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雨情（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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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祝雅娟，女，1980年出生，筆名，莫心。2004年畢業於河西學院中文系。從畢業至今一直從事中學語文教學，喜愛教育，愛好文學，長期嘗試文學創作，涉及不同文體。喜歡讀書，尤其以小說與詩歌為主，同時涉獵一些人物傳記及歷史書籍。

3

一絲陽光努力的想要穿透那層厚厚的窗帘刺醒那個依舊躺在床上的人兒，可終究還是放棄了長久的努力，跑去他處施展威力去了。床上的人絲毫沒有要起來的意思只是沉沉的睡著，似乎想用睡眠趕走一切的痛苦。痛苦嗎？當然痛苦，在愛情中遭受到背叛，當然是痛苦的，可並不是沒人疼愛的孤獨者，而且經過了昨晚的事她覺得自己才是真正的背叛者。太陽大大的照在室外，應該早就遲到了吧，不用看都知道手機上一定有很多找她的電話吧。那個處處為難她的主管怎麼會放掉這個壓制她的把柄呢，必定早就把她無故不去上班的實情報告給了領導了吧。生活怎麼會這麼複雜，她只是喜歡簡單的生活，如今談個戀愛都變得如此複雜了。

索性就這樣躺著吧，什麼都不要去想。可是真的可以什麼都不去想嗎？在外人的眼中她應該是一個很幸福的孩子吧，家庭溫暖，一路順利。可是真像是怎樣的，只有她最清楚。如今父母真的是很少吵架的，連話都不說該如何去吵呢？他們大概在很早的時候就把這一輩子的話都說完了。依依清楚的記得小時候總是會在夜深人靜的時候聽到從父母房中傳來的吵鬧聲，之後就是母親的哭泣。在那無數次的吵鬧中，依依總是會聽到另外一個她陌生的名字——一個女人的名字。這是一個依依從來沒有見過的人，卻感到她時刻都從在於他們的生活中。她不想知道這個人是誰，她甚至恨她。可是無情的父親卻要無情的將她拉近那個女人的生活中。

那年，父親的單位組織旅遊，依依原本很高興的跟著去了。可是卻發現那個父母時常在夜晚提到的女人也帶著自己的孩子一起去了。原來他們是同事。一路上他們有說有笑，父親對那個女人的女兒比對自己還要好，甚至還把母親買給自己的零食拿給那個孩子吃，他有什麼權利這樣做？尤其是當那個女人遞給依依零食而依依並為伸手去接的時候，她的父親竟然對那個女人說了一句：「跟她媽一個脾氣。」

她當時忍住不去哭，只是將頭調轉過去，她不能哭，哭了就是對母親的背叛。她是母親的。接著她的父親竟拍著那個女孩的頭說道：「還是英英懂事，還是你會教育孩子，不像她媽媽。」依依只覺得天旋地轉，這還是那個她認識的父親嗎，還是那個她可以在他的懷中任性撒嬌的父親嗎？就在昨天她還在父親面前撒著嬌呢，今天他就會說出如此無情的話。

整個旅程中依依都是一言不發。父親似乎也感覺到的依依的情緒變化，曾幾次主動和她搭話，但依依都是很冷淡的回答著，大概父親自感無趣，便也不再和她說話。依依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充滿激情的父親，似乎整個人突然就活了過來，父親何曾對母親如此熱情過。一陣悲哀的情緒順著思想的藤慢慢爬了上來，緊鎖了眉宇，只覺眸間一陣陣的溫熱，似有一種情緒要噴泄而出，但又每每被她壓制住。看著他們如一家人一般的愉悅，她更加的不能哭泣。

回到家裡，當母親詢問她玩的是否高興的時候，依依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了，抱著母親只是哭，母親焦急的詢問原因，她也只是說了一句：「我再也沒有爸爸了。」母親似乎什麼都明白了，只是輕輕的撫摸著她脊背柔聲的說：「你還有媽媽呢！」

從這天開始，依依家裡的氣氛總是很奇怪，父親就像一個過路人一樣來了又走，他和家人之間幾乎沒有了交流。每次當他想和依依說話的時候，看到的都會是依依冷漠的臉。他知道孩子的心已經被他深深的傷害了，但是他也從來沒有試圖挽回過孩子對他的感情。

