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耳其政變一周年：大規模清除反對派 埃爾多安修憲成功圓夢總統

土耳其政變過去已有一年之久。這一年中，土耳其的政壇經歷了不少變化。從政府長期延續緊急狀態、大批清洗反對派，到今年4月16日通過總統制修憲公投，土耳其政治一直佔據著新聞媒體的焦點。

從積極的角度來看，土耳其社會這一年來確實在漸趨穩定，恐怖襲擊案件相較一年前要少了許多。但在穩定表面的背後，土耳其政治又潛伏著危機。埃爾多安一年來不斷加強個人權力，將土耳其往威權政治發展，在國際社會引起了很大爭議，導致土耳其與歐盟和美國的關係都受到嚴重影響。

2017年1月21日，土耳其總統埃爾多安就修憲公投發表講話

來源：The Washington Post

政變一周年，土耳其國內政治經歷了什麼，又將往什麼方向發展，這將是本文探討的主題。

政變前後

2016年7月15日晚11點，土耳其國家廣播電台（TRT）傳來了主持人驚恐的聲音，她在政變士兵的逼迫下向土耳其民眾播報了軍方全面接管土耳其政治的消息。

政變軍方以現任政府破壞土耳其世俗化，損害土耳其國家利益為由，宣布政府「違憲」，「國內和平委員會」（Yurtta Sulh Konseyi）將暫時接管政府，希望民眾能配合政權順利過渡。與此同時，土耳其總統埃爾多安正在土耳其西南部馬爾馬里斯度假，首都安卡拉卻亂成一團。

不過，埃爾多安及其政府反應迅速，民眾也積极參与抵制政變，這場突如其來的政變在不到一天的時間裡就被鎮壓。

土耳其政府很快宣稱政變是由葛蘭組織在背後指揮的；美國等西方國家則對此表示懷疑，並明確表示在證據確鑿之前不會將葛蘭引渡回土耳其；中國媒體大多對政變的起因和背景沒有過多分析，且普遍直接斷定是世俗派的軍方發起的。

土耳其民眾多數並不支持政變

他們認為「最壞的民主也強於政變」

來源：NBC News

但眾所周知，土耳其軍方勢力早已被埃爾多安政府通過2008年展開的「額爾古納昆（Ergenekon）案件」調查成功壓制下去了。近幾年來軍方一直受以埃爾多安本人為首的文官政府的嚴格掌控，更離譜的說法是政變本就是埃爾多安為了方便清洗國內反對派一手策劃的，宛如當年希特勒自導自演的「國會縱火案」。

當然，軍隊政變絕非小事，對經濟發展、社會穩定都會造成很大的衝擊。政變前土耳其政府並未遇到足以顛覆政權的外部壓力，埃爾多安這樣的政壇老手不會如此無謂地冒險，這種過於陰謀論的說法正是嫌疑最大的葛蘭本人提出，就更加可疑了。

政變被土耳其政府如此輕鬆撲滅，很大原因在於很多民眾對上世紀軍政府肆意干政、土耳其混亂無序的政治環境還記憶猶新。正是埃爾多安領導的正發黨政府從2002年以來將土耳其引出了經濟泥潭，並在很長時間內鞏固了土耳其的政治秩序，不少土耳其人對埃爾多安本人心懷感激。

即使到現在，政變背後依然有著諸多謎團，儘管在廣播電台的聲明中，政變士兵表示要恢復土耳其的世俗體制，捍衛凱末爾主義的政治遺產。但是電台上的聲明似乎太過刻意地模仿了凱末爾建立共和國時演講發言的論調，這種刻意為之的感覺非常類似是葛蘭分子為掩人耳目，發表一篇明顯是世俗派的聲明，嫁禍軍方，自己則隱於幕後。

畢竟，於情於理，世俗派的軍方都不可能在這個時候選擇發起政變。世俗派軍方本身勢力受到嚴格限制，不具備接管政權的能力。從2014年以來，埃爾多安為了對抗葛蘭安插在政府中的勢力，試圖聯合軍方，向不少軍方高層伸出了橄欖枝，為不少在「額爾古納昆案件」中以叛國名義被抓捕的軍官平反。

葛蘭運動

來源：Gulen Movement Hizmet

此時，軍方為了恢復其原勢力，本應韜光養晦，與埃爾多安合作，報當初葛蘭分子在「額爾古納昆案件」中為其極力編造罪名的一箭之仇，絕無理由發動政變。反倒是葛蘭組織，從2013年底發起針對埃爾多安政權的「反腐運動」不成，反而連栽跟頭。

