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德大叔800元騎驢車走新疆，都14天了，他要放棄？

The wandering set of uncle Shunde

「順德大叔流浪集」

Are we ever gonna learn to fly？

和四年前辭掉工作離開家鄉、帶400塊去西藏流浪一樣，我突然做了一個決定：放下經營的小客棧，帶800塊騎毛驢車花上一個月時間行走新疆，從吐魯番到伊犁，獨庫公路、那拉提大草原、伊犁薰衣草、翻天山、巴音布魯克。

Day.14

2017.06.23

阿拉溝

願、時光能緩、故人不散

人生沒有目的，只有過程，所謂的終極目的是虛無的。---人的情況和樹相同。它愈想開向高處和明亮處，它的根愈要向下，向泥土，向黑暗處，向深處，向惡---千萬不要忘記。我們飛翔得越高，我們在那些不能飛翔的人 眼中的形象 越是渺小。

——尼采 《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

(旅途中孤獨的樹)

那只是一棵樹，一顆在生存夾縫裡掙扎的樹。它，枯枝多於綠葉，溪流不曾因憐憫為它停息，依然帶走土壤。

它孤零零地、孤零零地站立於此。日升日落、物換星移。

它並非向明亮和高處而把根在黑暗裡扎得更深。它，比你追求夢想更艱難，它，只為存在。

（樹、倒）

一直是個尼采迷。尼采，那個承繼了叔本華意志的瘋子。

每一個不曾起舞的日子，都是對生命的辜負。這句話是他教會我的。少年的我很自閉，你肯定也會懂，一個在陽光一樣年紀的少年，沒有玩伴，捲縮在黑暗角落，盯著矮牆螞蟻忙碌，夕陽西沉時，總聽著船笛聲，幻想海洋的另一邊是什麼。

甚至到了高中，也喜歡闖無人息的午夜時間裡到街上漫無目的地散步。那時候在寄宿學校，夜深人靜時，和建文從宿舍牆體的水管爬出，那時不知道危險二字，當然，現在的我也未曾理解危險的定義，生命於我，是要翩翩起舞的，死亡，更多時候我渴望，而不敢。志鋒會在外面等著，不去網吧，不去酒吧（也沒錢去），大部分時間在凌晨的街道，有時也在逢簡的古橋邊上坐著，風星雲月，指我們四。還有一個是高中時的女友，那個把狗抱在懷裡的姑娘。

我們毫無目的，像午夜的遊魂。

這種日子直到我們被叫到校訓處，而爬出去的牆上，架了一個高得我們無法翻越的鐵絲網格。有時我會想，下屆的學生肯定恨我吧，畢竟他們的翅膀早被剪掉，但我高中班主任不會，許海帆，我唯一見過願意為自己學生跟其他班主任起衝突的老師，時常抱著吉他，坐在講台上唱著「童年」的大男孩。畢業典禮那一天，他再次抱著吉他，高三14班的教室飄蕩「相親相愛一家人」的歌聲，歌聲並不好聽，而所有人，都哭成淚人。相逢陌生時，分開熟悉後。願、時光能緩、故人不散。用北島的話說：

那時我們有夢

關於文學

關於愛情

關於穿越世界的旅行

如今我們深夜飲酒

杯子碰到一起

都是夢破碎的聲音

後來離開家鄉求學，乃至遠走千里流浪。我漸漸明白，從封閉到起舞，需要的，不是走出家鄉，是走出自己。

思緒收回。趕路。

清晨，吃了一根羊肉，花掉20元，剩477元。

老段加餐、一根羊肉和一個湯麵。

中途還是有蜘蛛精、白骨精、蛇精等...

腦補：「師傅又被捉走啦！」

「咩 ^…^ 尼嘛了個買賣批，趕驢的，快讓開，不然老子不懟死你個黑碳頭。咩……」

清澈的泉眼，把水罐加滿繼續趕路。

放棄？

就像一場壯烈的困獸之鬥。眼前每一個都是問題。

連續兩日爬升海拔，樓蘭上不了坡，每邁出一步都甚是艱難。

走到此時才得以知道被騙。樓蘭是牛羊巴扎買回來的，賣家說樓蘭4、5歲，正值壯年。而走了一路，樓蘭甚是疲倦，即便如此，她還是咬牙堅持。覺得不妥、細問，得知樓蘭實際年紀約為8、9歲，相當於人的大概50歲。

