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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魁北克獵熊記-巨獸的失而復得

蒙特利爾往北七個小時車程的魚獵營地是我們一家三口加拿大之行的最後一站。離開蒙特利爾, 越往北行, 氣候越來越涼爽,車越來越越少,路也越來越平直。有的地方可以一眼看出去幾公里。最後到營地的三十多公里是礫石路,迎面突然隆隆地駛來輛大皮卡,掀起滿天煙塵,打開車大燈也穿不透。

我們的住處是整個營地十幾棟木屋中最好的一棟,上下兩層,樓上是卧室,樓下有設施齊全的廚衛,冰箱爐灶淋浴抽水馬桶齊全,是野外不可多得的「豪華」待遇。 更奢侈的,是門口窗外撲面而來的無敵湖景。營地坐落在伸進大湖的半島之尖,三面是一望無際的水面和森林。北魁北克的藍天高遠,湖邊多石岸,岸上是挺拔的針葉林,深灰黑色的湖水清澈無比。

我們要在營地住六夜五個整天。兒子是釣魚迷,上午全家去湖裡釣魚;下午兩點半我去獵熊,至少要晚上十一點多才能回來;傍晚太太和兒子再去湖裡釣魚。六月初是釣Walleye的好季節,還能趕上魁北克春熊獵季的尾巴,「魚和熊掌,可以得兼」,這個安排,十分美妙。

獵熊的武器是StrykerSolution LS十字弓。長途跋涉,怕顛簸失了準頭,第一天上午去試射,二十碼的距離,三箭基本上射進一個洞里,我放了心。弓獵黑熊的距離在二十碼以內,似乎不可能射不中,但嚮導說每年都有不少人射失,射活物和射死靶完全是兩回事---恐懼,興奮,狂喜,風向,位置都可能讓你出錯。

法律規定,外國人去加拿大獵熊必須找當地的嚮導(Outfitter)。我去的那周營地里有六個獵人,分成兩組,每組一個嚮導。嚮導開車把人送到一個半小時車程一百多公里外的獵場。早在四月分,嚮導們就在選定的地方每隔一天定時餵食。加拿大法律規定可以用食誘(Baiting)獵熊,這是最「沒有挑戰性」的狩獵方式,但也最可以保證收成。我拖家帶口的出來一趟不容易,輕鬆點打到熊就好。

第一天

我們這組的嚮導叫Mike,是個強壯和善的大鬍子,看他剝熊皮前細細磨刀的樣子覺得這個大塊頭也能做得下針線活。同組獵人有加拿大本土安大略省來的沉默的小個子年青人和從西維州(WestVirginia)來的健談的老頭David.David留著把花百的大鬍子,樣子像個騎哈雷摩托車的車手,以前是美國陸軍的工程師,退役後在鄉下經營自己的農場。四個人坐著Mike的道奇公羊2500大皮卡開了一個半小時才到了獵場。David如數家珍把自己收藏的槍說了一路。Mike分別把我們送到三個獵點,每個獵點相隔幾公里,獵人不會互相干擾。我是第一站,Mike放下我後說晚上九點鐘到十點鐘左右來接。又給我段桔紅色的塑料帶說打到熊就把它系在小路邊樹林入口處的小樹上,他會來回巡視,看到了就會進來接應。

獵點是密林中的一塊小小空地,不粗的樹離地十尺左右放了個樹掛,二十米不到的地方就是餵食點,一個藍色大油筒桶壁上掏了個直徑一尺不到的洞,燕麥,豆料和糖混雜一起的黑熊大餐就放在裡面。Mike把用塑料筒拎來的食料填好,拿出瓶噴劑在周圍的灌木和油筒上到處噴了噴,那是腐肉的味道。接著用獵斧在筒上砰碰敲了幾聲,這是熊開飯的信號。 Mike對我無聲地說了聲」好運「就離開了。獵點離只能開卡車的小路並不遠,我能聽到公羊隆隆離開的聲音,周圍一下子靜下來,留下的,只有魁北克的大森林和我。