到2016年初，其主要宣傳媒體，之前土耳其發行量最高的報紙Zaman都一度被政府查封，在各方面都被逼到絕路，只能拼力一搏，更有發起政變的動機。

埃爾多安的真實動機

政府在政變爆發後不出幾天，就確認是葛蘭分子所為，並非毫無道理。即便如此，政府的這種判斷只是基於上述的猜測，並沒有實在的證據支撐。加上葛蘭本人長期居住在美國賓夕法尼亞州，向來擅長運籌帷幄於千里之外，很少被人抓住把柄。埃爾多安向美國政府提出的引渡葛蘭的要求多次被明確拒絕。這也成為導致美土關係不穩定的一個重要因素。

國際社會對土耳其的政變自然是一致持譴責態度。但這種譴責的姿態並沒有給土耳其政府實質性的幫助。埃爾多安一直伺機清除政府以及社會中的葛蘭勢力，這一次的政變正好給他提供了這個機會。歐盟負責外交事務的官員莫格里尼透露稱，土耳其政府和國家情報局（MIT）早就準備好了要逮捕的葛蘭分子名單，就等政變爆發這個時機進行政壇的大清洗。

美國卡內基研究中心也將土耳其政府在政變後的清洗與美國60年代的麥卡錫主義，甚至是蘇聯的大清洗相對比，指責土耳其政府在政變後胡亂猜疑，將政治清洗不斷擴大化。民間也是草木皆兵，告密成風，研究中心警告稱如果土耳其政府繼續延長緊急狀態，很可能導致持續的社會動蕩。

據BBC報道，截止到現在土耳其全境有50000人被關押（報道稱土耳其各地監獄為騰出足夠的關押空間，事先共釋放了38000名囚犯），另有140000人被所在單位或公司解僱，僅僅因為被懷疑和葛蘭組織有聯繫；這些被關押和解僱的人群中大部分都從事公職工作，如公務員，律師，教師等等。

然而，隨著清洗的擴大化，越來越多庫爾德族的教師與公務員也被辭退。凡是任何提及庫爾德民族權利、自治等主題的公務人員都面臨隨時被辭退乃至逮捕的危險。這其中就包括人民民主黨的黨首德米爾塔什（Selahattin Demirta?）。

米爾塔什

來源：Twitter

2016年11月，正發黨政府出奇不意地以勾結恐怖分子為名逮捕了人民民主黨14位議員及兩位黨首，引起了國際社會的軒然大波。如果說之前政府逮捕政變幕後嫌犯葛蘭組織成員尚還有法可依，勉強能接受的話，這種公然逮捕反對黨領袖的行為顯然徹底了違背民主原則。

很顯然，埃爾多安希望藉助政變後大清洗的機會一勞永逸地清除包括葛蘭分子、庫爾德人權團體、世俗派、左翼自由派等所有政治對手，只留下忠於自己的民族主義行動黨（MHP）以及共和人民黨（CHP）殘留的一部分，以裝點土耳其名義上民主政治的門面就夠了。

可以說，埃爾多安的「大清洗」到目前為止非常成功，曾經在2015年大選中於東南部地區奪走正發黨大量選票的人民民主黨，從去年多位黨內成員被逮捕後一蹶不振，再無力對正發黨政府發起挑戰。

隨著埃爾多安將敘利亞境內對抗ISIS的庫爾德武裝人民保衛軍（YPG）不斷污名化，如今的土耳其政壇中庫爾德政治團體幾乎成了恐怖組織的同義詞。埃爾多安憑藉著對境內少數民族的強硬態度，將自己打造成了一個普京式「政治強人」形象，也順應了土耳其民族日趨狂熱的民族主義情節，反而提升了個人的支持率。

據保護記者協會（Committe to Protect Journalists）統計，土耳其政府現關押著2500名記者，在全世界關押記者數量的排行榜上高居榜首。另外，土耳其有160家媒體被政府強制關閉，其中除了葛蘭組織的喉舌Zaman，Samanyolu以外，也包括很多自由派，乃至溫和派的新聞媒體。

《共和國報》（Cumhuriyet）由於屢次批評埃爾多安的獨裁作風，多次被指責與恐怖分子勾結，報社的總編輯，土耳其著名專欄作家江?敦達爾（Can Dündar）因在一年多前追蹤報道了正發黨內部與ISIS暗中的石油交易，被土耳其政府以「泄露國家安全機密」為由缺席審判。江.敦達爾現流亡德國，依舊撰寫諷刺政府的專欄雜誌。但即使是向來態度堅定的《共和國報》，在政府的嚴厲打壓下也收斂了許多。

