘人的鮮血,可少年卻溫柔一笑,似哄不懂事的小孩:「你呀。」

然後在屍體上重重划了幾刀,鮮血浸入塵土,饞得她覺得心魂都是痛的。

他還拖著屍體繞著她走上幾圈,仔仔細細地看著鮮血滲入她樹根,消失不見,方笑道:「這才乖嘛。」

她無聲哽咽,貪婪地吸食著屍體。少年眼看那鮮活的人體慢慢變得乾癟,他溫聲緩緩開口:「你放心,若真的有因果輪迴,報應不爽,那也只會落在我頭上。」

「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呢?」

她不理他,閉眼嗚咽。

少年也不惱,溫聲道:「你若不說,我以後便喚你阿夜了。我姓元名簡,你可以喚我阿簡。」

時間久了,阿夜便也習慣夜深人靜聽著少年絮絮之語,好在少年後來也不會再拖著人屍逼她進食。

她從少年口中得知自己原是長在人間最尊貴處——皇宮。少年是這人間最尊貴的人的第七個兒子,可阿夜卻抱著三分懷疑,畢竟如此顯赫身份,名喚元簡的少年身上所著衣裳卻比他拖來的人屍身上的衣裳好不到哪裡去。

元簡說,他的母妃曾也是這皇宮裡寵妃之一,只是不知為何一朝失寵,直接被處死,他連他母妃最後一面都未得見。

果然是個可憐的凡人小孩,她憐憫地探出枝椏在他頭上輕輕碰了碰,以示安慰。

他說,那晚,本是想殺了那個一直折辱他的太監,便也一死了之,可不想卻有個修行淺薄連人形都不能化的傻妖怪,為他遮雨竟以為他發現不了,還偷偷看他。

阿夜一僵,傻妖怪?她哪裡傻了?

他說,那是第一次有人為他遮雨,母妃死後他第一次感受到溫暖,所以他不想死了。

阿夜憤憤不平地想,既是如此那她算是他善緣了,凡人不都講究大恩大德無以回報么,他倒好,竟然還威逼她,虧她還可憐他。

他還說,他所殺之人皆是曾折辱他的人,遲早有一日,他會登上那世間最高位,那些曾沖他耀武揚威者,皆會被他踩在腳底下。

其間戾氣讓出神的她不由抖了抖。她看著少年精緻眉眼間宛如利劍的殺氣,她一點都不懷疑少年所說的話,哪怕他現在只能躲在深夜裡跟一個連人形都未修成的妖怪說著雄心壯志。

少年忽地一嘆,溫柔地撫了撫身旁的桃樹,悵然道:「我真想知道,你長什麼樣子,阿夜。」

桃樹一僵,突如害羞了般,枝椏都縮了回去,漫天桃花簌簌如寒冬大雪,紛紛揚揚,連星空都似染了桃花色。

「原來,妖怪也會害羞。」少年笑得溫柔,初見時夾雜著冰霜的眸子此刻如蘊含整個月影星河,深邃而明亮:「阿夜,你可真是一個膽小的妖怪。」

「若離了我呀,也不知會被欺負得怎麼樣。」少年輕而易舉便對一個妖怪許下諾言:「不如,以後你都跟著我,我保護你一輩子,直到我死,怎麼樣?」

她一靜,突地覺得周遭四處都如她的心一般平靜下來,風聲夜鳥鳴,她能清晰聽到少年呼吸聲平穩,和餘聲里未盡的笑意,她想張口和他說話,可卻一點聲音都發不出,只有幾聲嗚咽,引得少年大驚。

「你怎又哭了,好了好了,我不逗你了,你莫哭了。」少年溫聲安慰她,似抱怨道:「你還是快些長大吧,你看我如今就是想抱抱你也抱不了。」

4

元簡已經很少會給她帶屍體了,他將住所也挪到她在的院里。每日,他在院里涼亭背著子曰,目光偶爾落在她身上,桃樹便在晴空里晃枝搖葉,他知道那是桃花妖在和他打招呼,有了陪伴,便不再覺得孤獨。