依依對玄武與其說是一直在幫助他，倒不如說玄武一直都能夠給她一些內心的依靠。她是沒有安全感的，她害怕失去，連父親都會欺騙她們還有誰不會呢？在外人的眼中她一直是快樂的，自信的，只有她自己知道這一切只是她的偽裝。玄武是這麼多年來一直陪在她身邊的人，連她自己都無法說清對玄武究竟抱著一種怎樣的感情。

此時，她只想這樣安靜的躺著，不想接聽任何電話，不想看到任何人。可是胃部的隱隱疼痛告訴她時間已經不早了。順手拿過手機，竟然已經躺了快一天了。手機上有無數個未接來電，依依只是略略看了看，上面還有母親的來電。從中午開始母親就一直在給她打電話，她必須回電話過去，不然母親一定會很擔心的，她們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互相牽掛的人。

隨著電話的接通，電話那邊傳來母親焦急而又關切的詢問：「依依，你怎麼才打過來。媽媽擔心死了，一直給你打電話，你怎麼不接呢？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呢？」

聽著母親急切的聲音，依依感到很愧疚，她怎麼能讓母親如此擔心呢，隨即說道：「沒事的媽，我中午出外勤把手機放在公司了，現在看到馬上就給您回過去了。您不用擔心我，我都這麼大了，反倒是您要照顧好自己呀。」依依一連串說出了一大堆話，生怕自己控制不住哭了出來，更害的母親擔心。

「媽很好，只要我的依依好，媽媽自然就會好的，你不要擔心媽媽，一個人在外面一定要照顧好自己。」

媽媽的聲音永遠都是溫柔而溫暖的，這些年，依依雖然缺失了父親的愛，可是媽媽卻給予了她加倍的愛。從這點來說，她也是幸福的。

接著又和媽媽聊了聊其他的事，讓母親完全的放了心，便掛了電話。拉開窗帘天色漸黑，胃中的疼痛也是加劇了。依依走出卧室，找遍所有可能存放實物的地方，只是找到了一包泡麵。可是家裡連一滴的開水也沒有了，接了水剛剛搭在爐子上，就聽到了門鈴急促的響了起來。聽到門鈴聲，依依只是怔怔的站著，究竟會是誰她也說不清，或者說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想見到誰。大概是因為屋內無人應答。門鈴又一次急促的響了起來。依依移步到門邊，從貓眼中看到了玄武的臉，因為是透過貓眼，所以臉都有些變了型，但是卻能夠看到寫在臉上的焦急。

依依開了門，感到玄武只是輕輕的鬆了口氣，隨即又看到他手中拎著一個袋子。玄武將袋子提高了一些：「給你帶了外賣，你還沒吃飯吧。」總是這樣恰到好處的關心。依依知道她是需要這樣的關心的，自從生活中有了一個形同虛設的父親之後，她總覺得生活中不可確定的事情太多了，她沒有了安全感。

接過玄武手中的袋子，將玄武讓進了屋，兩人竟一時無話可說。短暫的尷尬之後還是玄武先開了口：「怎麼，就想吃這個嗎？」玄武指了指桌上的泡麵，「一定是一天沒吃飯餓壞了吧。」此時的依依穿了一件寬鬆的衣服，因為躺了一整天頭髮也是鬆鬆的別著，眉宇之間鎖著一絲淡淡的憂傷，原本就如深潭般的雙眸因蒙一層薄薄的水汽而顯得更加楚楚。玄武見了她如此的狀態自知她一定在內心裡痛苦的，因而自己的心裡越發的苦楚了。

「快吃飯吧，我買了你最愛吃的糖醋魚。」說著，玄武便將袋子打開，拿出食盒將飯菜一一擺好。站在一旁的依依只是靜靜的看著這一切，她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這些年來玄武一直都是這樣的照顧著自己，而自己竟就享受著這一切。卻從未給過他任何回報，自己只是在心裡寬慰自己：玄武是自己的弟弟。難道自己不是很自私嗎？如果離開自己的是玄武，那自會更加的傷心還是坦然呢？依依看著玄武進入了沉思，玄武叫了她兩聲都沒有聽見。知道玄武輕輕搖了搖她，才使她從沉思中清醒過來。