江?敦達爾

來源：News for Turkey

4月29日，土耳其政府又將矛頭指向了維基百科，由於維基百科在「2017年土耳其修憲公投」詞條中有指責埃爾多安個人獨裁的內容，正發黨政府直接封禁了維基百科的網站，且在同一天逮捕了3974名公務員。有觀察家評論稱，政變僅僅過去幾個月，土耳其的民主與人權水平倒退了至少十年。

巧合的是，就在政變爆發接近一周年之際，土耳其國內再次發生了一場大規模反對現任政府的活動，從6月15日開始，反對黨共和人民黨領袖科勒奇達奧盧（Kemal K?l??daro?lu）在在土耳其全境組織了一場反對現任總統埃爾多安的大規模遊行，抗議去年政變以來政府大規模的清洗活動。

事件的起因是共和人民黨的議員Enis Berbero?lu被政府以「泄露國家機密為名」逮捕，處以25年的監禁。這一判決在共和人民黨內部引發了強烈不滿。

諷刺的是，根據土耳其憲法，議會議員在任職期間本具有豁免權，正發黨為了排擠政府中親庫爾德的人民民主黨議員，提議取消這一條文。由於共和人民黨的支持，該修正案在議會順利通過，一年以後，共和人民黨的議員卻也深受其害。科勒奇達奧盧表示政府的這一舉動已經「跨過了土耳其社會公平、正義的紅線」，當天臨時做出決定，組織從安卡拉徒步到伊斯坦布爾的大規模示威遊行。

儘管科勒奇達奧盧從2010年以來一直擔任土耳其最大反對黨共和人民黨的領袖，且多次在選舉中向正發黨及埃爾多安本人發起挑戰，但他尚未在土耳其政壇取得任何重要成就。

過於平庸的競選口號，毫不突出的政治主張使他從各方面來看都是個極其平淡的人物，在媒體前的出鏡率極低。即便是這次示威遊行的新聞，西方媒體也大都以「反對派領袖」的名稱代指，對他個人情況鮮有提及。埃爾多安能夠在近十多年大權獨攬，將土耳其政壇變成個人的獨角戲，與反對黨能力不足，缺乏吸引力也有很大關係。

反對派沒有能力？

共和人民黨作為國父凱末爾的遺產，共和國歷史最悠久的政黨，連續近20年沒有贏得過一次大選，表現確實不如人意。然而，科勒奇達奧盧在今年修憲公投前夕宣傳中的表現讓土耳其民眾眼前一亮。

在4月16號的公投前，親共和人民黨的《共和國報》這樣宣稱，「科勒奇達奧盧近日在全國各地的演講中好像年輕了十歲，我們從來沒有看見過他像現在這樣精力充沛，態度堅決，甚至表現出了政治強人的影子」。

公投過後，共和人民黨立刻向其結果與合法性提出了質疑。

公投期間土耳其處於政府規定的「緊急狀態」當中，媒體宣傳與社會活動都受到政府的嚴格限制。公投結束後，大量媒體報道表明公投選票中出現了大量未蓋公章的「白紙選票」，這些無效選票大部分都是投支持修憲的。

土耳其反對派與各家新聞媒體屢次要求高級選舉委員會(Yüksek Se?imKurumu YSK)調查這些「白紙選票」，最後的結果依舊不了了之。共和人民黨指出了大量正發黨在公投中刻意操縱民調，涉嫌舞弊，強迫東南部地區部分鄉民投票等違法行為，這些指控最終都沒有被嚴肅處理。

此次示威遊行，某種程度上可以視為反對派抗議修憲公投結果的一個後續活動。從4月16日公投結束以來，科勒奇達奧盧一直沒有停止抗議公投結果的努力，在4月23日土耳其國家主權日的議會演講中，科勒奇達奧盧公開批判正發黨政府背叛了國民意志，並表示永遠不會接受不公正的公投結果。

