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郭曄旻

最近印度張牙舞爪，與中國和巴基斯坦關係鬧僵。不禁有人會問印度和孟加拉國關係怎麼樣呢？眾所周知，孟加拉的誕生是印度武力干預巴基斯坦內戰的結果，戰後印度給予孟加拉很大的經濟援助，兩國關係一度進入蜜月期，再加上前兩年印度和孟加拉兩個交換領土，清理兩國間長達4000公裡邊界的歷史遺留問題，兩個關係看上去還不錯，事實果真如此嗎？除了邊界問題，兩國之間還存在著一個關乎兩國國計民生、兩國關係的重大隱患。

爭奪恆河水，孟加拉被印度的傲慢激怒

孟加拉國是一個典型的農業國，其農業生產所需的灌溉水源很大一部分取自恆河。這條印度的「聖河」流入孟加拉國境後改稱帕德馬（意為荷花）河，在孟國內的流域面積超過5萬平方公里。孟加拉1/4的稻穀、大部分煙草、甘蔗、豆類和最主要的出口作物黃麻都產自恆河流域，因此恆河亦被視為孟加拉國的「生命線」。

印孟之間關於分享恆河河水資源的爭端早在20世紀50年代的印度和巴基斯坦兩國之間便已出現。當時位於胡格利河出海口的印度主要港口加爾各答淤泥存積，嚴重影響其航運能力，並且海水倒灌，致使土地鹽鹼化。印度政府認為，最好的解決辦法是將恆河河水截留改道，引入胡格利河，沖刷不斷沉積的淤泥，經加爾各答入海。1961年印度政府開始在恆河下游距離東巴基斯坦（孟加拉國）邊界僅16公里處動工興建法拉卡大壩。

這引起了巴基斯坦方面的強烈反對，要求兩國在未達成相互可以接受的恆河水分享數量的協議時，印度不要啟用法拉卡大壩。這是因為法拉卡大壩勢必截走大量的恆河河水，在雨量充沛的雨季這尚且不算什麼問題，但是到了每年1到5月的枯水期，恆河河水流量驟然減少後，東巴地區（孟加拉國）的灌溉、航運、工業、淡水養殖等都將面臨嚴峻的困難。而恆河水及其支流水位下降，會造成泥沙淤積，增加洪水泛濫的危險，沿海地區可能引起海水倒灌，使土地鹽鹼化，東巴地區（孟加拉國）的經濟利益和居民的生活將遭受嚴重的損害。

但印度認為恆河90%以上的河流長度和匯水面積、94%以上的灌溉能力和流域人口均在印度境內，因而在未同巴基斯坦政府達成協議的情況下繼續興建大壩。到孟加拉國獨立時的1971年，主體工程已基本竣工，歷時11年，長達2203米，40公里長的引水渠也於1974年修建完畢。

1971年，孟加拉難民

雖然早在1972年3月，印度總理英·甘地訪問孟加拉國時就和拉赫曼達成協議決定兩國應「公平分享」恆河河水，但由於恆河河水在旱季流量根本滿足不了兩國各自的需求，使得1975年法拉卡水壩工程試用引水時徑直將80%以上的恆河河水截流引入胡格利河，給孟加拉國37%的土地面積的生態平衡、33%人口生產活動與生活帶來嚴重後果，使孟加拉國遭受巨大損失。而對此，印度方面只是輕描淡寫地表示了一下「同情」。一時間，孟加拉舉國上下都被大國的傲慢所激怒。1976年5月16日-17日，在德高望重的老政治家、大毛拉巴沙尼的率領下，50多萬孟加拉國人民舉行了 「向法拉卡進軍」的邊境示威遊行，導致印孟兩國邊境形勢一度變得非常緊張。與此同時，孟加拉國政界也普遍認同「法拉卡大壩是印度在旱季截留恆河河水以損害孟加拉國經濟的一個陰謀」。1976年，孟加拉國甚至把官司告到第31屆聯合國大會，要求公正分配恆河河水。結果被印度以「恆河河水分配爭端是印孟兩國的雙邊問題」為由置之不理。