她專心修鍊,終也能凝成半透明的魂體了,便在修鍊累了之餘,便飄到他身後偷偷看他日日夜夜看的都是些什麼。

結果一看,竟都是什麼之者子曰乎,她看得頭痛,轉了心思便在他身邊轉來轉去,可他卻未有半分察覺。

她泄了氣,在他身邊坐下,掰著指頭數起他們一起度過多少日夜,數畢才驚覺過去近千日夜,少年早不是初見時瘦弱的小孩,他身量長高了許多,眉目漸開,只有眼睛裡的冰霜讓她還有些許熟悉。

她垂眼看見自己半透明的手掌,幽幽嘆了一口氣,她連著好些日子都再未出現,只埋首於修鍊人形。

終有成效時,元簡併不在院里,她在記憶里翻找著化形的法訣,一邊注意著阿簡是否歸來。

她突然看見隔著幾道宮牆外頭,一對男女緩步並行,郎才女貌,若不是那長眉俊目,溫潤雅緻的青年正是她心心念念的阿簡,她怕是也要贊一句:兩人真是般配極了。

她看著那原本寒霜冰封的目光如今化作春風細雨,溫柔地看向另外一個女子,心裡不由一痛,神魂一片空白,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一步步將她送走,又一步步歸來。她想,阿簡一定是開心極了,不然不會笑得這般痴傻。

夜深月明,元簡把酒獨飲,笑得溫柔極了。白日里的那姑娘和他原是在前幾日牡丹宴會上認識的,這是他第一次出席宴會,不受寵的皇子自然是被其他皇子欺辱的對象,輕描淡寫的言語化作利箭,你來我往便是刀光劍影。

他節節敗退,是她為他解了圍,後來閑話談起,方知她閨名江思月,是兵部尚書的獨女,算起來還是他母家的遠房表妹。

這是第一次有人保護他。

後來去太學,他都只是悄悄看著她,為得不落臉面回宮後日夜苦讀,倒也不求她還記得他,只是不想讓自己無用的名聲傳入她耳中,偶爾得她一個無意一瞥便也是心滿意足。

卻沒想今日能得父皇兩三聲誇讚後,與她並肩同行一段路,咫尺攀談,恍惚間似有粉色花瓣簌簌而落,樹下有人朝他一笑,一如夢境。

他晚來獨歸尋來陳釀,舉杯暢飲慶賀,還將酒潑在桃樹根處,喚著阿夜陪他喝。酒香瀰漫,他迷迷糊糊倒下靠在身後桃樹上,月光從繁茂的樹枝照在他眼睛裡,暗香浮動,酒氣上涌,眼前晃動著一個熟悉的身影,香味就是從她身上傳來的。

有人將他扶起,有人輕聲喚他:「阿簡。」

甜蜜而輕柔的聲音,一如白日里那聲殿下。

他不由伸手撫上了她的臉,醉眼迷離里,他借力起身一把將她橫抱起,月色朦朧,懷裡的姑娘面容模糊不清,他只記得入手滑膩的大片大片泛著粉色的肌膚。

大開的窗戶里映下如水月光,在伏在床榻上的雪背冰肌上緩緩滑過,她背後垂遞而來的目光溫軟纏綿,似乎藏著和她一般的歡愉和羞怯,讓她不由縮回了頭,埋首臂間,她咬著錦衾,眸中隱隱水光溢出,恨不能此夜長長永不至天明。

沉浮里,她聽不見背後那人喃喃自語,喚的分明是阿月。那一場暗藏鋒機的牡丹盛宴,在進退有度淺笑里為他解去無形殺機的盛裝閨秀,早成了他夢回午夜醒來褻褲濡濕時的執念。

那清貴端莊的身影終化作身下妖嬈身姿,佳人嬌哼輕喘著讓他慢些。

他卻控制不住自己般,緊緊掐了她的腰,闔眼溺於暖被紅帳美人鄉。

5

第二日,他醒來時,已經天光大亮,窗前有姑娘哼著無名短歌,翻看著他平日看的書,聽到動靜抬眸一笑:「你醒了呀。」

他頭疼欲裂,蹙眉看著面前熟悉又陌生的姑娘:「阿夜?」

阿夜眉眼彎彎,雙頰飛紅,如同枝頭桃花,嬌羞怯怯地瞟著他,卻只見他漸漸冷凝了目光,晦暗不明地盯著床上的曖昧的痕迹。阿夜看著他喜怒不辨的模樣心慢慢沉下去,她低聲喚他:「阿簡。」

