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講述：如何評價司馬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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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著最近《軍師聯盟》，司馬懿老先生又火了一把，那今天我們就來說說他。

首先我們先來說說他這個姓，司馬。司馬本來是個官名，負責掌管軍隊，在西周后期周宣王的時代，因為一個叫程伯休父的司馬平叛功勞特別大，周宣王一高興就把這個官姓賜給他。打那兒起，在程伯休父的後人里，有一部分人繼續姓程，也有一些改姓司馬，所以三國時代的司馬懿和程昱可謂【五百年前是一家】。

（程昱與曹操）

單說司馬懿的這一支呢，可以追溯到秦漢之際的司馬卬，這兄台曾經參與反秦義軍而被項羽分封在殷商的故地朝歌，結果因為站錯了隊、投了劉邦而在楚漢之爭時被楚軍所殺。估計是自此以後，司馬家訓里就多了一條，一定要少表態，少說話，惟有深藏不漏地當個心機婊，才能最後變成大贏家。

司馬卬的八世孫，也就是司馬懿爺爺的爺爺叫司馬鈞，曾經出任東漢王朝的征西將軍而名噪天下。應該說在漢室穩固的時候，司馬家族表現得相當有臣子忠心，無論是司馬懿的太爺、當過南昌市長的司馬量，還是他爺爺、當過許昌市委書記的司馬雋，以及當過洛陽市委書記（當時是王朝首都）、衛戍區司令的他親爸，都以盡忠職守、愛民如子、興師重教而聞名，總之作風低調而不浮誇。

（司馬防）

司馬懿他爹阿防有八個兒子，號稱【八達】。老大司馬朗字伯達，老二司馬懿字仲達，老三司馬孚字叔達，老四司馬馗字季達，伯仲叔季都佔滿以後，接下來還有什麼顯達、惠達、呵呵噠。司馬防本人就是個賊傳統的老幹部，對待子女也是嚴及膝下。應該說，如果不是因為司馬懿的兩個倒霉兒子，司馬家族的名望還是頂呱呱，比如司馬懿的弟弟司馬孚，到了西晉代魏之後依然以魏國遺臣自居，認為我出道時跟了哪個經紀人，那就該一輩子都忠於它。

司馬懿年輕時大概也是這樣想，他夜觀天象，看到漢室衰微就覺得很害怕，不想早早地蹚這渾水，從了任何一個軍閥。因為當時有不少星探來回穿梭，結果使曹操聽說了他，硬要他來到自己的陣營里當策劃。司馬懿不從啊，就推說自己身體不好，結果在曹操半夜派人刺探的時候，他真的躺在床上橫如殭屍，就這樣矇混過關，又在接下來的七年中繼續瀟洒。

（曹操與司馬懿）

七年之後，也就是到了建安十三年，曹操再次心癢，威脅司馬懿說，你要麼來當我的手下，要麼被我腦袋開花。司馬懿只得就範，於是曹操就按照親信、內屬的標準來對待他。在那個時候，大家都傳遍了說司馬懿是個人才，於是有一批位高權重的大佬都來這裡把臉刷。司馬懿對曹操無可奈何，對其他人總還是挑食的，比如他對曹操太爺弟弟的孫子曹洪不理不睬，卻兜兜轉轉來到世子曹丕的府下。

司馬懿的職業道路選擇顯然經過了嚴密規劃。為啥不在曹操那裡？因為曹操身邊良臣如雨、猛將如雲，根本輪不上他。但是曹丕呢，還在與曹植、曹彰等人的接班人競爭當中，求賢若渴，沒他可能心腸梗阻，有他就能馬上開掛。更何況說曹丞相的人馬要衝在一線，身心俱疲還有政治風險，而對曹丕的定位決定了他尚在學習儲備當中，無需時刻做出決斷，只要靜心冷冷觀察。

（曹丕）

當然這人設是特別適合司馬懿的，躲在幕府後面做沙盤推演和躺病床上做【天人交戰】其實沒差。於是在曹操死前的整整十二年時間裡，司馬先生為人熟知的重大貢獻只有一次，就是在關羽水淹七軍、威震華夏的人氣最盛的時點上，果斷阻止了朝廷內部的逃跑動議，並獻策說要勾兌孫權在背後捅死關羽，從而使已經陷入的危局瞬時變化。