科勒奇達奧盧

來源：Belgelerle Ger?ek Tarih

當然，科勒奇達奧盧無法改變修憲公投業已通過的既成事實。雖然公投結果的合法性和公正性尚且存疑，但木已成舟，想要憑藉一個示威遊行來顛覆埃爾多安的統治是難上加難。

7月15日政變一周年後，執政黨正發黨將組織持續一周的紀念活動，這顯然會是針對科勒奇達奧盧組織的「正義」遊行（Adalet Yürüyü?ü）反宣傳的一個好機會，如果正發黨利用得當的話，很可能會抵消反對派在過去兩周內遊行的所有成果。因此，擺在科勒奇達奧盧與他的共和人民黨面前的，將是更加艱巨的挑戰---如何利用這一次的示威遊行，將之作為挑戰埃爾多安政治權力的一個轉折點，為兩年後的總統選舉做好準備。

就現在來看，科勒奇達奧盧的政治威信比起埃爾多安還差了一個層次，土耳其政治仍舊處於「埃爾多安或其他人」的狀態。埃爾多安的各個反對派的政治主張也是千差萬別，有葛蘭組織這樣的宗教團體，有支持共和人民黨的世俗派的軍官、知識分子階層，有人權組織、自由派，也有像人民民主黨這樣側重庫爾德族群利益的政治團體。這些團體的利益取向南轅北轍，很難真正走到一起。

此次示威遊行的成功多少帶有些偶然性，體現了埃爾多安不斷膨脹的個人權力在土耳其社會引發的不滿情緒，但真正到了總統大選的時候，埃爾多安只需要穩固自己那部分支持團體，就可以確保順利當選。畢竟，一個四分五裂，無法形成合力的反對派是不可能對一個強權政府形成真正挑戰的。

政變僅僅過去一年，但這一年中土耳其經歷了政壇的大清洗，經歷了修憲公投，經歷了在敘利亞的軍事行動，也經歷了國際形勢的風雲變化，以至於政變很快在公眾視野前被淡忘。的確，政變之後一年中發生的每一起政治事件都一次次地刷新了人們對這個國家的認知，都具有著和政變幾乎同等重要的意義。

從民主轉向專制？

不得不說，土耳其正在經歷著一個「歷史的轉折點」，很多外界媒體認為土耳其正在從世俗化政治走向伊斯蘭政治，從民主向專制轉變。這種說法並非沒有道理。

埃爾多安領導的正義與發展黨確實是一個伊斯蘭主義的政黨，修憲公投將土耳其改為總統制，削弱了議會的權力，附帶的一系列條款同時限制了司法的獨立。這些都大大增強了總統埃爾多安的個人權力。

事實上，在修憲公投之前，埃爾多安就已經手握大權，全面架空了總理耶爾德勒姆，成為了土耳其的實際主宰。應該說，前任總理達武特奧盧辭職以後，土耳其就已經在實際操作中採取了總統制，修憲公投不過是將埃爾多安總統的權力合法化而已。

與他強硬幹練的前任達武特奧盧截然不同，耶爾德勒姆作為一個技術官僚，本就是埃爾多安在擔任伊斯坦布爾市長時一手提拔上來的，自然對埃爾多安唯命是從。因此，與其說修憲政變改變了土耳其的政治生態，倒不如說土耳其的政治演變是一個由來已久，分階段逐步進行的過程。

2002年正發黨上台，在幾年時間內基本解決了通貨膨脹，經濟增長乏力的問題，將土耳其帶入經濟告訴增長期，到2007年，這是第一階段，這一階段，正發黨在土耳其政壇立足未穩，不敢與根深蒂固的軍方勢力正面衝突，只專註於經濟發展，其政策相當實用主義。正發黨倚靠厄扎爾時期發展起來的一批中產階級和小企業主的支持，大力發展外向型經濟，在中東開拓市場，取得了突出的成就。

到了2007年，正發黨漸漸在政府內部紮下了根基，埃爾多安開始利用他和葛蘭的緊密聯繫，第一次向軍方發起了挑戰，轉折點就是阿卜杜拉.居爾（Abdullah Gül）衝破軍方的層層阻撓，成功當選總統。

阿卜杜拉.居爾

來源：soL Haber Portal?

