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老鋪丨你永遠不會了解生活在手工和人情世界的職人們

1堪稱「職人國家」的日本現存超過十萬家百年老鋪。職人以高超的手藝和崇高的敬業精神細心打造每一件作品。「大城小店」在眾多日本老店中尋訪到四家老鋪，通過職人們的親身經歷，還原一個手工和人情的世界。

文 | 黃子桐 蔡瓊嬌 張熠如 編輯 | 譚浩

來源：大城小店

「職人」，指的是以某門手藝為生的人。早在江戶時期，日本的職人文化就發展至全盛，職人一直受到普遍的尊重。而老鋪便是職人聚集之地，日本現存超過十萬家的百年老鋪，由幾十萬職人構成。日本既是老鋪大國，也是名副其實的「職人國家」。

優秀的職人憑藉手藝人的直覺和對行當的尊重，用最富有耐心的方式打造每一件作品。能支撐起老鋪的職人，都是真正的專家，傾盡自己的心力去工作，把職業當做「神業」。記錄日本老鋪興衰的《東京下町職人生活》曾稱這些職人「以精純匠藝之心守護自己的行當和生活」。

然而，老鋪職人的生存也日趨艱難，這些曾經支撐起日本的行業，逐一地走向沒落。在產業化與商業化愈發普遍的日本，手工再不如機械生產來得方便，神聖的手作被現代化一點點瓦解。「大城小店」在眾多日本老店中尋訪到四家老鋪，通過職人們的親身經歷，還原一個手工和人情的世界。

清課堂

| 器物背後的精神食量

經歷176年磨礪的清課堂就像他們生產的錫器一樣有質感，錫器表面的光澤反射出歷史和文化的積澱。現任繼承人山中先生認為，這個世界正被「物質「概念侵蝕，容易忘記器物本身的價值，因此想通過金屬器具向大家展現隱藏在物質背後的精神食糧。

清課堂的特色除了碗筷壺盆這些日常生活用品外，錫制發簪等飾品也是拿手好戲。錫在銀色基礎上偏白，古時被廣泛使用。江戶時代盛產錫的鹿兒島和幾畿地區如今已經資源枯竭，所以現在的原材料都來自馬來西亞等東南亞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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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製作錫器的匠人

錫的硬度偏低，在使用過程中容易留下碰擦痕迹，但山中先生卻認為這才是錫器最大的魅力。他說：「時間的磨練使錫器更有味道，關於器物主人的故事也記錄在器具上」。

每隔一個月，清課堂便利用自家茶室和倉房舉辦展覽活動，人與人、人與物的近距離互動算是文化思想傳播與碰撞的最簡潔途徑。「我們遺傳了祖先的智慧與手藝,並把它們運用到工藝品製作上。」山中先生如此闡述他心目中的日本職人，而清課堂之所以能留住人心，也是因為在物質創作中注入了文化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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充滿藝術感又實用的錫製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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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灘畫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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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課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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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課堂如何延續和繼承手藝？

Q:經營錫器是家族生意，所以以血緣關係為基準繼承家業，這樣的模式持續了176年。清課堂不只是追求表面的金錢利益，也非常重視經營的可持續性。

B:

現代日本老鋪的經營狀況如何？

Q:我無法判斷日本老鋪的經營現況，不同店鋪千差萬別。

B:

清課堂在經營過程中遇到過什麼問題？

Q:現在店裡有8名員工。近年海外訪客大幅度增多，所以這5年的經營狀況比較穩定。沒有開分店，只有京都的店鋪和工坊。我們也曾遇到過幾次危機，舉一個讓我印象最深刻的例子，日本的鐵製品一度全部供應給國家，我們只能停止營業，那段時間十分艱難。另外，也遇到過無法確定繼承者的時候。

