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羽一直排名劉蜀武將第一嗎？

作者 雜了咕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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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志》里被忽視的八卦（42）

由於投奔劉備對馬超的人生轉折比較重要，所以本期聊的細緻些，而且很嚴肅滴。

建安十九年（214年），三十九歲的馬超從漢中投奔了劉備，如願到了一個既有實力，又一心討伐曹操的團隊，馬超有了自己的歸宿。（《三國志》超遂從武都逃入氐中，轉奔往蜀。是歲建安十九年也）

以劉備為核心的蜀國領導層，對馬超的到來表示熱烈歡迎。

（插一句，其實本沒有蜀國，只是說的人多了，也就有了蜀國。這裡為了表述方便借用下）

但也引起了劉氏老員工們的重視，特別是引起了性格高傲的遠在荊州的關羽的關注，他寫信問諸葛亮關於馬超的事。

平時眼睛都懶得睜開的關羽，這次不但睜開了眼，還特意書信詢問，說明了馬超當時的名聲。

受到《三國演義》的影響，大家都覺得關羽因為傲慢不服馬超，甚至要離荊入川跟馬超比試高低，這件事是不可能的。

關羽鎮守的荊州是劉備的戰略要地不容有失，作為封疆大吏的關羽。不會提出這麼有悖軍事常識的幼稚要求。何況馬超來降，關羽作為劉備的股肱之臣，竟然揚言要跟馬超比武，這是要代表劉備給馬超來個下馬威，還是要跟舊臣拉幫結派呢？

《三國志》原文說：「 羽（關羽）聞馬超來降，舊非故人，羽書與諸葛亮，問「超人才可比誰類」？ （諸葛）亮知羽（關羽）護前，乃答之曰：「孟起兼資文武，雄烈過人，一世之傑，黥、彭之徒，當與益德並驅爭先，猶未及髯之絕倫逸群也。」羽美須髯，故亮謂之髯。羽省書大悅，以示賓客。

從原文可以看出，關羽向諸葛亮去信的內容主要是了解情況：「聽說馬超來了，我不認識這個人啊，他的水平怎麼樣啊，軍師給我介紹介紹吧。」

諸葛亮回答：「馬超這個人：『膝蓋掛暖壺----水平（瓶）比較（腳）高。』跟張飛將軍相比是：『倆暖壺放窗台上---水平（瓶）一般高』。但他跟關將軍您相比，就是『武大拿暖壺-----水平沒你高』。」

關羽看到這麼多暖壺，正好可以用來實現溫酒斬敵將的夙願，就很高興地把諸葛亮的回信展示給大家看。還伸著大拇指不停地誇讚道：「軍師的水平：高，實在是高啊」

大家一看諸葛軍師寫封信竟然提及這麼多次暖壺，明顯是要搞刷屏式的微信銷售啊，不禁立刻拿出各自的手機，一邊對關羽笑著回答：「是啊，是啊」，一邊悄悄把諸葛亮的微信（昵稱：卧龍也是龍諸葛不是豬）設置成：「不看他的朋友圈」。

書歸正傳，從《三國志》的原文也能看出，關羽對馬超在劉氏集團的地位是有疑問的。這一點，可以從「（諸葛）亮知羽（關羽）護前」里看出來。護前是什麼意思？有人說A是護短，掩蓋缺點；B是維護以前的錯誤；C是維護以前的舊勢力。但我回答D：以上都不是

看下劉備給馬超印的名片就清楚了：《三國志·馬超傳》：「先主（劉備）。。。。。。以超（馬超）為平西將軍，督臨沮，因為前都亭侯。」 馬超一到蜀國，就被劉備封為平西將軍，負責西北事務，督臨沮地區。並且繼續享受漢朝所賜的都亭侯爵位。

平西將軍就是是蜀國西北野戰軍的司令，那麼這個職位的級別如何呢？

沒稱王之前的劉備以漢朝正統自詡，官職基本是按照漢制設定的。

漢朝的武官職位如下：

第一檔由高到低依次是大將軍，驃騎將軍、車騎將軍、衛將軍。這一檔將軍又被稱為重號將軍，不是常設軍職，由君王賜予，此時蜀國還沒有這個級別的職務；

第二檔從大到小依次是前、左、右、後四將軍（這個順序不同時期會有不同，綜合各方面資料，採用這個順序），比如左將軍劉備。這一檔將軍是常設將軍里的高級將領。

蜀國老大劉備左將軍的職位還是在建安三年（《三國志》與《資治通鑒》記錄的時間不同，從前書，即公元198年），劉備跟著曹操在中央混的時候受封的，至今十七年。此外，在建安元年，曹操還幫劉備要來了爵位：宜城亭侯。曹操還是很欣賞劉備的。