他起身穿衣,開門離去,阿夜忙忙追上去拉住他的袖角,喚道:「阿簡,你去哪兒啊?」

他直挺著背不說話。她一頓,指尖因用力微微發白,面色蒼白卻依舊笑著,帶著些許期盼地道:「阿簡,我化成人形了,你不開心嗎?」

他聞言回身,目光落在她那張熟悉的面容上,眸光幽深,神色晦暗。

「阿簡,你怎麼不說話呀?」

她感受到他的冷淡,手上力道更重了些,面上不顯,依舊天真地眨眼:「阿簡?」

「我想一個人靜一靜。」他似乎沒有看見她越來越難看的臉色,伸手一點點掰開她的手,然後毫不留情地離開了。

「阿簡!」

他去了太學,在隱秘處沉默地看著江思月端坐在一眾閨秀中,一身素衣無香自幽,娉婷裊娜無端風流,絳唇微啟無聲微笑,周遭男子目光總是若有若無地纏繞在她身上時,他才方明了,他和她的距離到底有多遠。

他聽到一旁有人調笑般道:「不如太子殿下娶了那江家小姐,這般絕世美人,無論是家世還是容貌,這世上也唯有她配得上您了。」

他心底一顫,連隱在衣袖裡的指尖都在發抖。他強自鎮定地等到下學,也不再管與江思月的約定,徑直回宮了。

阿夜坐在桃枝上,看著他鬱鬱寡歡歸來,便從樹上一躍而下,翩翩落在他的面前:「阿簡,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嗎?」

元簡垂著眸,看著那雙粉色繡花鞋局促不安地蹭來蹭去,她是陪伴他已久的桃花妖,同旁人與他更是多了幾年情誼,更何況昨晚的事,是他的錯,也怪不到她身上。他微微一嘆,抬眼微微一笑,眉眼如有春風拂過,新雪初霽。