林子里蚊蟲非常多,我早有準備:長衣,長褲,獵靴,帽子,手套,防蟲面罩,打獵專用電蚊香(Thermacell),但還是不夠。進林子防蟲面罩圖方便沒有放下,十秒鐘不到,成團的蚊蟲撲面而來,額頭臉頰立刻被咬起五六個大包;戴的棒球帽,腦後的防蟲面罩沒有帽沿遮擋貼近皮膚,被透過網罩在後腦勺脖子上又咬了七八個,有幾個居然在頭髮里!左手的手套上有個黃豆大的小洞,居然也被見縫插針地叮了個大包,電蚊香掛在獵裝左邊的口袋上,威力不及下半身,大腿下部和座椅接壤的地方隔著褲子又被咬了兩處。真是毒蚊子,每個被咬的地方不僅皮上紅腫,皮下還鼓起硬硬的一大塊,奇癢無比。Mike事先囑咐過,這裡的熊對氣味甚至聲音都不是特別敏感,但對於移動特別在意。林子很密,獵人的能見度只有二三十米,但躲在林子里的熊往往可以在四五十米外發現在相對空曠地帶的人。黑熊用餐前會遠遠圍著誘餌繞圈子,一旦發現活動的人,就會掉頭走開不再回來。所以嚮導的忠告是「不要動,你只要坐那等熊就行」。

說得輕鬆,從下午四點到晚上九點一動不動坐五個小時談何容易。我可以不吃不喝不拉撒,但是總不能不伸腿長腰換換姿勢,況且今天坐的還是個極其不舒服的StickClimb樹掛,屁股下面就那麼小小一塊鐵板,連個扶手都沒有。被蚊子咬的十幾個大包癢得鑽心,免不了要撓一撓。只好盡量用慢動作,抬個腿伸個手都要化個一兩分鐘。總是覺得夢中獵物大黑熊就在不遠的林子里看著我,不免七上八下有點忐忑。雖然如此,我還是非常樂觀的,專門跑到魁北克這個熊窩來,不是打到打不到的問題,而是打到多大的熊的問題。這裡據說看到熊的概率是百分之百,獵人手潮射不中那是另說。我的目標是打到二百五十磅以上的熊。去年春天獵季,這個營地一共打到六十多頭熊,二百五十磅以上的大熊佔了將近三分之一。我做足了功課怎麼識別大熊:看上去短腿,小耳,南瓜頭,大肚子的一般體型大,還要看它和餵食桶的相對尺寸。盤算已定, 第一、二晚除非看到體型特大的熊,基本不出手,要耐心等機會。

林子里其實並不安靜,風很大,高高的樹梢獵獵做響。至少有三對松鼠在餵食桶附近享受免費大餐戲耍調情。加拿大的松鼠體型比美國的小,顏色也要深一些。不知是不是因為在發情期,不停發出尖銳的嘰嘰聲,像是長了鳥喉嚨里的簧片。兩隻巨大的烏鴉不時掠過樹頂,投下浮動的影子。五點多鐘天突然陰了,開始下雨,停停歇歇。六點鐘,七點,八點鐘,這是熊最容易出現的時候,九點鐘,九點半,因為雨天夜幕降臨得比平時早,雨下得越來越緊。風也越來越大。凄風苦雨黑暗,孤零零蜷坐在樹上的我突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獨。突然聽到皮卡隆隆的車聲,緊接著黑暗裡浮出Mike頭燈的一點光亮,收獵了。

我沒有看到熊!

第二天

第一天沒有看到熊,嚮導Mike連說正常正常,同組的David也沒有看到,加拿大小個子六點鐘左右用十二號布朗寧BPS霰彈槍打中了一頭熊, 不大一百五十磅左右,他的獵熊之旅在第一晚就結束了。第二天只有我和David兩個獵人,加拿大小個兒釣魚去了。同樣的獵點,同樣的時間,天氣要好得多,陽光明媚,就是風還是很大。這次接受教訓,下車前把防蟲面罩戴妥貼,帶了兩個電蚊香(Thermacell),右邊低處放一個,左邊胸前掛一個,果然沒有被咬出一個包。松鼠還是那麼吵鬧,看到了兩隻肥大的野兔在樹下徘徊了很久,從三點五十到九點半,還是沒有看到熊!除了松鼠野兔烏鴉的聲音,連一點大動物走動的聲音都沒有聽到。

David今天看到四頭熊,一頭大公熊,一頭母熊,一頭小熊和一頭半大公熊。母熊,小熊和半大公熊都進了射程,大公熊追著母熊快活去了,小熊放過,半大公熊拿下。他躲在放在地面的獵帳里,據說那熊最近的時候里他不到一米。後來被他攝像機鏡頭縮放的聲音驚動,他用45口徑的Henry槓桿槍先開一槍,熊立撲,但倒地後還在動,又補了一槍。忙亂中第一槍把獵帳穿了個窟窿。 這熊也不大,還不到一百五十磅,但胸口有比較罕見的月芽型白毛。David很高興,說個不停。我問他西維州也有很多熊,幹嘛跑加拿大來打,他說他們當地的熊有騷氣,不好吃。這裡的熊是吃藍莓長大的,香!