第三檔是四征、四鎮、四安、四平將軍。這裡的「四」是指東西南北四個方位，比如征西將軍馬騰。這一檔的將軍彼此幾乎是平級的；

第四檔的將軍職稱很多。比如蕩寇將軍、平虜將軍、討虜將軍等等。這些將軍也彼此平級，如果要分出高低，需要另外參照受封爵位。這一檔將軍又被稱作雜號將軍。

馬超是平西將軍，而關羽是蕩寇將軍。所以在軍職方面，馬超比關羽官大。

這一點，還可以通過黃忠的升遷中得到佐證。

劉備得到益州以後，黃忠被封為討虜將軍，後來在漢中之戰里殺了夏侯淵：「一戰斬淵，淵軍大敗，遷征西將軍。」可見，帶四方的將軍職，比雜號將軍級別高。

劉備封馬超平西將軍，也有昭示馬超出身官宦的意思。父親馬騰最後做到九卿之一的衛尉。武職從征西將軍做到前將軍（比劉備的官還大）。馬超是官二代，而潛逃人員出身的關羽同樣比不了。

再說爵位。馬超、關羽都是侯爵，而且都是漢獻帝封的真爵位，絕非土皇帝自封。侯爵又分三檔，由高到低是縣侯、鄉侯、亭侯。關、馬二人，都是亭侯，關羽是漢壽亭侯，馬超是都亭侯。但還是有不同之處的。馬超比關羽的亭侯要大一些。

因為一個字的侯爵，要比兩個字的侯爵級別高。這點區別，在王位的名稱上更加明顯。比如曹操的第二十五子曹干，先是河間王，後為趙王，顯然後面的王級別更高。一個字囊括的範圍往往更廣泛。

馬超的都亭侯的「都」字，是城的意思。關羽是漢壽亭侯，是漢壽地區的侯爵（有說法是現在的湖南湘北地區的漢壽縣）。都亭侯雖然沒有確定的地方，但比漢壽一詞延展性更大，範圍更廣泛一些。

有觀點說漢壽亭侯的「漢」字，是漢朝的意思，對此只能回復一個字：「汗」。如果在侯爵名稱前加上朝代，豈不是所有的爵位前都要有個「漢」字。皇帝在自己的朝代封賞大臣爵祿，就不需要特別說明朝代了吧。

也難說。也許漢獻帝預計到了漢朝要亂，三國要興，怕關羽一會兒屬漢一會兒屬曹一會兒屬劉容易忘，所以特彆強調一下。

有一天您孩子不及格了，被老師叫去見家長，一見面，您向老師自我介紹時說：「我是誰誰誰的男爸爸。」老師一下就明白您孩子為什麼學習成績這麼差了，遺傳。

不過也不好說，未來也許真會出現女爸爸呢。

除了背景、職務之外，還有個重要因素，馬超有，關羽沒有，就是馬超輝煌的工作經歷。馬超投靠劉備之前，在張魯手下做「都講祭酒」，這是第二把金交椅的副總經理，本來張魯還要把女兒嫁給馬副總，讓馬超成為益州董事會成員，後因老員工們反對作罷。

再往前看，馬超是割據西涼漢中的諸侯，在羌氐地區一呼百應，曾聯絡十路兵馬跟曹操對著干。這種履歷的馬超應聘劉備，劉備肯定重用，因為馬超完全可以獨當一面。

這樣的經歷，是關羽沒有的，關羽在曹操那裡，也就混個偏將軍，雖曾擔任過白馬坡解圍方面軍的先鋒頭領，還是排在張遼之後的副職，換句話說：關羽輔佐張遼將軍（《三國志》曹公使張遼及羽為先鋒擊之）。

馬超不但是一方諸侯，同時也是堅決反曹的一面大旗。馬超投蜀對其他諸侯有示範的作用，在全國範圍的影響面絕對超過網紅關羽。所謂千金馬骨，連死了的馬骨頭，都價值千金，那活著的馬諸侯，價值得上福布斯首頁。

劉備攻打益州最後的成都之戰，正是由於馬超的出現，徹底擊碎了劉璋的抵抗之心，不顧他人反對，繳械投降了。

綜合上述情況，馬超一到蜀國，劉備就給了他武將第一的位置，並持續了大約五年。這段時間，關羽關二爺，只能是關二爺。成不了關大爺。後來劉備稱漢中王，關羽才上位成了關大爺，但立刻死翹翹，還把兒子關平搭進去了。看來大爺還真不是好當的。不知道關羽死前有沒有感嘆：「還是二比較好。。。。。。」

