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私的來福（一）

自私的來福（一）

東屏西鏡

我家來福對我最忠誠，雖然家人都是它的主人，它對每個人都親熱，都友好，而我才是它真正的主人，它為了我可以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因為我對它也很好，給他煮飯，給他留骨頭，給他買心肺，還和他說話，帶它上街購物，我沒把它當畜牲，而是當朋友，當家庭一員。

它有很好的遺傳基因，雖然不是狼狗警犬之類的名狗，但卻是土狗中的精品，是土狗中的戰鬥狗——它是「趕仗狗」的後代。

它的父親是一名驍勇善戰的「趕仗狗」——這樣的狗在村子裡並不多，它們經過選拔和訓練，練就一幅好身體，奔跑如閃電，對敵人窮追不捨，為狩獵忠於職守，勇於奉獻，直到獵物到手。

那年冬天快過年了，我是在門前的竹園裡撿到的來福，它是年初它父親來村子山頭狩獵時和它母親結合生下的愛情產物，身材頎長，大腿修長，毛髮漂亮，眼睛靈活，一看就是「趕仗狗」的後代。

看到它成了孤兒，我心裡不舍，把它從鬆軟的竹葉上抱起來，它乖乖地讓我抱，清亮的眸子望著我，就像小孩子依戀母親一樣。

我母親也很高興，山裡人人家稀少 有個狗作伴可以壯膽。我和母親用舊衣裳給它做了個溫暖的狗窩，家裡人都出來看它，嘰嘰喳喳議論它，對它評頭品足，它還小，躺在被窩裡眨巴眼睛望著我們，有一絲膽怯。它這時已經吃飽喝足，後來它終於忍不住睡了，一睡就是一天，小小年紀沒有母親確實可憐，幸好遇到我，否則會凍死，要知道我們深山地區晚上特別冷。我一定會把他飼養成狗，一個堂堂正正的狗。

它的皮毛是白底黃花，顏色喜慶，媽要我給它取個名字，方便以後叫喚它，我看了它一會兒略為沉吟，「叫來福吧，它身上有白色和黃色，金子和銀子都有，就叫來福……」因為鄉下有這種說法「黃來金，白來銀。」

父母和弟弟都沒異議，就叫來福。

來福的飯量越來越大，體格也越來越健壯，長相也越來越帥了。它隨我們一起到地里幹活，在地里捉蝴蝶，撲螞蚱，也和我們上十公里以外的集鎮上趕集，你不要擔心它的安危，它始終圍繞在你身邊，就像一名合格的保鏢，搖頭擺尾的。

它站在我身邊昂首闊步，好像一名大將軍，遇到它認為的險情它就會用叫喚來提示，有它一路，做事都不寂寞，還會多一些樂趣，我和家人都喜歡它，我們都把它當成家庭一員。

我們農村人生活很單調，前幾年互聯網也沒有 ，只有電視，白天幹活，晚上一家人才坐在電視機前，緩解一天的疲勞，而來福也坐在我身邊看電視，聚精會神的模樣，好像看懂了似的。

一晃兩年，來福已經長大，也可以去趕仗了，但我沒有這愛好，我堂弟他們喜歡，它被借用去趕仗，當然要培訓，不是所有的狗都能趕仗的。

來福天生具有趕仗的習性，這遺傳了他父親的基因，它的奔跑速度和嗅覺和觀察能力都很強，並且對獵物很兇狠，捨得下手，成為趕仗狗中的大將軍。

堂弟小軍常常帶它出擊，收穫很多，還把勝利果實分給我一部分，母親將野味烹製得香氣四溢。我雖然不出擊，但有野味享受，也是何樂不為。

趕仗都是在農閑的時候，也就是在秋天和冬天，春天要耕種，夏天收夏季作物，氣溫也太熱，林子太茂盛，獵物躲藏不易捕捉。秋天事情相對好些，小軍他們就摩拳擦掌，連狗也嗷嗷直叫，好像終於等到時機來臨。

此時的來福已經出落得非常英俊威武，皮毛油光發亮，平時算溫和 遇到情況的時候眼露凶光，它繞著屋子逡巡，耳朵豎起，一幅坦然無畏的神情，像忠誠的衛士。

它雖然戰果輝煌，其實也身負重傷，有次出獵，它奮勇當先抓住一隻肥胖的土獾，它抓的是土獾的後半身，那土豬奮起還擊，扭過頭用它的獠牙咬住它的左邊後腿，這是一場你死我活的生死之戰，雖然來福及時調整方案，咬住對方的喉嚨，將它至於死地，來福自己的左後腿被土獾生生撕下一大塊皮肉，露出白森森的骨頭，大腿不停地流血，它忍痛將勝利品交給主人，自己卻累得虛脫，汪汪地嗚咽呻吟。