第三天

今天架不住兒子的懇求,全家一起出去釣了一天魚沒有出獵。這裡的魚不少,但沒有預期的多。快艇開出去二十多公里才到釣點, 理想深度十五到二十尺,太太釣起一條二尺多長的Pike,這是我們此行釣到的唯一一條Pike。 長鬍子的鯰魚非常多,全家釣起來怕有幾十條,都扔了回去。兒子釣起了兩條大Walleye,一條十九寸一條二十一寸。當地魚法規定,Walleye超過十八寸不能拿走要放回去,所以兩條魚都又被放生了。兒子很捨不得。特別是那條二十一寸的。連嚮導都覺得可惜了,說「你留著吧,我可以把它弄小點」。連我都有點動心了。但是兒子態度堅決,說「我們沒有理由留它的」,又扔回水裡去了。很為他驕傲。真正的獵人漁夫,最重要的就是要知法守法。這次全家釣起來十幾條尺寸挺大的Walleye,我釣得最少只有兩條,太太說我滿心思都是獵熊,不專心。

第四天連續兩天沒看到熊,營地里的人都說奇怪,這裡的林子里都是熊啊。我分析,自己在樹上的移動已經減少到最少,絕對比一般獵人少,熊不來光顧,可能是聞到了我的味道。這個營地絕少亞洲人光顧,獵人除了我,都是白人,飲食體味有很大不同。我的氣味可能對熊來說是明顯的新味道怪味道。第四天出獵前,我沐浴更衣,除味肥皂全身洗一遍,全身衣服噴上除味劑,連鞋底都細細噴過了。這時營地里的六個獵人已經有三個人打到了熊,剩下的三人合成一組。除我以外,還有個來自紐約州的大胖子和來自安省的十三歲孩子,由他爸爸陪著。這孩子昨晚二十碼距離上308魯格步槍射丟了一頭大熊,今天要繼續碰碰運氣。今晚我的新獵點是設在地上的狩獵帳篷,四面有遮擋,椅子很舒服,電蚊香在「室內「威力明顯,和前兩天的待遇有天壤之別。我的信心滿滿,直覺上今天一定成功。這個點的松鼠也少,少了討厭的嘰嘰叫聲。兩隻巨大的烏鴉時不時飛來進食,其中一隻,就停在帳篷外二三尺的樹樁上,歪起頭朝我張望,全然沒有發現一動不動的我。連目光銳利的烏鴉都騙過了,熊肯定看不到我。又是五個小時的漫長等待,還是沒有看到熊!九點一刻左右,不遠處有大動物喀吧一聲踩斷了樹枝,驚飛了附近的烏鴉,我知道那十有八九是頭熊,但是它始終沒有在我的視野中出現。

今晚其他兩個獵人都打到了熊,特別是那個孩子,放倒了一頭大熊,回到營地過磅是兩百七十多磅。對於我的再次「踏空「, Mike非常失望,連連說「壞運氣,壞運氣」。我開始擔心這次獵熊怕要空手而回。

第五天這周是春熊獵季的最後一周。我是營地里六個獵人中唯一沒有打到的。第五天是我最後的機會,明天就要打道回府。出發前,David跑來和我通氣,說嚮導們正商量把你送到國家森林裡一個今年還沒有人去過的獵點去。那裡熊更多,但是他們不想讓你知道,怕消息傳出去今後大家都要求去那裡。那個地方,他們要額外付錢才能送人去的。我問他你怎麼知道?他說我懂法文,但一直沒漏出來。在食堂他們在我旁邊用法語商量,我聽了個全場。這個老傢伙還挺雞賊。果然正說著首席獵導D來讓我另填一張許可證,我問為什麼,他說是為了 去「NationalForrest」國家森林的。David得意地對我眨眨眼,我說謝謝,D此地無銀三百兩地說不用,其實「我們前幾天送你去的地方和這裡一樣好」。

今天獵人就我一個,首席獵導D和Mike一起出動,David也要去,說他有熱成像儀,我用弓,熊中箭後恐怕會跑得遠一點,他能幫著找熊。今天的獵點更遠,深入林間的小路勉強皮卡可以開過,Mike說路太難開,他們到九點來接我,中間不來察看,我打到熊也不用來拴紅帶子了