說了這麼多，我都快忘了為什麼說這些了。奧，是為了解釋「（諸葛）亮知羽（關羽）護前」。

現在清楚了，「護前」是說諸葛亮知道關羽不希望別人排在自己前面，不太願意接受有人加三兒。

正是因為馬超剛來，地位就高過了關羽，所以才會有「亮知羽護前」 這句話。諸葛亮的回答是明確的：馬超雖然厲害，但只能跟飛將軍爭先，才華肯定不如您---美髯公---絕倫逸群啊。

關羽看到諸葛亮的評語很高興，因為諸葛亮不但誇讚了自己，還說自己比三將軍強。至於關羽為什麼會有這個心理，不在這裡討論了，以後有機會再聊。總之，關羽認可了諸葛亮的說法，而且諸葛亮的話，代表著中央的看法。

難道就因為諸葛亮的幾句甜言蜜語，關羽就接受了？肯定不是。任何高級別會議上的任免命令。如果不提前商量勾兌過了，是不能上會表決的。

首先，關羽還是個識大體的人，歷史上的關羽並沒有為了一己私義丟掉劉備的大義而放走了華容道的曹操。他只是性格孤傲，善待卒伍而驕於士大夫。

關羽知道劉備樹立馬超為榜樣對蜀國的發展有重要意義。當年周瑜就向孫權提出一個聯合馬超打擊曹操的行動方案。可見東吳上下都對馬超也是垂涎欲滴覬覦已久的。（《三國志》：「瑜（周瑜）乃詣京見權（孫權）日：「。。。。與馬超結援。。。。。北方可圖也。」 權許之。）

況且無論從任何條件看，馬超也是能擔當武將第一這個名頭的。關羽對劉備的安排，大體還是認可的。

如果關羽真的不能接受馬超插隊，可以直接跟劉備溝通。去問沒有決定權的諸葛亮就太繞彎了吧，前方又沒有施工。

其次，關羽作為跟隨劉備多年的老臣，非常明白劉備重用馬超的另一層含意：為了兒子劉禪。

劉氏集團雖然已經成功上市，但關羽、張飛等老一輩革命家都已年過半百。雖然西川之戰新增了大量領土，但得到的人才以老將居多。文官還好，得到了法正、彭羕這樣的中生代，而新來的武將除了黃忠就是嚴顏，「老驥伏櫪，志在千里」是不行了，「老驥伏櫪，只在心裡」。再看曹、孫兩家，都有新生代湧現。而馬超的到來，無疑讓蜀國武將的年齡結構趨向合理，讓革命的火種代代傳。

最後看下劉備。劉備作為關羽的領導，是怎麼處理這個問題的呢，他了解關羽，也不希望一直領銜的關羽有太大的思想波動。

還是從馬超的這張名片說起：平西將軍，督臨沮，都亭侯。

前面說了馬超的其中兩個職位，現在聊聊「督臨沮」。所謂督臨沮，就是管理臨沮這個地區。作為一名國家級將領，如果沒有自己的屬地，人生將是不完整的。按照馬超的級別，應該擁有郡國級的屬地。

這對劉備來說，是個難題。他的屬地太少，號稱佔據了荊州，實際只有零陵、桂陽、長沙、武陵、宜都郡和長江以南的部分南郡。這些郡早在馬超投蜀之前，就被人分走了。諸葛亮管前三個郡國，用這些地區的稅賦，支撐全國財政及軍隊的運作。（《三國志》：先主遂收江南，以亮為軍師中郎將，使督零陵、桂陽、長沙三郡，調其賦稅，以充軍實）。

劉備自己當了荊州牧（孫權向朝廷舉薦的）並直轄武陵郡。張飛為宜都郡太守（宜都郡是從南郡分出來的，有四個屬縣）。另派向郎督管南郡的秭歸、夷道、巫、夷陵四縣。

由於狼多肉少，荊州的郡國不夠劉備這幫人分的。劉備就把襄陽郡太守給了關羽。襄陽郡是曹操的地盤兒，關羽只好虛領，也算是為將來佔領襄陽要個彩頭兒。（《三國志》先主收江南諸郡，乃封拜元勛，以羽為襄陽太守、蕩寇將軍，駐江北。）

