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丹：叫「阿姨」吧，我已經習慣了

之前看到80後社工的種種社工感慨，我在想，90後已經是目前國內社工界不可或缺的一股力量，為何沒有90後社工一吐為快的小天地？直到今年看到時報君在尋找90後的影子，我想，有空的時候，應該寫寫90後的自己和自己90後的社工團隊的故事。

2011年11月，開始畢業實習，走進機構，當時的80後們頻頻對我呼喊：90後都進職場了？！現在，我頻頻對著新入職的同事呼喊：94、95後都進職場了？！光陰每天都在提醒我，我在變老，變「資深」。比如，今天開完小組，16歲的組員和我開玩笑：你這個即將30歲的人還沒嫁出去。當時，欲哭無淚。

昨夜，做夢。夢中有人問我：你怎麼還沒離開社工這個行業？我說，有一些莫名的使命一直沒有完成。突然驚醒，我追問自己，莫名的使命是什麼？

2014年，在社區家庭服務中心擔任項目主任。畢業2年的小姑娘，只是一眼，就讓居民忍不住懷疑，紛紛詢問：你哪年的？這麼小能管一個中心嗎？我一邊儘力維持面部的平靜，一邊在內心提醒自己——你必須以最快的速度成長起來。

匆匆忙忙中接手了這個項目，和當時唯一的搭檔夜以繼日地開展服務和推廣機構以及我們兩位社工。那個時候，印象最深刻的是頻頻加班到深夜12點以後錯失了公交車，無奈中屢屢搭乘摩的回去，坐在摩的師傅後面，腦子裡每晚飛速盤旋：萬一他把我帶到陌生的地方，企圖謀財害命怎麼辦，雖然我沒財，但只有一條小命，我要怎麼應對……每天晚上那個時候，腦子超清醒，一秒都不敢怠慢。

新社區，居民不了解服務，探訪被拒、被居委當跑腿的使喚，我一直安撫自己、安撫同事：我們要慢慢來，靜下心，以最真誠的態度，讓居民認識我們，每一次和居委的交流中，向他們傳輸我們社工的一點點元素，讓居委了解我們與他們的不同。

逐漸，居民在路上給我們打招呼、居委開始有事情和我們「商量」（請注意，是「商量」，而不是「要求」）。同事們以為可以鬆懈了，我繼續嚴格要求：這個時候，我們需要團結更多的居民幫助我們一起開展社區服務、需要居委和我們平等對話，我們更要對自己嚴格、提供高質量的服務。

一次次修改計劃書、一次次針對同事們的不足進行針對性培訓和督導，儘管項目總共3個人，我們一直高標準對待自己。修改五六次才能定稿一份服務計劃已經成了常態、一次探訪回來進行分享和後期服務策略制定熬到飢腸轆轆，外賣小哥成了我們最熟悉的夥伴……

「中期評估優秀」，大家誇讚我們，同時也開始施壓：「末期評估，如果你們拿不了優秀，那就打臉了，哈哈」，沒關係，我們繼續。拚命的三位90後社工仍然繼續探索服務、避免走捷徑，末期評估又是優秀。

不感慨別的，感慨我92年的同事經常晚上還在辦公室邊啃饅頭邊寫文書、感慨另一位92年的同事將洗髮水和牙刷、牙膏留在辦公室，加班到深夜直接拉開摺疊床睡在中心，心疼比我還小的他們。因為有他們曾經的付出，我們才能有最終的成績。

2017年，新項目周期，這個三個人的小項目是繼續做「小家綜」還是「項目化」，我一邊不斷思考，一邊和同事們溝通。顯然，哪個都不輕鬆。「小家綜」覆蓋面廣、服務深度不夠；「項目化」能有更加具體的服務方向和服務計劃，但是是與之前完全不同的方法開展，服務對象的不適應、社工的不適應、社區今年正好分成了兩個居委、與居委會重新調整姿勢進行磨合……我能預感到自己接下來要承受多大的壓力。

既然確定了項目化，服務協議中堅定地出現了「鄰里關係」四個字。是的，這個社區才成立十多年，居民之間熟悉度不高、警惕心不少、鄰里相互體諒比較少、互幫互助更加少之又少。儘管我們沒有涉足過「鄰里關係」方面的服務，但是，在這個社區增加鄰里的熟悉度、促進鄰里互動、提升社區活力，是我們應該做的。

調查、宣傳、招募、培育，2017年的服務逐漸有聲有色地開展了，不敢說服務會做得多優秀，至少服務獲得了居委會、各小區業委會的支持，接下來也計劃在居民代表中逐漸推廣，相信適切的服務能夠獲得服務對象的認可！

2015年，進了廣州市社協的督導班，我一度驚慌：我應該是這個班裡唯一的90後，班裡的很多同學的名字經常在廣州社工界的不同角落響起，他們有出眾的學歷、出色的履歷、出彩的閱歷，而我，各個方面顯得平淡無奇。

在督導班學習的那一年裡，作為不願意丟臉的90後，我不恥下問，小到小組某個環節的設計、大到機構運營的管理知識，遇到什麼都逮著老師和同學請教；作為不願意落後的90後，老師要求每個星期一晚上24點前提交上周周記，我總在每周周日24點前提交該周的周記；作為求知若渴的90後，我與老師探討自己現在的不足，積極請教老師並在平時工作中注意提升，最後再反饋給老師請求指點……督導班結束後，居然收穫了「優秀」的成績，十分驚喜。

很多人問我，你現在已不同當日，有了社工師和督導證，是不是會跳槽？沒錯，我們機構並不大，項目有限，崗位自然有限，以我當下的能力，似乎呆在社區家庭服務中心有些受委屈。可是，在社區家庭服務中心屈才嗎？其實不一定。

社區家庭服務中心深入社區，與居民全天共處，時時刻刻與居民互動中需求和服務；社區家庭服務中心的負責人，既要要進行中心的服務運營、又要進行項目的推廣，既做中心主任，又做行政、督導、社工，每天飛快地切換著多重角色，人、財、物、服務任何一項都需要仔細盯著和及時應變，全方位考驗著一個人的能力。在工作還沒壓垮自己的時候，尚帶著一絲豪情，願意每天見到社區里每一張親切的臉。

來中心的小朋友，有些叫我「姐姐」，有些叫我「阿姨」，總有家長很好心地責備孩子：叫「姐姐」，人家還沒結婚，不要亂叫。我笑說：沒關係，都可以。是啊，像今天的小組員說的一樣，快30的年齡了，90後這個身份顯得一點都不耀眼；以前遮遮掩掩不敢告訴別人我是哪年的，現在含著各種複雜的情緒看待著自己的年齡、身份和由此帶來的一切稱呼。

新入職的同事某天和我聊天，我十分感慨地說：你還小，我做社工的這幾年總感覺這是一份幸運的工作，能夠和很多很多人聊他們的一輩子，知道很多我們同齡人無法獲知的人生感悟和見識！我想，說這番話的時候，我應該是眼皮微微抬起看著辦公室的門，臉上帶著平靜和不知名的滿足。我還想，那個時候，我手上該有一支煙，像一個歷經滄桑的人在感悟自己的前半生那樣……

作者簡介：羅丹，2012年3月至今在廣州市黃埔區現代社會工作服務中心工作。2014年5月前從事企業外來工服務；2014年5月至今擔任項目主任，負責項目多次評估獲得「優秀」；多次發表案例原蘿崗區、廣州市社協案例徵集、《廣州社工》報等，2016年於廣州市督導班畢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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