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認為，他的臉都被丟盡了！「請認真看下去」

老楊的手腳殘疾，不能直立行走，走路必須要依靠雙膝處特製的一雙鞋。老楊簡單地整理了一下面前的小推車上的物品後便往開始往住宿的地方趕去。走在途中他繼續對我說：「我昨天晚上就被突如其來的一陣雨差點給灌飽了，害得我今天一天肚子都難受老想上廁所，可是大兄弟呀，你看看我這個樣子，哪能夠隨便上廁所呢？」

「大兄弟，你看這時候的天，突然就變黑了，我估計晚上可能下大雨，所以我得趕快回小旅館去，否則等會就要挨雨淋了。」老楊仰起頭望著突然變暗的天空，忍不住心中忐忑不安不來。

老楊今年已經51歲了，頭髮灰白，他是我在藏區的縣城偶然遇見的一位朋友。在交談中，老楊說他來自農村，實在是沒有辦法了，才來到外面乞討為生的。

老楊用雙膝艱難地向前挪動著，他一邊走一邊問我：「大兄弟呀，你是不是覺得我很丟人現眼？唉，其實我每次出來要飯的時候都會覺得抬不起來頭來，我心裡知道這是件丟人的事呀！」語氣中，老楊充滿了無奈和自責。

「我今天一定要走快點，你看昨天晚上我就被大雨淋得不輕。老天爺，希望你今天晚上不要再突然下雨了！」老楊一邊祈禱一邊推動小車向前艱難地挪動。可是雖然他努力想加快進度，但是因為自身的殘疾而無法走快。每當他的雙膝向前挪動一步，已經嚴重變形的小腳部就會相互碰撞一下。

雖然老楊不住地祈禱著，可是一陣驟雨還是瞬間降臨了。被突如其來的大雨淋濕的老楊未免有些抱怨地說：「你看，老天爺也不說可憐可憐我。我就不知道為什麼老天爺總是喜歡下雨，我是最害怕下雨的一個人了，因為一到下雨天我雙膝下面的塑料皮就會磨得格外厲害。我的這雙鞋還是自己找車子的輪胎皮自製的，這種鞋子如果長時間被水浸泡的話會很容易壞掉，如果壞掉了那可就麻煩大了......」

看著天色已經變黑，我就問老楊為什麼不早點回去呢？老楊向我解釋道：「我今天要不是等電影院下午散場後可以多要點錢的話，可能就會早點回去了，可就這樣才要到了12塊錢。我晚上住旅館要錢，每天我出門要的錢最起碼要夠一晚旅館住宿費的開支吧。大兄弟，你看我這樣在雨里行走是不是很丟人？有時候人家像看怪物一樣看我時，我真恨不得在地面上找個洞鑽進去。」

「我是2006年4月初從農村老家出來要飯的，我這次從老家出門接連要了好幾個月的飯。我有時候真的不想再這樣要下去了，也不想再這樣生活下去。可是大兄弟，你看看我這樣，除了要飯之外我還能夠干點什麼呢？」行走在雨中，老楊大聲地問我。

「我們家一共有兄妹四個，我是家裡的老小。我的爸爸媽媽在土地剛分到戶時就死了，爸媽死後我就跟大哥一起生活。三年前和我相依為命的大哥也死了，可憐的大哥一直在照顧我，到他臨死的時候我也沒有本事去照顧他。我這輩子要不是大哥養我，我肯定早就餓死了。」說到大哥的去世，老楊忍不住低頭抹淚。

「剛開始出來要飯的時候我張不開嘴，因為我覺得要飯丟國家的臉。我也曾經把我一個人關在房裡足足關了四天，當時就只有一個想法想把自己餓死。可是當我餓到第四天的時候，我聞到從外面飄過來的香味，我當時實在是餓得控制不住了，便從房間里重新爬到街上要飯......」老楊說到最後的時候，臉頰滴落下來的不知道是雨水還是淚水

好不容易來到了住宿的小旅館下面，渾身都淋濕的老楊已經氣喘吁吁了。這時從旅館的台階上走下來一位婦女，老楊忙向我介紹道：「大兄弟，你看這就是我的三姐，她過來幫我把這些東西拎上去。我和三姐就住在這上面的小旅館裡。」

老楊的三姐幫他把小推車拎到旅館上面去了。不知道什麼原因，老楊突然很難過地對我說：「我一般不願意和別人說話的，我知道自己沒有資格和別人說話，我也知道別人嫌棄我身上臟臭。我知道自己走到哪裡都會影響社會形象，我知道自己丟人......」

「大哥死後，我也想跟他一起死掉算了，後來我的三姐把我接到她的身邊一起生活。三姐的男人死了有七八年了，家裡還有一個男娃讀初中，一個女娃念高中，家庭負擔很重。後來我聽鄰居說像我這樣的可以去城市裡要飯，我考慮了很久終於下決心從農村出來要飯。」說到終於下決心出來要飯的經歷時，老楊忍不住淚流滿面。

老楊的三姐開始並不太願意和我說話，後來經過一些交談後，她嘆著氣對我說：「我也不想讓我這個可憐的弟弟到外面要飯，可你說我的男人死了七八年了，這些年來我一個人照顧著兩個娃，如今娃娃一個上初中，一個上高中，這些年娃娃讀書的學費總要掙吧。我男人死後沒多久，同村的人也曾勸我再找個男人嫁了，可我捨不得我的兩個娃娃......」

老楊的這頓飯足足吃了有二十分鐘，吃完飯後的他臉上還殘留著一些菜渣和油漬，被雨水淋濕的頭髮也濕漉漉地搭在額前。他笑著問了我一個問題：「唉，我自己有時也想不通，像我每天還要吃三碗米飯，你說像我這樣的人咋就這麼浪費糧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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