地址：京都市中京區寺町通二條下ル妙滿寺前町462

町勘刀鋪

| 百年老店的帥哥掌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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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存在劉海及眉、眼神迷離的動漫型男現實版，那一定非宮岡亮莫屬。宮岡亮是關東川越市町勘刀鋪的第十一代繼承人，他有著一張日本人最中意的立體面孔，看著不太真實，像是從漫畫里走出來的人物。

町勘刀鋪坐落在不起眼的街角，那一帶保留著老式瓦頂建築，歷史氣味濃重，不過同排商鋪多是新入戶的特產店，町勘因此受到更多關注。1843年開設的町勘刀鋪，親眼見證了日本改朝換代和西洋文化滲入，1853年佩里率黑船衝破日本鎖國政策之時，它剛好10周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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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岡亮聚精會神地大量細心打磨的道具 （攝影：Small.D)

宮岡亮的生活節奏非常簡單，家裡只安裝了一部老舊的轉盤式電話，平均五天回一次郵件，安靜樸實的環境讓他有更多時間磨練自己的手藝。宮岡亮的不善言辭既是日本男人的通病也是可愛之處，問到店鋪最大的特色是什麼，他無比靦腆地回答：「這個問題由我自己回答會很不好意思。」店裡常備白蘿蔔好讓客人試刀，町勘的刀向來以銳利、輕便出名，落手一下清脆有力。「明年再來磨刀吧」，恐怕要引來萬千少女以此為借口常來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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町勘的刀以鋒利、輕巧出名 （攝影：Small.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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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灘畫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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町勘刀鋪

B:

從小就決定了要繼承家業嗎？

T:是的。這是一份非常有魅力的工作。其他興趣愛好都比不上我的家業。

B:

平時會根據顧客的喜好提供定製服務嗎？

T:不會，刀具的製作模式經過數百年流傳下來，不能只因一時的想法和喜好而改變。

B:

町勘刀鋪有沒有遇到過什麼困難？

T:無論是店鋪還是人，都會有結束的一天。問題總會堆積成山，沒有完全安然無事的時候。

地址：埼玉縣川越市幸町7-3

三味線Katou

| 對顧客用心就是「職人精神」

三味線是日本最古老的樂器之一，成型於十五世紀前後，分為三個部分，即琴桿、琴身和纏弦之處。琴桿用原木打造，好的三味線要用印度產的紅木、紫檀來製作琴桿，次一點的使用花梨木。加藤先生開設的三味線Katou，則一直使用最上等的木材打造三味線。

琴身呈四方形，正反面蒙上貓皮或是狗皮。貓皮和狗皮的皮上毛孔疏密程度不同，因而呈現出的音色也會不同。最傳統的三味線琴身是用整張貓皮製成的，而三味線表面對稱的黑點便是貓腹部乳頭的痕迹。之所以稱為三味線，是因為琴一共只有三根弦，一般是絲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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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製作三味線的加藤先生

三味線Katou里的職人，都用雙手拈搓絹絲，再仔細地用糯米糊固定琴弦。加藤先生的父親同樣是製作三味線琴桿的職人,他在初中畢業後曾拜三味線職人藤田清氏為師,學習製作三味線的技藝。「高中畢業後，正值叛逆期，對未來也很迷茫，猶豫著該不該繼續三味線的工作。」加藤說。即使踟躕彷徨過，他最終還是選擇了以製作三味線作為畢生事業。

70年代初，日本出現了一股民謠熱潮，但1989年三味線Katou開業之時,民謠熱已經退燒，三味線的生存狀況受到了挑戰。對於三味線的未來，加藤仍然充滿了信心：「困難的狀況終究熬了過去，現在的我們也不時舉辦三味線現場表演，讓更多喜愛民謠的顧客了解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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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灘畫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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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味線Katou

B:

你怎麼定義和看待「職人精神」？

S:日語里很少有「職人精神」這個說法。如果理解成用心程度的話，我們通常會迎合顧客需求。例如，對於練習三味線的小孩，或是出於興趣愛好而學習的客人，我們會分別製作適合他們的樂器。再者，如果面對的是專業人士，他們的要求會相對嚴苛，我們也必須儘力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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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和店員、顧客一起開小型演奏趴嗎？

S：一般不會，不過有時候顧客或者演奏者live結束後會舉行簡單的慶祝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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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時代變遷，店裡製作的三味線有沒有什麼改變？

S:現在三味線店鋪的經營越來越難，不管是琴竿還是皮料，很難找到適合的原材料。三味線用貓和狗的皮製成，大約40年前主要用國產材料，後來又將目光投向了東南亞。我們教授當地人如何製作精緻的皮料，然後引進日本。但由於東南亞經濟的發展，現在製作皮料的人變少，對我們而言難題也加大。

地址：東京都荒川區東尾久 6-26-4

黑谷和紙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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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和紙職人畑野渡

頭上綁著頭巾，腰間系著滿是器具的黑色收納包，日本和紙職人畑野渡在Lost and Found無錫新店內準備他的首次海外個展。展覽9月6日舉行，他提前幾日來到無錫，為他的一系列和紙作品製作配套的展示空間。連續兩天，他在Lostand Found無錫新店內，以和紙為材，在牆體上拼貼。店內的員工常常一整天都看到他跪在地上裁剪和紙、塗膠，或是站起來用刮板將和紙密不透風地糊在牆上，如此往複，寸厘都不馬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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畑野渡布置展覽空間

畑野渡來自日本京都北部·綾部的黑谷地區，那裡是目前留存在京都為數不多的造紙故鄉。那裡的造紙技藝由平家浪人創造，到江戶時代在獎勵政策的影響下蓬勃發展，流傳至今一點點的發展起來。

在多摩美術大學學習油畫時，為了選油畫用紙，他與黑谷和紙在東京日本橋的小津和紙博物鋪里相遇。黑谷和紙是一種存在感極強的紙張，用楮樹或結香木做和紙纖維的原料，於水中混合製漿，再用木框的篩網將其抄起，使紙漿均勻地鋪滿。這樣制出的紙張樸素強韌、持久耐用，雖然有時會有些「難以駕馭」，但是別具情致。

十八年前，畑野渡開始他的和紙製作之路，並定居黑谷町。他的家和工作室是一間特別改造過的屋子，周邊的田地里，種植著楮樹。屋內處處可見和紙：牆壁、地板都鋪著有柔順質感的和紙，和式拉門、桌子以及其他傢具都裝飾覆蓋著畑野渡親手製作，染色，繪製的和紙。另外，他時常製作一些可以在日常生活中使用的和紙產品，他覺得和紙是非常值得信賴的表現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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畑野渡的和紙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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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灘畫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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畑野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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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始製作和紙的契機是什麼？

X：我原來在多摩美術大學學習油畫，有一天我和朋友為了買和紙而去了位於東京日本橋的小津和紙博物鋪，這次經歷使我對和紙萌生了興趣。大多數畫油畫的人都會選擇在麻布上進行創作，和麻布相比，和紙的伸縮性小，並且在和紙上畫油畫時不需要用木框固定，所以可以將和紙捲起來，攜帶非常方便，因為和紙有上述這些優點，所以漸漸地我開始在和紙上畫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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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的理念、風格，和創作上最重視的是什麼？

X：和紙的特點是結實和持久耐用。在藝術創作的過程中，和紙是非常值得信賴的表現工具。為了能夠讓更多的人了解和紙的魅力，我正在製作一些可以在日常生活中使用的和紙產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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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響你創作的人或作品是什麼？

X：Cy Twombly、Mark Rothko、大竹伸朗、杉戶洋，這些作者對我產生了影響。我經常在Tumblr上看世界各地的人上傳的視頻，從這些視頻中我會得到一些啟發。

地址：日本京都北部·綾部黑谷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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