這一次的精彩表現確實值得好好誇誇：第一，他看準了關羽無人可擋、滿朝人心惶惶的時間窗口，最大限度地凸顯了外部環境的惡劣和自身【救火隊員】般的才華。第二，他也在證明自己不僅是曹丕的人，也是曹操的人，也是名為漢臣、實為漢賊的這一大幫利益集團的一份子，他深知【船沉大家都完蛋】的樸素哲理，挽救了曹丕，也挽救了曹植和其他競爭對手，讓不同派系都對自己感佩交加。

（楊修）

當然，這裡唯一能看出問題的就是老賊曹操，因為他比司馬懿還大了一號，是更加資深戲骨的老奸巨猾。小說家言，曹操曾經夢見【三馬同槽】把自己的執政基礎糟蹋，還以為是西部牛仔馬騰父子在其中裹亂，卻不曾想是司馬懿和他兩個兒子早早就潛伏自己家。其實不然，在歷史上，曹操早就告誡兒子曹丕，說司馬懿這個人【鷹視狼顧】，面相不善，一定不能把大權交給他。

可是畢竟曹操是曹操，曹丕是曹丕，老子前腳一死，兒子後腳就把好基友司馬懿封侯拜官，並且開始執掌軍權，讓司馬懿心中的小宇宙又向前衝動了一下下。又是七年之後，篡漢者曹丕撒手人寰，司馬懿作為顧命大臣之一得以留任，同宗室曹真、曹休以及曹家的老臣子陳群一道，輔佐著曹丕的兒子曹睿掌管新國家。

（曹睿）

應該說，這時候司馬懿面對的周遭形勢依舊很複雜。他的老靠山是已經死去了的曹丕，而與小皇帝曹睿的過往交集並不太大。在顧問委員會的群體當中，曹真、曹休都是更得曹家人信任、已經成長起來準備接班的紅二代，豈能容他一個既不是太子黨、也不是女婿黨的外姓人在台前雜耍？於是，司馬懿面對排擠時也泰然自若，連說曹真大將軍您確實很棒，所以乾脆你行你上，老夫我就還田解甲。

這時，不安分的諸葛亮又作為敵對陣營的神助攻，一記妙傳把球送到司馬懿腳下。怎麼回事呢？說的是在魏蜀吳三國的交界處有個地方叫上庸，當地的市委書記，是曾經從四川地界叛逃到魏國使館的網紅孟達。孟達當年出事兒，很大程度上源自於諸葛亮的【釣魚執法】，因為孔明先生要幫著劉備扶起親兒子阿斗、搞掉乾兒子劉封，所以才借關羽事件咔嚓了劉封，並且逼走了他的副手孟達。

（諸葛亮）

那麼多年已去，時過境遷，作為老川僑的孟達一心向蜀，又與諸葛亮暗通款曲，說自己可以把上庸作為投名狀，獻回給自己的老東家。諸葛亮知道孟達這個人是反反覆復沒長性，所以乾脆找了一幫狗仔，把消息散布給孟達身邊並不願意造反的魏國人，倒逼著孟達提前起事，動了兵馬。當時的場景，是魏國的大將軍曹真在西線戰場上越來越吃緊，眼瞅著就要扛不住諸葛大軍的第一次北伐。

按常理，縱使孟達這邊早一天、晚一天，也都無礙整個戰局，且只要他與諸葛亮的部隊合兵一處，必如一把尖刀直插長安、洛陽，打懵曹魏後方毫無防備的那幫二哈。可是又在這危急關頭，司馬懿被重新推上前台，並且他甫一聽令、還未領命，就帶兵直奔上庸，手起刀落幹掉了孟達，繼而戰街亭、破馬謖，逼得諸葛亮急急撤兵，還在敗軍之中引發各種踩踏。

（曹真）

這一次突然襲擊無疑也是很漂亮的，當然也有兩個人心情複雜。一個是曹真，在一場能力PK完敗後心灰意冷，也就逐漸退居二線，把大權拱手交給司馬仲達。另一位呢就是諸葛孔明，他的初始版【隆中對】就是因為司馬懿的腹黑而在東線被直接打殘，加強版的【隆中對】此番又被司馬懿KO，於是【興復漢室】的響亮口號也就從此變成了更加遙遠的政治童話。