進林子前, Mike在我身上到處噴了奶油味道,我覺得自己就是個香噴噴的奶油蛋糕。 投餌處Mike在附近的灌木小樹上又噴了好幾處, 林子里瀰漫著奶油的甜香, 不怕熊瞎子聞不到。我突然意識到自己就是個大塊的誘餌, 好在今天的獵點設置是樹掛, 如果是地面的獵帳可能就不能這麼干, 熊說不定就沖獵人來了。 樹上可能會安全點, 但熊會爬樹啊。 今天一定要警覺點。

上樹後不到十分鐘,我就聽到了身後灌木里有動靜,絕對不是松鼠而是有更大的動物在移動,緊接著,我聽到了沉重的腳步聲,當時的感覺,就像侏羅紀電影里遠遠地恐龍的腳步震顫大地。按理說熊走路是特別輕的,往往是幽靈般無聲無息溜到左近。這樣沉重的腳步,肯定是頭大熊!腳步聲越來越近,來到我身後樹下停住了,我能清楚地聽到呼哧呼哧的喘息和使勁抽鼻子聞味兒的聲音,熊就在我腳下,但我看不到它。 我全身僵硬了般不敢低一下頭生怕一絲動作驚走了它。我能聽到自己撲通撲通的心跳,開始擔心這聲音會嚇走了熊。這樣持續了足足有五分鐘,沉重的腳步再次響起,不緊不慢往我右邊的樹叢里去了,喀吧喀吧踩斷了好幾根樹枝。我保持不動,一隻蚊子隔著面罩叮在我鼻尖上又疼又癢也沒有去趕,希望那熊繞一個圈子走入我的視界。但腳步聲越來越小。我幾乎一動不動坐了一個半小時,大熊始終沒有回來。

今天出獵前,我的打算是只要不是小熊和帶崽母熊(這個季節已到熊的發情期,母熊帶崽非常少見),我會打第一隻看到的熊。連續三次無功而返,我的目標已從「打大熊」降到「打到熊」。畢竟是最後一次機會。

大熊走後一個多小時一直很安靜,但我總覺得遠處的林子里有大傢伙在走動。七點半左右,左邊的林子里有了響動,響一陣兒,停幾分鐘,又再次響起,終於,五天來我第一次看到了熊!它從左邊繞了個弧形,幾乎毫不猶豫地直奔餌料桶而去,這頭熊不算大,也不算小,至少比油桶大,就是它了!熊先在桶前的地上嘗了嘗零碎的開味小吃,趁它背對的時候我舉起弓來。之前已經幾十遍地複習了射擊的程序:何時舉弓,開保險,等熊四肢著地,側面對我時瞄前腿後一寸左右的位置可以擊中它的雙肺,不要猛扣扳機要輕柔一致,射完後要跟蹤(FollowUP)。現在一切都是按照我的設想,熊轉過身來把頭伸進桶里進餐,整個側面暴露無疑,距離二十碼,完美的射擊角度,幾乎是十拿九穩。吸一口氣,屏住呼吸,瞄準一小點,我輕輕扣動了扳機。耳邊想起的是裂帛般的巨響,我目瞪口呆地看著箭射入熊身前的地面數寸,箭尾小紅燈一閃一閃發亮,熊莫明其妙地回頭看了看地上的箭,嚇了一跳,一扭身跑進了密林中。

我的弓弦斷了!

來加拿大之前我去當地的弓店把弩做了檢查,該換的東西都換了。店主說那個上弦後壓在箭上的塑料小舌頭鬆了,他盡量幫我緊了下,但還是不理想,要注意箭不要掉出來。我上弦裝箭後仔細確認過箭是裝到底頂緊的。但是這次的坐的樹掛,和我自己一直用的自爬式不同,周圍沒有欄杆扶手,我只能把弩朝下放在兩腿之間,不像通常那樣水平橫架在樹掛的欄杆上。幾個小時下來,重力的作用使箭往前挪動了一點點。我看了看弓弦是從中間斷裂的,這是典型的干火(DryFire),還好觸到了箭能量散發了一些,否則弓臂也會斷射手也會有風險。