讓我們陷入困境的不是無知，而是看似正確的不確定斷論。

樓蘭無力前進。更多時候，我和老段一個拉，一個推。很多時候，更像三隻有精神病的驢，無腦低頭前進。顧不上風景，也顧不上行人。

腳磨出泡，由於臨走時匆忙，並未準備徒步神器——衛生巾。當時也想著是坐在驢車上策驢奔騰，怎料後面幾乎全程徒步，非但如此，還得把自己當驢拉車。中途沒有商店，亦是無法補給。

就這樣拖著起泡的腳，移動一步算是一步。漫漫長路，真是一步幾十厘米一步幾十厘米地走出來的！

進入河谷地段以來，最頭痛的問題屬於原始山谷的蚊蟲。山間河溪潺潺，水域眾多，空氣溫潤多雨，溫度適中，海拔也是不高不低，更於沒有天敵，蚊蟲肆虐。

拇指蓋大的蒼蠅，追著樓蘭釘，而且聰明，專挑樓蘭無法抓癢之處釘，樓蘭無可奈何，常常仰天咆哮，亦是無補於事。我幫著拍打，打死一隻兩隻，再來一群，源源不斷，不曾休止。

若是停下休息吃草，更是誇張，成千上萬蚊子趴在樓蘭身上貪婪吸允。直到把細長身體吸至圓潤豐盈，即使隔著身體，都能看見從樓蘭身上吸走的血液，血紅、鼓脹的蚊體。

經過多日奔波。驢車撞過，遮陽架子斷過，輪胎爆過。樓蘭號在一輪又一輪的洗禮中前進、磨損。此刻車軸也壞了，一直摩擦輪胎，若是不進行修理，定會增大摩擦，直至把輪胎磨爆，這對於相當疲倦的樓蘭和我們，後果難以想像。而手上的工具，頂多只能用鐵絲扎住，苦苦支撐，能走多一米是一米。

眼前便是如此狀況，人可以堅持，樓蘭能否堅持？是個未知數。再者地理地貌、生存環境，便是完全無法改變。

前面的路，我深信會出現更多的狀況，這段旅程，才走了四分之一。

前面，還有幾百公里、未知的路。

我知道，這個世界不會因為你有多困惑，就一下子逆轉，對你有多慈悲。

忍不住多次從心底問自己：

陳健恩，你還能堅持嗎？

笑吧！孩子！

在最深的絕望里，遇見最美的風景。

難以解析清楚，他（她）們的笑容有如此奇妙能力。《希望井》里，掉入井中，最深的絕望時，卻低頭看到了滿滿的星光。我想我的情況大概雷同，或是說，我比低頭看見漫天星光還要溫暖。

心裡盤算著各種目前無法解決的問題，急切，以至於並無心情去欣賞屬於這片土地的特色。我仍舊死死的盯著前方，計算著路程，打量著離我最近的紮營點在哪。我們弎，如同木訥的軀殼機械行走。索性能夠看見，那兩個離我很遠的小傢伙，路實在難走，難走到讓我打消了停下驢車去逗逗他倆。

以為就如此插肩而過。

他們沒有停下揮動的手，瘦弱的手，如同在黑夜中舞動的星火，夜色越是蒼涼幕黑，星火越是明亮照人。

我還在走。他（她）們停止揮動，繼而屁顛屁顛跑來。

「她年紀大了，走不動了」。

我指著樓蘭說。

他（她）們望看樓蘭，樓蘭走了一天，毫無生氣，疲倦的雙眼無神地盯著前方，似乎，世界於樓蘭，只剩盡頭。

他（她）們停止了笑容，憂傷地看著樓蘭，男孩用小手輕輕撫摸樓蘭額頭，小女孩見狀，更是閉起雙眼，把臉貼在樓蘭臉上。

我無從得知樓蘭是驚嚇還是也感受到了溫暖，在走到紮營地前，它腳步明顯比從前堅定有力。

很難就說，他（她）的笑容就能融化掉我全部惆悵。問題都一個一個放在眼前，這些問題，都並非說你有勇氣、肯堅持就能解決。

天微黑，走至一飯店。吃飯並紮營。點了大盤雞。60元。各一半，剩447元。

夜已經很深，沉默的大山裡很靜，除了老段疲倦的老段起伏不斷呼嚕聲，四周完全沉寂在無限的黑暗和寂靜中。包裹了兩個帳篷，身體依然用顫抖產生細微熱量抵禦寒冷，彷彿能夠看見，四周蔓延的黑暗和寒氣，在張牙舞爪地向我襲來。詭異的山鳥偶爾傳來像是呼喚死亡的鳴叫，叫得比黑烏鴉難聽。輾轉難安，低眉垂思。

陳健恩，你要放棄嗎？

我無法給出明確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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