諸葛亮和他的繼承者們沒有放棄，所謂【六出祁山、八次伐魏】，橫在面前的都是這位難纏司馬。蜀中是勞師遠征，糧草供給不力，所以只要魏軍堅壁清野，就一定能把對手號趴。司馬懿再次發揮他的【忍字訣】、【拖字訣】，你可以在城頭罵娘，可以整天放一點我國內什麼海航的黑八卦，你可以諷刺我頭頂都是草原，也可以給我淘寶幾包情趣內衣、弔帶襪。反正，我就是保守實力、閉門不出，直到你耗不住時自己回家。

（曹芳）

所以史上最無趣、最沉悶、完全沒有一次射門的暗黑的中場膠著，大概就是諸葛亮與司馬懿的這幾次鬥法。真正值得玩味的橋段，反而發生在諸葛亮五丈原暴斃之後的空窗期，是魏國內訌引發的官場屠殺。沉溺於聲色犬馬的皇帝曹睿和他爹曹丕一樣短命，臨終時把當時遠征遼東的司馬懿和宗室曹爽一併作為顧命大臣，並且還在司馬懿火速趕回時拉著他的手咽下了最後一口氣，把兒子曹芳託付給他。

這是歷史的又一次輪迴，不同的是曹芳比當年的曹睿更小，司馬懿比自己當初更老，而曹爽比自己的老爹曹真更傻。對於曹爽獨攬大權和對自己的明升暗降，司馬懿表現出心安理得、樂天知命，最後甚至還像曾經對付曹操時一樣故伎重演，在曹爽派來試探的官員面前裝聾作啞，讓人以為自己老年痴呆已深入神經末芽。失去制約的曹爽於是像磕了葯一般胡造，使兵士入土，給太后搬家，竟把滿朝文武逼得怨婦十足，對著太陽生髮咒罵。

（司馬懿）

終於，趁著一次曹爽兄弟們外出掃墓、植樹、建設三北防護林的機會，司馬懿和他的死黨們突然發難佔了京城，使曹爽的隊伍不得歸家。當時，曹爽身邊還扣留著皇上曹芳，謀士恆范勸他裹挾皇上去舊都許昌號召勤王，可是曹爽聽信了司馬懿的許諾，真以為放下武器就能免於被殺。結果，不管是曹爽本人、還是他手下的各位幹將，甚至包括那個曾前去試探司馬懿病情、並且為司馬懿行將就木感到惋惜的荊州省委書記李勝，還未到任就被攔在路上，夷滅三族，全部咔咔。

突變臉的司馬懿對不同政見者給予如此重刑，在三國以前很多年裡都已少見，可這只是未來肅清運動、血雨腥風到來前的一個小火花。那個曾經在曹操面前畢恭畢敬充當影帝，卻一不小心露出【得隴望蜀】貪婪相的司馬懿，到了這時終於可以毫無阻攔地釋放天性，讓所有對他看不起、不服帖的反對派們通通變成碎磚爛瓦。以至在他離世之後，他的兒子更勝一卦，作為【路人皆知的司馬昭之心】而在歷史書上被無情輾軋。

（司馬昭）

你說司馬懿的一生有什麼過人之處呢？如果說有，那麼他身體好、活得長，無疑就是那個短命時代里最為重要的外掛。他善於審時度勢、找准自己的位置，不跟大王爭，不跟大師爭，更不跟年長自己十幾二十歲、註定先走一步的士族階級革命家爭，使自己的長期隱藏和自我保護更自然平滑。往往在這種你不能改變什麼的強權里，你去打橋牌，你去玩女人，你躺在北京、上海的療養院里嘰嘰歪歪，都好過你在集體討論時強出頭，然後被大浪拍在沙灘上，一招擊殺。

司馬懿是那個世道里最會熬、最會忍、最會拖的，但其實他的手腕也不過了了，比如裝病之後還是裝病，撒謊之後也可以再撒，怎奈他的對手以舊換新變了一茬茬，卻還是在他假天真的小眼神面前止不住地傻。唯一可嘆是，天道輪迴總歸亢龍有悔，曾經趾高氣揚、竊漢稱魏的曹家終為司馬所篡，而建立在無數血光之上的西晉王朝同樣先天不足，更在五十年後就一命嗚呼於【五胡亂華】。待到東晉的明帝聽得權臣王導講述祖輩創業故事的時候，竟瞪大雙眼不可思議：怎麼自己的先人如此猥瑣不堪，這又何得撐起一座政權大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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