虛領這種情況並不少見，孫權就曾經虛領徐州牧。還有于謙他爸爸就是蒙古國海軍司令，只要找到海立刻就上任。

有人說劉備剛佔領了益州，益州的郡國數量不少，可以拿出一個給馬超。但是劉備對益州各郡太守的人選有自己的想法。

劉備新統西川，他既不希望冷落了荊州的老臣，也不希望辜負益州的土著勢力。一個新壯大的團隊，特別需要新舊兩方面人才的精誠團結。傷害誰的利益，都是傷害劉備自己的利益。他在首先得到的益州的八個郡國里，安排了四個荊州團隊的人和四個益州團隊的人，分享這八個太守的職位（具體內容以後有機會再說）。

馬超是來自西涼一股新勢力，替代哪一方，都會打破劉備預設的平衡。何況劉備儘管寬厚，也不會立刻對新來的馬超完全放心，畢竟彼此還不是非常了解。郡太守的職位太重了。

雙方只是在《非誠勿擾》上牽手，出門還不一定能不能聊到一塊兒呢。

但是如果不給馬超地盤兒肯定是說不過去的。這下劉備犯難了，他在自己的地圖冊里，翻來翻去也找不到合適的地方給馬超。急得他思前想後抓耳撓腮，把耳朵也拉大了，把手臂也拉長了，鬧了個兩耳垂肩雙手過膝的長相。

劉備突然耳朵一扇，計上心來，自己沒有敵人手裡有啊。東吳是目前的朋友，不能用東吳的地盤兒給馬超督管。看來只有找曹魏了，劉備仗著自己手長，伸手從曹魏城裡拿來了《魏公地圖冊》，翻了兩頁就發現了曹操境內的臨沮（在南郡長江以北的地區）。

臨沮雖然只是個縣，但是按照漢朝設置的級別，臨沮算是侯國，名義上級別比縣級高（《後漢書．郡國志》：〖臨沮〗侯國）。所以馬超虛督臨沮，也不算俯就。

再看看黃忠、趙雲他們還都沒自己的屬地呢，馬超應該很知足了。

補充說一句，劉備也不是一味偏向馬超，《三國志》記載：「益州既平，賜諸葛亮、法正、飛及關羽金各五百斤，銀千斤，錢五千萬，錦千匹，其餘頒賜各有差。」名單里沒有常委馬超，他在其餘里。

劉備為馬超選擇了荊州的臨沮還有另一層意思。

全權負責荊州事物的是關羽（《三國志》先主西定益州，拜羽董督荊州事）。從都臨沮這個職務上講，馬超是從屬關羽的。當然，因為是虛職，也就不會有具體事務上的接觸。但這可以從另一個角度安撫關羽。

團隊里來了新人，聰明的領導一定會考慮老下屬的感受。特別是出現了馬超這種高管層面的人事變化，就更需要謹慎布局了。

既然劉備在各方面都已經考慮周全了，關羽也沒有太大意見。那關羽為什麼還要去信詢問馬超的才幹呢？關羽不僅是為自己護前，更是為了荊州團隊。

可以想像一下，關羽作為一名封疆大吏，沒來由的把諸葛亮給自己的回信展示給大家狂秀，恨不得來個翹腳「巴扎嘿」。舉止實在輕浮，跟那個總閉著眼看人的關羽相比，完全是個假關羽。

關羽作為首席高管負責劉備的根據地荊州，他的手下團隊在集團內部自然會有些優越感。如今來了個馬超，竟然排到前面，即使關羽識大體不在意，關羽的手下是會有所擔心或不快的。

出於對荊州團隊的利益考慮，關羽詢問下新任高管的情況，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諸葛亮的回信維護了關羽，也就維護了荊州團隊的利益。

正是諸葛亮的正能量回答，才會出現「羽省書大悅，以示賓客。」的場景。顯然，這是一個荊州上下都在等的消息，因為這意味著總部的態度。

馬超投靠劉備，是劉氏集團壯大的標誌之一，對當時各方面的影響是非常大的。劉備充分利用了這次機會，給予馬超比關羽更顯赫的地位。

所以五年後，在劉備稱王的《勸進表》里，馬超排在第一位，也就不奇怪了。

（圖片根據本文內容製作，製圖素材源自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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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明：關於「督臨沮」這三個字的句讀位置是有爭議的，有觀點認為是「督臨：沮」而非「督：臨沮」。從地理位置上講，沮縣在武都郡，當時在張魯手裡的，馬超也屬於遙領。後來攻打漢中時，馬超曾經在這裡屯兵，似乎「督臨：沮」更合理些。但古文一般沒有「督臨：沮」這個節奏，而所有文字史料中又無明確的支持，且反覆用「督臨沮」一詞。所以這裡採用了後一種說法。

上一期：曹操把馬超的小妾當福利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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