雖說土耳其總統本是榮譽性的虛職，但到2007年正發黨包攬總理、總統之位，將世俗派的軍方全面排除在土耳其政治之外，依然造成了很大的轟動。軍方試圖將1997年的「備忘錄政變」故伎重施，向正發黨政府發送了一條電子備忘錄，以其違背土耳其憲法，破壞世俗化為由，要求其立即下台。

然而，由於突出的經濟表現，正發黨此時在土耳其受到民眾狂熱的歡迎，因此堅定地拒絕了軍方的要求，並以一票之差挫敗了軍方對其展開的「違憲」訴訟。

居爾順利當選土耳其總統可能是21世紀土耳其政治的第一個轉折點。自此，軍方與正發黨的勢力對比發生了逆轉，凱末爾以降不成文的「軍人監政」傳統開始被文官政府全盤接管政局所取代。為了鞏固這一局面，埃爾多安與葛蘭聯手密謀了一場針對軍方的頗具陰謀論的驚天大案，也就是震驚土耳其政壇的「額爾古納昆案件」(Ergenekon)。

大致是說軍方內部很多成員與外國情報部門協作成立了一個地下組織，或曰深層政府（Derin Devlet），該組織一直陰謀推翻政權，破壞土耳其民主體制。

從2008年到2013年，土耳其政府對這個所謂的「地下組織」進行了曠日持久、煞有介事的審判，將大批的前軍方高層以「叛國罪」關進監獄。其中，葛蘭組織成員在審判軍方高層中發揮了核心的作用。自此，土耳其軍方勢力徹底被文官政府「關進牢籠」，再難對土耳其政治施加實質性的影響。這是第二階段。

到了2013年下半年，局勢又風雲突變。埃爾多安政府經歷了11年經濟高速發展與居高不下的支持率之後，第一次遭遇了反對派的挑戰。首先是發生在伊斯坦布爾加齊公園的一場看似無關緊要的示威遊行，不少居民走上街頭抗議政府拆除伊斯坦布爾市中心的公園改建商業中心。

由於政府在對待這次抗議示威中的態度略顯粗暴，其聲望多少受到了些影響。或許是從該事件中看到了機會，葛蘭組織率先向埃爾多安政府發難，利用他們在政府內部，尤其是司法部門中安插的人員展開了對埃爾多安本人及其親信的貪污調查，連埃爾多安與兒子電話通話內容都在媒體面前曝光，兩人似乎再討論一筆巨額的款項，這在土耳其社會造成了巨大的醜聞。大批埃爾多安的羽翼在這場反貪腐運動中被調查整肅。

這起案件宣告了埃爾多安與葛蘭兩人的徹底決裂。案件背後的前因後果我們不得而知，但顯然這讓埃爾多安意識到了葛蘭組織在土耳其政治中的可怕勢力會直接威脅到其自身的統治。

或許是受此事件刺激，埃爾多安開始大規模加強個人集權，開啟了其正發黨統治的第三階段。從2014年到2016年政變，正發黨開始接連不斷地面臨各種挑戰：敘利亞內戰愈演愈烈，ISIS在敘利亞站穩腳跟，大批敘利亞難民湧入土耳其境內；與庫爾德工人黨才達成兩年的停火協議宣告破滅。

尤其是2016年土耳其境內恐怖襲擊頻發，其中東「安全島」的地位受到挑戰，旅遊業也遭受了沉重打擊；在2015年7月大選中，正發黨選票未能過半，經過二次大選才勉強保住單獨執政的地位。

除了老牌大黨共和人民黨之外，民族主義行動黨和人民民主黨也開始對正發黨的執政地位發起衝擊。埃爾多安在2014年從總理之位退下，接任依照憲法不具有實權的總統之位後，依舊不肯放權，繼續在土耳其政壇呼風喚雨。

土耳其總統埃爾多安被外界認為是獨裁者

但其國內民眾支持率很高

來源：CNN

面對國內的混亂局面，他不惜訴諸民族主義，採取擴張性的對外政策，積極扶植培養敘利亞反對派，干涉敘利亞內戰；嚴厲鎮壓任何庫爾德民權運動；又試圖聯合軍方，開始籌劃清洗政府內部的葛蘭組織成員。這一切，到了2016年7月15日，終於發展到一個新的高潮，也就是開頭提到的軍事政變。

政變本身很快就被政府平定，並沒有給土耳其政治秩序造成很大的衝擊。然而政變之后土耳其政府大規模的政治清洗卻深刻改變了土耳其的政治格局。凡是與葛蘭組織有牽連的都被捕入獄，其他的反對派也是噤若寒蟬，短時間內不可能給埃爾多安的統治造成實質性威脅。修憲公投在一片質疑聲中通過，但結果卻無可挽回。

埃爾多安在加強個人專制的道路上穩步前進，不考慮外部環境的影響，土耳其政局似乎正趨向穩定。土耳其政壇究竟是否可能出現一個有能力整合各個反對派，向埃爾多安發起挑戰的政治領袖呢？短期來看，恐怕還真是沒有。

今日主筆 劉新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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