阿夜微咬了咬唇,偷偷抬眼看了他一眼,又快速垂了頭:「嗯。」

他嘆了一口氣,無可奈何地道:「你可真不像個妖怪,哪有像你這般羞怯的妖怪啊。」

阿夜微微瞪了眼,有些喃喃:「可是……我就是這樣呀……」

他再次微不可聞嘆息一聲,他伸手去握她的手:「走吧,我們回去。」

阿夜甜甜蜜蜜,嬌嬌怯怯「嗯」了一聲,從善如流地反握住了他的手。

6

元簡似忘了那曾魂牽夢繞的姑娘,每日下學歸來便是讀書,畫畫,畫的也是阿夜,灼灼桃花下美人如畫,人似畫中人,畫中原是她。

阿夜乖乖地站在桃樹下,乖乖地按照阿簡所指示那般,捧著一卷她看不懂的詩集,微微笑著,桃花紛紛如雨落,他分明是透過她看著另一個人罷。

有時元簡興緻來了,便捉了阿夜的手,在紙上一筆一划寫著:「江漢思歸客,永夜月同孤。」

江思月。

她眼淚泫泫欲落,終是「啪」地一聲落在素紙黑墨上,暈染開那個夜字。

他鬆開了她的手,垂下的眼眸再次沒了溫柔,他無聲地看著她顫慄的手,任筆尖墨汁在紙上一滴又一滴,她的眼淚一滴又一滴混入墨汁。

良久後,她才顫顫開口:「你不要喜歡她了好不好?」

他沒有作答。

她眼淚流得更歡,她道:「你喜歡我好不好,就像以前一樣,就我們兩個人。」

他依舊沒有作答,她閉眼流淚,只覺得說不出的疼。

她想,她不喜歡他的時候,他說希望她修成人形永遠陪著他,如今她好不容易修成人形了,他卻喜歡上了別人。

面上滑過微涼的指尖沾去她的眼淚,她朦朧著淚眼回首看他,他卻只是看著她的面容愣愣出神。半響後,他似嘆息般垂首寵溺地碰了碰她額頭:「你呀,還是這般愛哭。」

她看見他溫柔的眸光,不由破涕而笑。

密密麻麻的吻落在她眼睛上,臉頰上,最後落在她唇上,羅衫半解,交頸鴛鴦,春潮陣陣花如泣。

阿夜修成了人形,便不再拘於這個小院子,層層宮牆如同一個永遠走不出的迷宮。小妖怪偷偷摸摸地跟在少年身後,看他與人爭論高談闊論,看他執筆行書洋洋洒洒,看他隱匿陰影處看另一姑娘素手摺花嫣然一笑……

這似乎不是阿簡,這樣的阿簡她從未見過。她見過他狠辣無情地殺人,見過他絕望的眼神,見過他孤寂落寞的背影,見過他溫柔地微笑……卻從未見過這般的阿簡——因心上人的隨意一瞥便不由自主般挺直了背,微紅了耳尖。

這般羞怯的少年……

她覺得從胸腔里蔓延出一陣痛,讓她差點忍不住想尖叫出來。她緊緊捂著唇,頭也不回地跑回去了。

只有在那個小院子里,阿簡才是她的阿簡。

7

元簡最近領了差事,很忙很忙,以至於都沒能發現阿夜的異常。

終是忙完差事,得了聖上幾句誇讚,連帶著院子里的宮人伺候得也越發盡心盡意。他坐在粗壯的桃枝上,抱著阿夜,頭上漫天星光,他跟她說起這差事是如何不易,他又是如何費盡心思才得以解決的。官場複雜的人際關係他娓娓道來,可在阿夜一個妖怪聽來,確實無聊得緊。

他看著她睏倦的神色,不由住了聲,揉了揉她細軟的發,看著她眉眼卻想起了另外一個人。

江思月。

兵部尚書之女,她想來對他所說的這些應是熟悉極了吧,或許還能和他爭辯上幾句。他心底悵然,索然無味地合了眼。

晚風如故,同枝異夢。

過了幾日,陛下下旨讓元簡接待異邦的使者,當天晚上,阿簡卻帶著傷踉踉蹌蹌回來。

阿夜急得不行,邊哭邊為他上藥,可他卻一直閉眼沉默。

阿夜終不再詢問,掐了隱身訣去偷聽小宮女的私語,才知道原是異族王子前去太學觀看時,調戲兵部尚書之女,阿簡衝上去和他打了一架,陛下還指望著和異邦聯合一同抵禦外敵,出了這樣的事,肯定要重罰,便在殿上杖責三十……

