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記憶 捎菜

捎菜

近年來，愈發沒有胃口，吃什麼也不香甜，經常賭氣地想：「如果有一種營養液可以為我提供足夠的能量和營養，我情願放棄所有的口腹之慾！」想歸想，冷靜下來的時候，還是有渴望吃到的東西的，那就是單車時代的捎菜。

那時我十三四歲，和村裡的幾個夥伴在十里外的鄉中上學，由於離家較遠，我們一周才回家一次，住校使我第一次真正當上了「掌柜」，每星期可以自由支配兩塊錢的去向。剛開始我和村裡的兩個夥伴在一起吃飯，每頓飯我們三個買一大碗炒菜，各攤一毛錢，饅頭和湯是用飯票買的，這樣下來一個星期最少也得一塊五的開銷，所以自由支配也並不能隨心所欲的。看著二伙房和小賣部花花綠綠的精美零食，掂著手裡只夠一袋速食麵的剩餘零花錢，只能失落地走開，為了能省下更多的零花錢，我萌生了捎菜的想法。

捎菜在我們那個鄉中是常見的事情。雖然鄉中的菜非常便宜，也很好吃，同學們還是熱衷於從家裡捎菜：女生比較會過日子，也懂得心疼父母，為了省下幾個血汗錢，她們大多都捎菜；男生也捎菜，只是捎菜的目的往往不像女生那樣單純。捎菜的習慣使得鄉中的飯場熱鬧而奇特：寢室院內，楊樹底下，水塔旁邊，到處都是吃飯的學生，仨一群五個一夥兒的圍成一個圈兒，當中擺放著各式各樣的菜瓶子、菜罐子或飯盒子，一面嘁嘁喳喳地閑拉呱，一面夾各個瓶罐里的捎菜，一面往嘴裡塞饅頭，饞嘴者還時常跑到旁邊「吃飯班」那兒偷偷地夾人家兩箸鹹菜，不樂意的主人還常常會追打過來……，那叫一個熱鬧啊！

捎菜也是有好多種類的。最多的是鹹菜類，有咸蘿蔔、咸芥菜、咸洋姜、咸黃瓜、咸豆角等；緊跟其後的是醬類，有豆瓣醬、甜麵醬、黑大醬等；還有蒜類，包括咸蒜、醋蒜和糖蒜；還有榨菜類，包括各種密封包裝的榨菜。好吃不好吃不在種類，而在於家長的態度和手藝，就拿鹹菜來說吧，同樣是腌白蘿蔔，味道可是相差懸殊：有的家長比較粗心，聽孩子說要往學校捎菜，就從大鹹菜缸里撈出幾塊咸蘿蔔，放到案板上胡亂切吧切吧，裝罐頭瓶里就算了事，這樣的捎菜除了有鹹味兒能下饅頭外，再沒有什麼可愛之處；精細的家長往往不厭其煩，將蘿蔔洗得白白凈凈的，切成大小勻稱的細條，再用滾燙的香油澆一遍，順便撒上些芝麻、八角、花椒之類的調料，再拌上一些炸好的紅尖椒，菜晾涼後裝進洗得乾乾淨淨的瓶子里，這樣的精品往往是大家吃飯時瘋搶的美味。

捎菜的質量往往決定著「吃飯班」的搭配。小斌、小宇是我初中兩年的飯伴，不過在與他們倆搭夥前，我還曾有過一個飯伴，那個飯伴捎的菜每次都是一罐頭瓶黑乎乎的醬，沒有一點香味，有時還會在醬裡面發現白色的小蛆蟲，而母親為我做的捎菜則是開瓶透香的美味，紅紅的油炸尖椒、潔白的蔥花、褐綠色的芹菜梗裝點著晶瑩剔透的瓶子，紅褐色的豆瓣醬浸在濃濃的香油里……。由於我的菜好吃，每次都是先吃我的，周三以後才吃他的，可一看到他的菜我都想吐，實在是咽不下去，於是吃飯時常常借故走開，找個沒人的地方干噎饅頭，一段時間後，我們自然而然地分開了。小斌和小宇有著和我類似的經歷，我們仨搭夥後生活水平高到了極點：小宇的父親當過廚師，很會擺弄菜的，每次都給小宇做五香辣芥絲，晶瑩透黃的細芥絲整齊條順得像剛出鍋的粉絲，紅色的尖椒、白色的蔥絲點綴其間，還有八角、花椒等調味料，別說吃了，看上一眼就讓人垂涎欲滴；小斌的母親腌了一手好鹹菜，尤其腌洋姜，大塊的洋薑絲毫不會縮水，嫩嫩的，脆脆的，再拌上點小磨香油，愜意極了。吃飯時，我們總是找一個背人的地方，這樣我們的美味就不至於被那些的「饞貓」一掃而光，有了這樣好吃的捎菜，我們仨總是比別人多吃一個饅頭。

捎菜帶給我們的也並不都是快樂，有時候也讓我們苦惱。雖是美味，但長期地吃，上火就理所當然了：先是爛嘴，嘴角爛得像塊粗紗布，張得稍大一點就順著結痂縫隙淌血；接著是流鼻血，有時候一覺醒來，滿被子面都是血跡；更嚴重的是便秘，蹲半個小時解不下大便是常有的事。儘管這樣，我們還是喜歡吃捎菜，因了捎菜，我們每周都能省下一筆不菲的零嘴錢。

後來，去城裡上了高中，偶爾還會捎點菜，讓同學們解解饞，上了大學後，就再也沒有捎過菜了。前一段回老家，央求著母親再做一些當年的捎菜，但家裡早已不做豆醬了，沒有原料，竟也沒吃成。看來只能在夢裡津津有味地大快朵頤了。

作者簡介：李雲峰，筆名默默，生於二十世紀八十年代，滑縣人，文學愛好者，十餘年堅持文學創作，至今算來約五十萬字，作品有散文、小說，也有幾首歪詩，也曾有幾篇拙作發表。

部分圖片來自網路，致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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