這都是事後分析,當時我呆坐在那裡失望、懊悔、傷心、憤怒、自責一股腦匯成了欲哭無淚。魁北克獵熊之旅就這樣結束了。這比沒有看到熊還讓人傷心!呆坐一會兒,下了樹揀回了箭。現在是晚上八點左右,Mike他們要過一個多小時才來。我的腦子是亂的,不知不覺向小路出口走,到了下車的地方,掏出紅帶子系在樹枝上,萬一Mike他們能路過看到呢?這樣他們可以早點進來接我,該收工回家了。

還是懵著頭走回獵點爬回樹上,現在已經記不得當時想了點什麼。五分鐘不到,我居然聽到了卡車的轟鳴聲和剎車聲,幾分鐘後Mike和D興高采烈拿著繩子等傢伙來準備拖熊了。David舉著他的熱成像跟在後面。看到他們,我更難過了,覺得辜負了人家的努力。為什麼射之前不再檢查一下箭有沒有上牢呢?一失足成千古恨啊!我告訴他們弓弦斷了,Mike還不放心地檢查一遍確認沒有血跡才離開。他說他放下我還沒走出林子就看見一頭特大的熊,」你看見那個怪物嗎(Monster)?」我說我沒有看見,但是聽見了,它離我可能不到兩米遠。走到車邊卸下身上的零碎我都準備上車了,Mike突然說:「願意拭拭我的十二號獵槍嗎?「當然願意了,但是都這樣了還有戲嗎?Mike說拭拭吧,永遠不要放棄。說著從車座下抽出他的槍遞過來,居然是把戰術版的雷鳴頓870。這是我用的最熟的槍之一。

拿著槍爬回樹上已經是晚8點18分,還有四十分鐘我的獵熊就結束了。推彈上膛關保險(我只拿了兩顆霰彈),還沒容得我患得患失胡思亂想,左邊的灌木里又發出了熟悉的聲音,居然又來了一頭熊!比前面跑掉的那頭似乎還大一些,它幾乎毫不猶豫地走到我坐的樹下,這次我從眼角餘光能看到它,它抬起頭,抽動鼻子嗅了半天,突然掉頭撲通撲通斜刺里跑開,但並沒有跑出我的視野就停下了,換了條路線徑直走向餌料桶。趁它背對我時開保險舉起槍,熊突然轉頭看著我,似乎看到了什麼,一跳從筒邊跑開,這次只跑了五六步,還沒容得我沉到腳底的心又提到口邊,它又轉身回到桶邊。和上次很像,側面,靜止靶,二十碼,幾乎閉著眼睛也能打中。我扣動了扳機,雷鳴頓震耳欲聾地轟鳴,熊一跳被子彈的衝擊推向一邊,連滾帶爬鑽入密林,我毫無意義地開了第二槍。只隔了幾秒鐘,林中傳來了低沉的哀鳴,這是熊臨死前最後的嗥叫。

我打開槍膛,一動不動坐著,享受著這二十分鐘內從地獄到天堂的幸福。沒有忘記看一下表,是八點三刻。我在最後一晚的最後十五分鐘打到了獵物!道奇公羊的聲音穿過來,Mike他們就等在附近,聽到槍聲來了。熊跑了不到二十碼,子彈穿過了我想讓它穿過的位置,Mike當時給熊開膛破肚,珍貴的熊膽就扔在地里不要,這是法律的規定,內臟一概不許拿。Mike一下子給我個熊抱,」You『ve made it!"

回到營地熊過磅,二百磅出頭一點。這是頭公熊,毛色非常漂亮,頭型很寬也非常好。不管是什麼,我都很滿意了。Mike告訴我他幾乎從來不在車裡帶槍,防身武器只是一把獵斧。昨天帶槍是因為獵季快要完了他收拾東西準備回家才放進去的,真是太巧了。

第二天一早,魚和熊進冰盒全家一路向南,還有十八個小時的車要開。從千島湖那個關口進美國,美國的邊檢非常友好,黑髮和金髮美女警官對兒子和善地微笑問好,進門添了張申報表,什麼都沒看就放行了。金髮美女警官告訴我這時節幾乎每天都有從加拿大打熊歸來的人入關。這和漫不經心態度惡劣的水牛城附近的加拿大邊檢對比鮮明。當時三個警察把我們的車翻了半個小時只因為我告訴他們帶了弓弩和獵刀。隔了不到兩天,這頭魁北克國家森林裡的熊已經躺在華盛頓郊區我家裡的冰櫃里了。獵服和背包還散發這陣陣奶油的香味兒,那是魁北克的味道,那是我一波三折春熊的獵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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