難怪會傷成那樣。

她握緊了拳頭,回去看著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阿簡,大滴大滴眼淚落了下來。

他睜眼看她,看她無聲哭腫了眼,看她抽抽噎噎,渾身籠著漠漠涼意,他的聲音冷漠疏冷:「你可以不要哭了么?你除了哭還會做什麼?」

阿夜呼吸一頓,似不可思議地看著他,抖著嘴唇卻一個字都沒說出來。

半晌後,她才弱著嗓子喚了聲:「阿簡……」

「出去!」

她重重地咬了咬唇,一步一頓地出去了,接下來幾日,她都再未出現。

阿簡能起身了,靠著窗子便看見院子里滿地桃花堆積,他蹙了蹙眉:「你這些天就只躲著哭了?」

無人作答,只有落花簌簌。

他眉間滑過不耐,卻依舊低著聲音道:「阿夜,你是打算一輩子都不理我了嗎?」

桃花樹拚命搖頭,惹得滿樹桃花紛落無聲。

「又使小性子了吧?」

從虛空中走出一紅腫著眼睛的少女,她抽抽噎噎地道:「你讓我出去。」

「哦?你什麼時候這麼聽話了?」他一把捏住她的下巴,溫柔地點了點她的眼睛,問道,「我讓你不要哭,你怎麼不聽?」

少女可憐兮兮地輕喚道:「疼。」

元簡的唇角緩緩勾起來,眉眼彎起,露出一個粲然的笑來:「活該。」

話雖是如此說,他卻是低頭親了親她的眼睛,道:「去打些涼水來,敷敷眼睛。」

她卻不理,只是緊緊拉著他的衣角,泣不成聲:「不要趕我走……我不要離開阿簡……」

他的眉眼柔和下來,伸手攬她入懷,輕輕拍了拍她的背:「好。」

「莫要哭了,再哭就得成瞎眼妖怪了。」

8

日夜輪轉,月華如晝,阿夜常坐在枝頭閑閑翻著阿簡為她尋來的話本子,粉色羅衫與身後桃花融為一體,只有那如畫眉目在身後芃芃繁花里顯得格外艷麗。她看得入迷,卻不知不遠處有人在瞧她。

一瞧一下午,走時剛好元簡回來,正好看見一個身著黃袍的背影一步三回頭地遠去,他順著那人視線看去,只看見桃枝上一邊晃腿一邊哼歌的少女,他遠遠凝視阿夜良久,才恍然原來如此。

他嘴角勾起一個譏諷的笑。

他想起前幾日,從未單獨召見他的父親,竟親切問宮中可缺人,是否是對江思月有意。

晚上,他坐在桌前,愁眉不展,似有什麼煩心事。

阿夜問他,原是陛下逼他娶妻。

阿夜口中發苦,元簡確實也是到了娶妻的年紀了。她是妖怪,他是皇子,就算她喜歡他,想要和他在一起一輩子,卻也不能讓他娶她。

「阿夜,你可願嫁我?」

她一怔:「那江家小姐呢……」

他自嘲一笑:「我想要娶她,不過是因為她父親是六部尚書之一,手握兵權,可以助我勢力。可自杖責之後,我才發現,我想獲得權勢,是因為我想保護你。」

他握住了她的手,柔情蜜意地道:「阿夜,我曾許諾會保護你一輩子,那時候你沒給我答覆,如今你可願意?」

阿夜垂眸不知在想些什麼,卻聽元簡悵然一嘆。

「你是妖怪,我是凡人,百年於我漫長一生,而於你卻只是倏爾。我卻想讓你做我的妻子,讓你一輩子都忘不了我,是不是很自私啊……」

「不。」阿夜遽然抬首,她微笑,「是你把我喚醒,你給予了我生命,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真的嗎?」