我雖沒參加這次捕獵，但聽小軍他們敘述也是心驚肉跳，我責備來福「你怎麼不注意安全，差點丟了性命。」

它耷拉著腦袋乖順地聽我埋怨，躺在地下一動不動，我數落它的時候它眼睛努力睜開，尾巴還搖晃著，我說「你別搖尾巴了，現成疼。」但它們還是搖幾下，我索性不說了。

我給它傷口用酒精消毒，把頭痛粉碾碎，和上雲南白藥，撒在它傷口上。

小軍給了塊土獾的後腿，我們煮了一大鍋，家人都不吃，每天給來福舀一碗，再和上米飯給它。

這次負傷讓它元氣大傷，但在我的精心護理下 漸漸恢復健康，沒有留下後遺症，又是一條生龍活虎的狗了。

還有一次我們在田裡做事，它在另外一個小山包前狂吠，我們沒有在意，它平常喜歡到處遊逛，叫幾聲是常事，後事吃飯的時候它還沒回來，我們還是沒引起注意，農村裡事情多，狗也不金貴，不會把它時刻把它放心上。

吃飯後我們又去親戚家吃酒去了，門一鎖就走，晚上回家的時候，小軍給我送來一隻狗獾，有三四十斤，還在門外就喊「大哥，今天你家來福立功了，我捉了四支狗獾，給你一隻。」

他把一支還在滲血的獾摔在我們堂屋裡，來福在旁邊嗚嗚地哼哼，搖頭擺尾，興奮不已的樣子。

小軍見我納悶不等我發問就給我解釋「我今天去二隊裝模，抄小路走的時候，聽到來福在山包上狂吠，我急著趕路沒理它，我回來的時候還聽到它在那裡叫喚，我知道有好東西，連忙回家拿了火槍和鋤頭，來到來福蹲點的地方，果然看到來福守著一洞口，我挖開洞口，一下跑出四個狗獾，我和來福把四個都逮住了，來福會抓得很，撲上前就咬住對方喉嚨——致命的地方呢，它現在很聰明，不再咬後半身了……真是好棒。」

小軍喋喋不休的表揚來福 我也為它高興，重要的是它沒有受傷，真的是有勇有謀，值得嘉獎。

後來這樣的事很多，我們習以為常了，來福在村子裡的地位真是成了江湖獨霸，大家對它敬畏尊重，有時賞點好吃的。

有天隔壁二嬸向我告狀，來福偷吃了她家一個豬頭，她笑嘻嘻一說「來福吃了我個豬頭，真能吃，十幾斤呢。」

我一聽連忙賠禮道歉，「那我把媽的豬頭給你賠一個？」

二嬸大度地說「算了，豬頭不值錢，只是我難得燒和洗，我本來是洗好了瀝水，沒來得及端起來放在高處，等我進裡面去吃飯，頂多半個小時出來就不見了，除開來福沒有第二個，劃圓都要劃在它身上，別的狗沒有那麼大的膽子，也沒那麼大的肚量，太能吃了，可惜我一早上的勞動……爛三的狗……」二嬸邊說邊罵，但臉上帶著嘻哈神情。

在農村豬頭確實不是好東西，二嬸沒要賠，我也就算了，何況屋場里因為有了來福非常安全，成了大家共同的衛士，吃點東西算啥，平時他們也沒少給來福肉骨頭。

我很奇怪，來福在家裡從來不偷吃，怎麼在外面就偷吃呢，我雖然給二嬸填情，心裡還是疑惑，因為沒有證據，但小軍家裡也丟了塊臘蹄子，也來向我投訴，說有人看到過來福到他家。

小軍的媽媽也就是我伯娘，她氣憤不已地找我媽，「你們家怎麼喂的狗子，把我豬蹄也吃了，十幾斤重，值三百多塊……這麼偷嘴怎麼放心，今後還了得啊。我們人都捨不得吃，狗卻吃了……」

媽媽連忙也賠禮道歉，「他伯娘，我家有豬蹄了，給你拿一個一是，不知有你家的重沒有……」

伯娘見媽這樣說，語氣緩和些了「我主要是招待我姑娘回來了，這是最後一個，有還是有臘肉，都是中方肉了……」

媽媽說「你拿去趕快燒了洗了，給姑娘燉了吃，我還有。」

「哦，那就不好意思，我拿去哦。」

伯娘把豬蹄拿走了，母親拿了塊柴棍，找到來福，氣憤的說「你怎麼喜歡小偷小摸？我們沒給你吃的啊，太貪吃了，叫你好吃……叫你好吃……」母親連忙說邊打，來福汪汪叫個不停，但母親也只打了兩三下就住手了，來福躲在外面的苞谷棚里，羞愧地望著母親，好像很悔恨自己。

我聽母親講了後，也嚇唬來福說「你在家裡不偷嘴，在外面就偷，你怎麼這麼把家？誰讓你這麼做的，你以為是給家裡節約嗎，你不知道多丟人，多難堪，如果再有這樣的事發生，我就不饒恕你。」我假裝把樹棍子拿著打他，他退到一邊，望著我，不言不語，好像在思忖我說過的話。

經過這兩次事情後來福不再偷別人家的東西了，也沒人告狀了。我有時上街給它買心肺，買包子，還給它煮麵條，它好像成熟些了，變得穩重自律了。

作者簡介：

東屏西鏡，女，湖北恩施人，曾經為國企職工，多年來堅持寫作，一直在為理想而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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