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過半百話讀書

一、農村女孩的讀書夢

說起讀書有許多感慨，我曾與朋友談起這大半生有兩大遺憾，其中遺憾之一就是沒經過正規大學的歷練、進行深入系統地讀書，對於好多學問一知半解，總是尷尬在有知與無知的邊緣。

沒進過有圍牆的大學，說來也許不僅僅是自身的緣故，但沒有深入系統地讀書卻不能歸咎於它因。回想這大半生痴迷於讀書的心倒是有的，各類書籍零零散散倒也讀了不少，雖沒有「黑髮不知勤學早，白首方知讀書遲」的遺憾，但讀書的急於求成和好高鶩遠，終究使自己的文化底蘊欠豐厚，難以在有關領域成大器。今天回顧自己讀書的歷程，反思讀書的感悟，願與正在讀書的你們分享。

回想自己的讀書之旅是從興趣開始的。我對於書的興趣，源於小學二年級時班主任老師給我訂閱的一份少兒刊物——《小朋友》，那好像是上海出版的一本少兒雜誌，記不清是每月一期還是兩月一期。記得第一次看到這本書時的心情，用「欣喜若狂、手舞足蹈」都不足以形容。書中五彩斑斕的圖案，神奇的童話故事、富有哲理的寓言、新穎的遊戲、科普知識等，讓我一個農村小女孩猶如進入了另一個世界，一顆童心就這樣被書中的內容給俘虜了。

書是通過郵局的郵遞員送到學校的，每每盼到送書的日子就像迎接一個盛大的節日，書到手無意干別的，看了一遍又一遍愛不釋手，然後心有不甘地交給同桌，因為書是與同桌合夥湊錢訂的。同桌看完了還得交到班裡由全班同學輪流著翻閱，是班主任老師讓這樣做的，原因是《小朋友》當時是班裡三十多名學生中唯一的一本課外讀物。這位給我訂閱刊物的班主任老師就是我的二哥，也是引導我走上讀書之路的啟蒙老師。

二哥高中剛畢業就被安排到村裡當了一名小學教師，雖多有不情願但在講台上還是一個盡職盡責的小老師的樣子。記得當時二哥白凈的臉上架一副近視眼鏡，滿身的書生氣未退，卻有著魯迅一樣的嚴肅面孔，只有在課堂上給學生講一些古書里奇特的故事時，同學們才發現他原來也是會笑的。學校離家不遠，放學進了家門二哥就一頭鑽進他的卧室里，除了出來吃飯其他時間均不見人。每到半夜時分我總是被睡在身邊的奶奶的喊聲吵醒，是奶奶趴在窗戶上對著院子里的燈光處喊著二哥的乳名催其睡覺，直到今天每當我挑燈夜讀時，50多年前奶奶催促二哥睡覺的情景還會浮現。

二哥當時住在我家老房子的東偏房，被我們稱為東屋家，東屋家共兩間，其中一間是二哥的卧室，另一間用來當儲存雜物的草屋。那間只有五平米的卧室里，除了一個土炕和一個用來放衣服的木櫃，其餘空間就是堆放著各種新舊程度不同、版式大小不一的書籍。用白粉刷過的牆壁上被二哥用毛筆寫滿了詩詞，那首「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我就是在二哥卧室的那面牆壁旁背下來的。院子里的照壁上，二哥用紅色的油漆寫上了毛澤東詩詞「江山如此多嬌，風景這邊獨好」，照壁前種著一些美人蕉，花開時節照壁前紅成一片，映照著整個院子紅彤彤亮燦燦的，那景色非一般農家小院可媲美。

最吸引我的還是二哥那間卧室兼書房，每當二哥不在家，我就偷偷地溜進去，翻看一些像是兒歌樣的古詩或其它能看懂的書，一邊像偷吃似地快速翻看，一邊像做賊心虛似地聽著外面的動靜。看到實在愛不釋手的書，也會悄悄地藏在衣服裡面溜出來，幾天後讀完了再偷偷地放回去。二哥當時總是冷著面孔，嚴肅得難以接近，除了大姐之外我們姐妹三人都有點怕他，他的卧室自然也就少有人進去，只有他的幾個要好的高中同學不定期地從四面八方聚在這裡「指點江山，激揚文字」，聽裡面傳出來的聲音知道他們是在談論讀書而且是很興奮的。

記得第一次讀大部頭的書就是偷偷從那些書堆里拿出來的，書的名字是《牛虻》，作者是愛爾蘭女作家艾捷爾·麗蓮·伏尼契。那時我大概上小學三年級，麥收季節學校放假，白天學生們得到生產隊的地里撿麥穗，中午休息時分還得撿家裡麥草里夾著的麥穗，我常常吃了午飯就抱起書，偷偷地躲進西屋裡草堆後面如饑似渴地讀著，任憑母親喊破嗓子地尋我。雖然書里有許多字還認不下來，但並不影響我讀書的熱情，頓頓卡卡地連讀了兩遍，書中意思朦朦朧朧地看懂個大概，瓊瑪與亞瑟的形象和命運，在我小小的心靈里儲存了許久許久。「不論我死了還是我活著，我都是一隻快樂的牛虻。」直到今天，這本書的內容還記憶猶新。

《牛虻》開啟了我閱讀名著的先例，後來唐詩三百首，高爾基、魯迅、契科夫等人的作品，一本接一本地讀了起來，就連艾思奇的《辯證唯物主義與歷史唯物主義》都是從二哥的書屋裡拿出來讀的。記得當時的我讀書的興趣是極高的，特別喜歡朗讀課文，課堂上別的同學低著頭害怕老師叫自己的名字起來讀書，我卻仰起頭高高地舉著手。

夏天過去了，

可是我還十分想念。

那些個可愛的早晨和黃昏，

像一幅幅圖畫出現在眼前。

清晨起來打開窗戶一望，

田野一片綠，天空一片藍。

多謝夜裡一場大雨，

把世界洗的那麼新鮮。

耀眼的陽光當頭照著，

我們在菜園裡拔草。

管菜園的老爺爺送來了一桶茶水，

稱讚我們幹得又快又好。

老榆樹下面是個好地方，

我常常在那裡歇涼。

我把腳伸到樹旁邊的小溪里，

聽知了在樹上一聲聲的歌唱。

有一回我們在瓜田裡守夜，

守到半夜誰也不肯去睡覺。

我們逮住了三個小偷，

它們的名字叫做刺猥。

那些個可愛的早晨和黃昏，

像一幅幅圖畫出現在眼前。

夏天過去了，

可是我還十分想念！

多麼美的詩句啊，可惜現在孩子們的課本里已經看不到了。那琅琅的讀書聲，那簡陋的教室和簡易的黑板，背著用棉布縫製的書包走在上學路上，曾是我童年和少年最快樂的時光，我多麼希望在上學讀書的路上遠遠地走下去。然而在那個畸形的年代，升學讀書是由村裡的貧委會決定的，首選貧下中農的子女，我一個中農家庭背景出身的子女是沒有機會升學的。儘管當時我在班裡是學習尖子，儘管班主任老師極力推薦，初中畢業後，貧委會主任一拍板就給我安排了個生產隊會計，上高中的願望在連夜的淚水中破滅了，於是我的原始檔案就定格在了初中文化。（未完待續）

（部分圖片來自網路，如涉知識產權，請洽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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