艱難的妥協

恆河水的分配問題進一步拖累了本就孱弱的孟加拉國經濟，使其長期淪為世界最不發達國家。而在孟加拉國僅僅14萬平方公里的國土上，擁擠著超過一億人口（2010年為1.644億人，人口密度與長江三角洲相當）。巨大的生存壓力迫使「過載」的人口如同溢出玻璃杯的水一樣漫過邊界線，湧向鄰國印度討生活——後者雖然同樣屬於發展中國家，人均收入卻是孟加拉國的三倍。「絕大部分孟加拉國非法移民在母國都沒有財產，因為人口壓力使他們很難在本國擁有土地和財產，而在印度相對要容易得多」。

1996年，曾經在印度流亡了6年的謝赫·哈西娜·瓦吉德當選孟加拉國總理，為問題重重的印孟關係帶來轉機。機緣巧合，同一時期上台的印度高達政府也正準備「放下歷史包袱，向世界上所有國家伸出友誼之手」。於是雙方一拍即合，1996年12月12日，哈西娜總理同高達總理在新德里簽署了《印孟恆河河水分享條約》，從而解決了影響兩國關係正常發展的最主要障礙，從而實現了兩國關係的歷史性突破。印孟雙方領導人異口同聲地歡呼這項條約的簽署是「歷史性的重大突破」、「開創了印度、孟加拉國間諒解和合作的新時代」，將成為兩國關係發展道路上的一個「里程碑」。有效期為30年的《印孟恆河河水分享條約》主要對每年1月至5月上旬旱季時流經法拉卡大壩的恆河河水的分配做出原則性規定，印孟兩國在恆河旱季所獲得的恆河河水水量的比例分別是52：48。

兩國之間不能忽視的隱患

相比之下，非法移民的問題仍舊無解。印度歷史上對邊界的管理非常鬆散，英國殖民時期甚至根本不存在邊界管理。到了1986年，在地方政府的壓力下，印度政府開始著手在印度與孟加拉國的邊界地區建造隔離網，全長達3400多公里。這道隔離網由帶刺的鐵絲編成，3 米多高，每隔2 米立一根鐵柱做支撐。這是印度非常看重的一項防範措施，並將此舉同美國在墨西哥邊界建造的隔離帶和以色列在約旦河西岸建造的隔離牆相提並論，認為這能大大增加孟加拉國人進入印度的難度和成本，有助於阻止非法移民和過濾恐怖分子。

印度工人驅趕孟加拉非法移民

按照印度邊界安全部隊負責人在2004年7月的說法，在隔離網建成一半的時候來自孟加拉國的非法移民人數就已下降25%。但僅僅阿薩姆邦與孟加拉國的邊界線就長達262公里，而且地勢很複雜，不少地方是陡峭的山谷和湍急的河流，隔離網並不能覆蓋全線。退一步說，即使整個邊界線都建有隔離網，對於真正想要進入印度的人來說也並非不可逾越——正如阿薩姆邦媒體揶揄的那樣：「翻越隔離網就像用小刀切黃油一樣容易。」

歸根結底，要解決非法移民問題，需要兩個國家通力合作。但是對於阿薩姆邦非法移民問題，印度和孟加拉國的看法大相徑庭，根本談不上合作。在印度方面看來，「儘管沒有證據顯示孟加拉國官方機構組織了這些非法移民進入阿薩姆，但其顯然沒有意圖去阻止這樣的行為，甚至非常歡迎民眾穿越邊界進入阿薩姆邦以緩解國內的人口壓力。」這一說法很難說是沒有根據的，因為即使對印度態度溫和的哈西娜總理也曾罔顧事實地表示「沒有孟加拉國人跨界去印度，為什麼孟加拉國人要穿越邊界到另一個國家呢？」孟加拉國根本否認非法移民問題的存在，「在印度沒有一個孟加拉國非法移民。」她稱印度所說的非法移民其實是會說孟加拉語的印度穆斯林，並將這些人貼上孟加拉國人標籤。對於印度的遣返行為，孟加拉國宣布不接收任何被遣返的非法移民，指責印度的行動是不義之舉。對此，連印度媒體也只能哀嘆，「沒有孟加拉國的配合，非法移民問題不可能徹底解決」。由於雙方立場相差懸殊，非法移民問題在可預見的將來恐怕仍將像過去和現在一樣困擾印度與孟加拉國兩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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