她倚入他懷中,從他懷裡勾出鎖妖鈴,緩緩扣在自己手腕上,晃了晃,便有清脆的鈴聲叮叮作響,她沖他狡黠一笑:「現在你相信我了吧。」

「你!」元簡的目光一痛,隨即溫柔覆上,柔情百丈。他深情凝視著她,簡直是要把她溺斃,「你不用這樣做的,阿夜。」

「我願意……」

「明日,我帶你去父皇面前請婚,可好?」

「阿簡,你真好。」

9

第二日,元簡帶著阿夜去御書房請婚,果真得了允許,皇帝還交代他們出席晚上的宴會。阿夜笑得眉眼生輝,退下的時候,她走在前面,沒有看見身後的隱秘的眼風。

晚宴上,阿夜被他哄得喝了幾杯酒,醺醺沉沉地靠在元簡身上,柔聲喚著他名字:「阿簡,阿簡,我很開心。」

元簡溫聲細哄,喚來宮女扶著她去側殿休息。

等宴畢去側殿尋她的時候,卻被皇帝身邊的公公攔住了,只是道:「奴才不知殿下所尋何人,但殿中之人絕不是殿下所尋之人,還請殿下早些回宮休息吧。」

殿里傳來細細密密的嗚咽聲,她高聲喚他:「阿簡,阿簡……你放開我……阿簡,救我……阿簡……」

他握拳的手緊了又松,鬆了又緊,他佇立聽了良久,才溫順一笑,垂首示意:「麻煩公公了。」

衾翻紅浪涌,一遍又一遍,她癱軟著身子,身上的那人有同樣的龍威浩蕩,可確實不是她想的那個人。

她從未覺得眼淚原是這般苦,妖怪原是也可以這般撕心裂肺地痛著。身上的人突然停下來,低聲笑道:「你的阿簡來尋你了。」

門外果然傳來熟悉的聲音。

她嗚咽著,她嘶聲力竭喚著他的名字:「阿簡,阿簡,救我……」

「你說,他會來救你嗎?」

門外恭敬的道謝聲似打破了她最後一絲希望,身上的男人大笑著重重壓著她,她眼眸一下睜大,瞬息失神,直到昏厥。

夢裡她哭著呢喃著,依舊喚著他的名字。

阿簡。

她一直等著他來救她,就像當年他等著她修成人形。

可她知道,她等不到的。

元簡在桃花樹下站了一夜,其實他的母親並沒有死去,只是想得小妖怪的同情罷了。

他的母親出身自捉妖世家,本與皇宮無半分干係,卻因愛上了人間帝王,入了宮,生了他,因被傷了心便義無返顧地離去,一如她當年義無返顧地入宮來,留他一人在這深宮裡摸打滾爬。

沒了母妃照料又沒帝王寵愛的皇子,連太監都不如,所幸他的便宜娘親給他留了一些關於妖怪的書,比如能鎖住妖力為他所用的鎖妖鈴,比如喚醒妖怪的法符,比如斬妖匕……

他想養只妖怪讓自己能過得好些。

他按照書中所說,割破了自己的手腕,用血喚醒了桃花妖。他打聽好了,這株桃樹是宮裡最久的一株樹了,成妖的可能要高得多。卻沒想到喚醒的竟是一個除了哭之外,沒有半分用處的妖怪。

好在,還有一張臉能看。

柳暗花明又一村。

不過是個妖怪罷了。元簡伸手接住飄落的桃花瓣,不知道為何,總覺得今晚的桃花格外難看。

第二日一大清早,皇帝召見他,邊任人穿衣,邊看著床上的鞭痕凌亂的美人,笑道:「你這禮物很不錯,朕很滿意。你和江家女兒的婚事,朕允了。」

他跪在冰冷的地板上,行禮謝旨,可心裡卻無半分喜悅。直到退下時,窺見床上的女子滿身青紫白污,紅色鞭跡映著白瑩肌膚,刺得人眼睛發痛。

攏在袖中的手指有些發抖,他從來不知道,他一向高高在上的父親原來還有這樣的癖好,直到對上那雙死寂的目光,他才驚醒般回神,可那人卻已經閉上了眼,秀眉微蹙,神色如死水。

她不願再見他,甚至連一句質問都不願意。

10

世人只知,籍籍無名的七殿下入了皇帝的青眼,皇恩加身,青雲直上,自身又是有能力的,長得玉樹蘭芝,待他的未婚妻也是極為溫柔體貼。一時之間,京中待嫁女子提起江思月這個名字莫不都是又是艷羨又是嫉妒。

偶爾,元簡還會在宮裡見到阿夜,可還不待他露出一個風光霽月的微笑,她便瞥開了眼,視而不見地離開。

他知道,她在等他哄她,如以前一般。

可他也知道,她遲早會屈服,然後向他低頭認錯,如同以前一般。

卻沒想到是那個晚上,他洞房花燭夜,張燈結綵,佳人在側,鳳冠霞帔,明眸善睞,微微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他握了她的手,情深意切,心滿意足:「夫人……我費盡心思,總算是娶到夫人你了。」

「殿下……」

他溫柔一笑,寵溺地道:「還喚殿下?」

江思月嬌羞地輕咬著下唇,皓齒如霜雪,聲音細如蚊吶:「夫君……」

窗內柔情蜜意,窗外忽起大風,紅色燈籠被刮落在地上滾得沒有光息,紅燭漸短終熄,似急促而過的流光,似翩躚而過的光陰在這一晚迭起殆盡。

費盡心思。

原來是場交易,他將她送出去,只為了娶另一個女人。

阿夜靠在窗前,捂著心口蹙緊了眉,那裡似有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破碎的聲音在黑暗裡格外清晰,淋漓的血肉和疼痛讓她想起第二次見他的那個夜晚,桃花沾滿白骨,他的眉目間似有凜冽的寒風。