「在想什麼呢，快來吃飯吧！」玄武輕輕的說。

「好了，什麼都不要想了，先吃飯吧，我也還沒有吃呢，都餓壞了。」玄武看出了依依的為難趕忙說。

此時的依依完全像一個小孩子一樣聽著玄武的話。玄武只是往依依的碗中夾著菜，依依時而抬起頭看著玄武。這個曾經的小男孩已經長大了，真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長大的，好像昨天他還是一個孩子。而此時的玄武完全不同了，眉宇間都像極了一個大男人，方正的臉上有著偏黑的膚色，一雙有神的眼睛多了一絲堅定和執著。

依依只是端著碗並沒有吃飯，眼前擺著的都是她愛吃的菜，依依心裡有著說不出來的滋味。除了母親，還有誰會這樣牢記她的喜好呢？爐子上的水壺吹著尖聲的哨子，玄武立即起身走向廚房。待他出來時，只見依依還只是端著碗。而面頰上多了幾個淚珠。見到依依這樣，玄武緊張的問道：「你怎麼了，是那裡不舒服，還是……」玄武不知道該如何去問。依依只是坐在哪裡哭，並不出聲。良久，依依突然開口問道：「小武，我是不是一個很令人討厭的人呢？」

「怎麼會呢。」玄武急忙答話到，同時他不知道依依為什麼會問出這樣的話來。

「我是很討厭，我怎麼能做出這樣的事，怎麼能……」

「這不是你的錯，是一凡不懂得好好的珍惜你，」雖然玄武也覺得事情發展到如今的地步並不能完全責怪一凡，可是此時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依依的問題，「是我……」

話還沒有說完就被依依打斷了：「我沒有說一凡，我是在說你，這些年我對你真的很不好，我實在是太自私了。」

「不是這樣的，你對我很好。」玄武急著解釋著。

「我只知道讓你陪在我的身邊，享受你給我的照顧卻忽略了你也應該有自己的生活，也是需要被別人照顧的。」

「如果沒有你，我的生活一定不會是現在這樣的，我的生活不會充滿了陽光，而且你就是我生活的全部，我只想好好的照顧你。」玄武一口氣說出了這麼多年來想說而不敢說的話。

又是一陣令人難受的安靜。

「這一切只是你的錯覺，我並沒有你想像的那麼好，我整天生活在驚恐之中，害怕失去身邊的人，其實我是最自私的。」依依喃喃的說著。

玄武驚異的聽著依依說著這些話，在他的意識里依依永遠都是一個幸福的女孩，從小受到父母的保護。不像他，從小就被父母拋棄。

看著玄武驚異的目光，依依終於把這麼多年來壓在心底的秘密全都說給了玄武。起初玄武只是靜靜的聽著，到後來玄武的眉間起了些許的變化，是一種了解實情之後的驚訝和痛心。一直以來他都認為依依有一個很幸福的家庭，有愛她並相互深愛的父母，直到今天他才知道那個父親對依依來說只是形同虛設。玄武聽著依依平靜的敘述可是他的內心早已經如同有著一把鋒利的刀子在一下下的刺著最柔軟的地方。原來這麼多年依依一直隱藏著自己的痛苦，在別人看不到的地方舔舐著自己的傷口，可是在外人面前卻裝出一副幸福的樣子。該是多深的傷害會讓一個人變得如此的畏懼，畏懼讓別人看見自己的傷口。

依依原本平靜的眸子中開始泛起陣陣水波，玄武多想潛入這灣深深的水潭，探入她內心的最深處，去了解她，保護她。人生就是這樣奇怪，會讓原本陌路的兩個人在機緣巧合下邂逅，又會讓他們有著幾乎相似的經歷。玄武此時完全理解依依這麼多年的感受，而且玄武突然覺得自己要比依依幸運很多倍，因為他可以在依依面前毫無顧忌的暴露自己的傷口，並且得到依依的安慰和關心。而依依呢，這麼多年來一直都是自己默默的承受著著一切。

依依停止了敘述，低頭坐著，目光好似穿透地面看向了更深更遠的地方。時鐘的每一次滴答都震動了空氣。

沒有人說話，時間似乎停止，再一次回到他們初遇的那一天，雨滴敲打著傘面發出砰砰的響聲，好似人的心跳。世間萬物千般輪迴，到了結局才會發現結局在開始是便已註定。不論走了多遠，最終還是回到了起點。

（圖片來自於網路）

顧問：朱鷹、鄒開歧

主編：姚小紅

編輯：洪與、鄒舟、楊玲、大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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