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熱情對抗天庭，《悟空傳》幼稚嗎？

本文采寫：新京報李桐

新媒體編輯：田偲妮

本文圖片來自預告片截圖及官方劇照

gif製作：吳奇函

《悟空傳》改編自同名網路文學。項目啟動的第一天，導演郭子健就知道原著粉會罵他，他有他自己的理解。

郭子健覺得「天庭像一家大公司，有大老闆，有部門主管，有員工，控制著人間。在成年人的世界裡，用熱情去對抗上面的力量是很幼稚的。」

但，《悟空傳》偏偏設計了「猴妖」孫悟空，以及他身邊代表天庭血統的阿紫、曾經為天庭服務的二郎神和天蓬，這群幼稚的年輕人聯手對抗上聖天尊的強權壓制。

郭子健從原著抽離出「反抗天命」作為這部電影的核心精神，講了一個更年輕的故事。他說，「後面還有更大的世界觀」。

但他對「孫悟空」這個經典IP的重新理解和塑造觀眾是否買賬？這些全新解讀的元素又是從何而來？《悟空傳》公映第二天，截至發稿前票房1.64億。新京報專訪導演郭子健回應種種爭議和疑問，讀完這篇也許你能更懂《悟空傳》這版的「孫悟空」。

做《悟空傳》動機

想像《大話西遊》顛覆《西遊記》

《悟空傳》是一部深受《大話西遊》影響的網路小說，在劉鎮偉和周星馳解構《西遊記》的前提下，今何在塑造的齊天大聖孫悟空一開場就已經敗了，就彷彿生活中三十多歲卻還沒有成功，對現實極度不滿卻又無能為力，深陷中年危機的那個男人。

但郭子健和今何在商討劇本的時候達成了一個共識，雖然這部小說很成功，但畢竟是17年前的事了，他們想像《大話西遊》顛覆《西遊記》那樣，講述一個更為年輕的故事。

「我是以不顧生死的狀態在做，因為我們是孫悟空，學他自由奔放、不顧一切去開拓的精神去做。為什麼要重複17年之前的東西？為什麼不可以做一些新的東西出來？」郭子健不服。他覺得《悟空傳》最大的主題就是破除所有人的觀念，去做一些沒有人看過的東西。

於是有了彭于晏演的這一版孫悟空。他還不是齊天大聖，不夠成熟，也沒那麼絕望，還在抗爭、反抗。但是到電影結束的時候，他已經蛻變成另外一種狀態。

郭子健為孫悟空設計的成長之路從天庭學院開始，這是一個小社會，孫悟空從這裡就開始挑戰既得利益團體的權威。當然，在這個小社會中，他也遇到了宿敵、戰友和一生所愛。

可是代表著天庭權威的上聖天尊卻對他逆天改命的理想嗤之以鼻，當孫悟空一行人戰勝了讓花果山寸草不生的妖雲之後，她雲淡風輕地出現，報以毀滅性打擊。但這時的孫悟空已經不再是孤獨的猴妖，站在他身邊的還有代表天庭血統的阿紫，和曾經為天庭服務的二郎神和天蓬，他們將聯手對抗上聖天尊的強權壓制。

因為改了設定，所以這次你在電影中看到的「孫悟空」與以往的版本都不太一樣，郭子健一一解析這份「特別」背後的原因。

《悟空傳》的「不同」

金箍棒、天眼等與記憶中不同？

「道具都在隨角色一起成長」

觀眾可以直觀地發現，在孫悟空剛出場的時候，他耳朵里掏出來的棒子是灰黑色的，帶著熔岩一般的特效

死而復生之後的孫悟空反攻天庭的第一步就是要拔出那根他已經拿不起來的金箍棒（這是郭子健最喜歡一場戲，燃到落淚），這根棒子也覺醒了，灰黑色的外皮脫落，露出猩紅的內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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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阿紫犧牲之後，遭遇情感重創的猴子拾起了兩人都戴過的金箍，為紅色的棍棒武器鍍上金。劇情發展到這裡，我們才看到回憶中那根紅黃相間的定海神針。

孫悟空最顯性的成長就是金箍棒的覺醒過程，而造型道具的階段性變化並不只體現在孫悟空身上。

阿紫的造型也經歷了從兩條天真的辮子，到浪漫的散發，再到回歸天庭後一身黑色的袍子

楊戩的天眼打開，武器也發展出不同的形態

余文樂飾楊戩

郭子健說：「我覺得每個角色的道具跟性格都很像。武器和角色一起成長，這是從來沒有人做過的。包括筋斗雲原來不是一朵，而是整片天那麼大的，黑雲又閃電，都是我們的創意所在。我覺得如果不做這些，那是小看了電影。我想像觀眾們也像孫悟空一樣，走自由開拓的路（去理解我的想像）。」