那時候,她就該明白,人妖殊途,他不會是她的。

她聽了一夜婉轉起伏,清晨帶著一身露水和冷意歸宮。

新婚夫婦進宮謝恩時,按照宮中慣例,皇子新婚第二日需在皇宮住上一夜,以盡孝道。

阿夜得知此例,便求了皇上讓七皇妃陪她住上一晚,元簡則獨自回到他一直住的宮院。

院子里的桃樹不見了,露出新鮮泥土和零星的桃花瓣,宮人說陛下為夜妃修了一個桃園,宮中桃樹皆被移植去那裡了。

他俯身撿起一朵較完整的桃花,他垂眸凝視良久,轉身回殿時身後卻傳來阿夜的聲音。她穿著江思月的衣裳,輕咬著下唇,皓齒紅唇,眼波流轉深情:「夫君。」

他恍了恍神,隨即問道:「阿月呢?」

「我就是阿月啊,夫君,你不認得阿月了嗎?」阿夜眨著眼,天真又無辜。

他額間似有青筋暴起,他蹙眉不耐地看著她:「阿夜,不要鬧了,阿月呢。」

她漫不經心地打量了他一眼,道:「你倒是分得清楚……」

她來的時候還聽見有小宮女議論紛紛,說她和七皇妃長得相像。她比照著鏡子看了看確實如此,想來定是那日化人時看見元簡和江思月行在一起,擾亂了修行,才與江思月有幾分相似。

難怪元簡每次看她都會看得出神呢,她原以為是因著他喜歡她,原來是透過她看另一個人。

元簡握住了她的手腕,那串鎖妖鈴清脆作響,他突地溫柔一笑:「阿夜,我不想傷害你,告訴我,阿月呢。」

「在陪陛下呢,你急什麼,反正都已經送了一個枕邊人給你父親了,再送一個又如何?」阿夜反握住他的手,不讓他掙脫,她學著他的模樣,溫柔一笑,「而且,你莫不是以為,你可以用這個破鈴鐺威脅我吧?」

他身子一僵,定定地看著她。

她眨了眨,無辜地道:「你難道不知道,這個破鈴鐺早就沒了法力么,我只當是定情信物方戴上的。」

「你騙我……」

她瞪大了眼,似覺得不可思議:「這鈴鐺不是你哄我戴上的嗎,怎麼就是我騙你了。」

溫柔散去,露出無情的真相,他厲著眉目,冷眼譏笑:「……不愧是妖怪……」

「是啊,阿夜不就是個妖怪么?」她遮唇一笑,鬆了手,眼角眉梢都帶著艷色的輕蔑和挑釁,「你一個凡人,還想操縱妖怪,不自量力。」

他撫摸著藏在袖中的斬妖匕幾次,終是重重撞開她,甩袖離去,卻被身後妖怪叫住:「阿簡。」

他再一次回首遙遙望向她,依舊是遠山眉,桃花眼,櫻桃唇,墨發飄散風中,腕上的紅繩金鈴清脆作響。她回眸微微一笑,便是傾國傾城,這張臉他熟悉極了,每每他照向鏡子時,便會每每想起她。

可到底,又還是有不同的,譬如那額間嫣紅的桃花,譬如鳳釵橫雲鬢,譬如那冰肌玉骨上曖昧斑駁的紅痕,譬如她看向他時譏諷冷漠的眼。

無一不昭示著,她不是他的了,再也不是。

「你的夫人我已經送回去了,天亮之後,你就向陛下請辭吧,帶著你的夫人離開這裡,去你的封地,我死之前,永遠不要回來。否則,我會殺了你們的。」

她微笑著走近他,那雙漂亮的眼睛不知什麼時候不再是純粹的黑色,而是泛著妖冶的紅光,凝視他時如來自深淵的惡鬼。她溫柔一笑,終娉婷路過他,只留給他一個毫無眷念的背影。

他緩緩鬆開握緊的拳頭,掌中桃花破碎成粉末,紛紛揚揚,消失不見。

11

三年五載過去,這些年,原本身體康健的皇帝身體越發不好,到了近幾日竟連床都下不了,各封地的皇子奉旨入京。

多年後,他終於再次見到她,已被稱作禍國妖妃的夜妃。(原題:《敘世桃花》作者:西嫵圖。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 ,下載看更多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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