孫悟空造型最丑最可怕？

「越是正派的人越要變態」

縱觀各影視改編版本的孫悟空造型，最丑最可怕的兩個都出自郭子健之手，分別是《西遊降魔篇》和《悟空傳》的猴妖造型，都延續了經典的戲妝，但改編十分大膽。

《西遊降魔篇》

彭于晏甚至有一句台詞吐槽：「我本來就長這個樣子，很醜吧？」但是郭子健想突破人的美醜觀念：「我覺得越是正派的人越要變態，越是反派越要道貌岸然。天尊很莊嚴，而孫悟空就是一個恐怖大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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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悟空傳》

其實猴妖造型也試了很多很多不同的版本，既要把握猴妖的殺氣，也要方便演員表達感情。「之前試過更像猴子的，但是沒法演戲；也考慮過特效，但是感覺沒有人氣。」最終版的造型有兩個重點，第一是臉上兩道紅印被演繹為花果山的紅土，第二是身後兩面「齊」「天」大旗，是和花果山群眾聯手抗妖雲的時候「齊心協力」、「天降甘露」這兩面旗的首字。每個元素都有其背後的意義。

反派女性天尊像昆蟲？

「受手塚治虫的影響」

俞飛鴻飾演的上聖天尊在頭飾和戰甲的設計上都讓人聯想到昆蟲元素——頭飾像昆蟲觸角，戰甲鱗片像昆蟲甲。

郭子健證實：「我看著手塚治虫的《人間昆蟲記》長大，裡面的女主角就是一隻昆蟲，把男人殺掉，自己往上爬。有人說女人恐怖像老虎，但我覺得是昆蟲。天尊在男權社會中當上了部門頭頭，必須是很厲害的，就像《人間昆蟲記》的女主角。」

編劇中有一位是特效組的？

「這一次要故事配合特效」

在《悟空傳》的編劇陣容中，有一位黃智亨其實是劇組的視覺特效，這是因為主創團隊在劇本期間就考慮到特效的製作。

「特效創意如何與劇本融合在一起？而不是要求特效來配合我。我想金箍棒是像熔岩一樣，可是特效能不能做到呢？我想金箍棒變大有合理的物理現象，能不能做到呢？火山爆發，外皮脫開，熔岩露出，特效做得到嗎？做不到如何去改？包括妖雲的呈現，要考慮的是故事如何去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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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悟空傳》特效

郭子健坦言《悟空傳》的預算不比昂貴的大製作，沒有那麼多錢去做特效，甚至因此放棄了一場特效量大的戲，這是他最大的遺憾——「被捉住的妖雲其實是個小孩，孫悟空解放他時說：你在這裡徘徊這麼久，有很多放不下吧？你現在走吧。後來妖雲回來，是回應孫悟空的呼喚（我們都是妖，帶我飛上天吧）。」

「後面還有更大的世界觀」

《西遊記》的神仙體系來自道教文化，所以天庭就像古代的朝廷，有皇帝和文武百官。然後郭子健就大開腦洞想：「如果天庭就像一個大公司的體制會是怎樣？有大老闆、部門主管和小員工。每天神仙的工作就是控制天氣，從而控制人間。我覺得玉皇大帝、王母娘娘這些形象太具體，希望天庭的力量就像這對眼睛一樣是個比較模糊、虛化的東西。就像《1984》里老大哥的感覺，是一股虛化的勢力在後面。」

在故事的最後，一直壓制孫悟空一行人的上聖天尊被天庭打成妖魔，而反抗天尊的楊戩卻被追封進爵，這是為什麼呢？

其實郭子健在這裡也設計了一個內在的邏輯——天尊知道上面的混亂和不公平，但是她是「大公司體制內」的人。可能她也有理想去對抗，但在成年人的世界裡，用熱情去對抗上面的力量是很幼稚的。這一切過程中，佛頭從來沒有反應，但他知道所有的事情。所以上面利用天尊的力量把孫悟空掃平之後再把她打成妖魔。

「後面還有更大的世界觀，我不說，讓觀眾去想像，如果觀眾不去想的話，那就不去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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