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刺客到政客的蛻變：漢賊曹操與漢奸汪精衛（上）

胡賽萌/文

大胖子董卓是倒在了自己兒子呂布的刀下，直到死前的那一刻，董卓都不明白，為什麼之前對自己一直恭順聽命的義子會突然翻臉不認爹。看著呂布兇狠而冷漠的目光，倒在血泊中的董卓痛苦地離開了這個世界。

此時的呂布，眼睛裡哪有義父慘死的場面，滿腦子全是貂蟬那曼妙的身影和婀娜的舞姿。王允已經許諾，只要自己除掉董卓，貂蟬這個大美人就是自己的床上之人。

可見，董卓本質上不是死在呂布的刀下，而是倒在了貂蟬的裙下。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往往比男人厲害一百倍。正因如此，拿著刀立在床邊的曹操沒能殺掉酣睡的董卓，而貂蟬卻可以在不動聲色中要了董卓的老命。

當初曹操也曾滿腔熱血，一心要誅殺國賊，報效朝廷。曹操眼中的國賊就是董卓，此賊不但廢了皇帝，還把先帝的女人都收編了，每晚夜宿龍床，姦淫嬪妃，這不得不讓曹操這樣的憤青憤怒。

於是，有了驚心動魄的「孟德獻刀」。

曹操行刺那天，他拿著王允給他的七星寶刀，大搖大擺地來到了董卓府上。當時的董卓有意拉攏曹操，就拉著小曹的手親切地問到，孟德今天怎麼來遲了？

曹操說，自己的馬太瘦弱，今早拉了一回肚子，所以來遲了。

董卓轉過頭對站在身旁的義子呂布說，我兒奉先去幫忙選一匹西涼進貢的好馬來，我賜給孟德。

呂布一走，曹操就尋思著對董卓下手。恰好，董卓此時背對著曹操躺在榻上，曹操抓住機會，便拔刀便要刺去。

董卓在衣鏡中看到曹操在背後拔刀，急忙回身問道：「孟德何為？」

這時候，呂布已經牽馬走在屋外，曹操只得停止行刺之舉，急中生智，急忙持刀跪下說：「我有寶刀一口，特意獻給恩相。」董卓接過來一看，果然是口寶刀，便遞給呂布收下。

曹操見機不妙，借口試馬，趕緊一溜煙地跑出了相府，隨後帶上幾個親信，連家人都沒來的及安置就跑出了洛陽。等到董卓和呂布反應過來的時候，早已不見了曹操的蹤影。

孟德獻刀的故事很生動，但不見於史書記載，情節也沒有太多的可信性。

董卓當時被士人所恨，相府肯定會戒備森嚴，曹操不大可能帶著明晃晃的寶刀進去。就算進去了，以董卓之姦猾，斷然不可能把貼身衛士呂布給支出去牽馬。再者，曹操已然拔刀，董卓豈能那麼輕易地就讓曹操以試馬的借口逃走，要知道，董卓可是個帶兵打仗的大軍頭，殺人可是不眨眼的。

可見，孟德獻刀是假。不過，曹操的逃亡卻是真的。

當年董卓為了打造自己的班底，便有意重用曹操，封他為驍騎校尉。可是，曹操卻不想跟這個國賊攪在一起，於是拒絕赴任，帶著幾個親信逃出了洛陽。

曹操出逃，曹操在洛陽城中一幫如花似玉的小老婆就沒了依靠。這時候，不要臉的袁術就動起了歪心思，他捎來了曹操死在外地的假消息。聽聞這消息，曹府上下一片驚慌，那些原本就沒有主見的小老婆們更是六神無主，許多曹家家臣更打算趁機開溜。

這時候，曹操的一個小老婆卞氏挺身而出，正色地說道：「曹君的生死不能光憑几句傳言來確定。假如流言是別人編造出來的假話，你們今天因此四散逃跑，明天曹君平安返回，諸位還有什麼面目見主人？為避未知之禍便輕率放棄一生名節聲譽，值得嗎？」

聽卞氏這麼一說，本來人心浮動的曹家就此安定了下來。

後來，曹操知道了這事情很是感動，便把這個歌妓出身的小老婆卞氏立為正妻。再後來，卞氏的大兒子曹丕做了皇帝，卞氏也升格成了太后。

雖然說孟德獻刀一事子虛烏有，但曹操並非沒有行刺權貴的光榮事迹。

曹操年輕的時候，有一次闖進了十常侍之一的大宦官張讓的卧室意圖行刺，結果被躺在床上閉目養神的張讓發現。張讓當即大叫侍衛，叫人捉拿刺客。剎那間，衛士們緊閉大門，持劍荷槍，蜂擁而至。

見狀，曹操卻一點也不慌張，他拿著一支手戟，且戰且退，從卧室打到廳堂，從廳堂殺到院子里，衛士們沒有一個敢於靠近，最後，眼睜睜地看著曹操翻牆而去。

可見，年輕的曹操並非只會和袁紹這樣的高幹子弟一起搶新娘子，他好歹也是一個敢想敢幹的熱血青年。

許多後世之人常常順著羅貫中的筆鋒，痛罵曹操名為漢相實為漢賊。其實，曹操當初可是拿著自己的性命去誅殺國賊匡扶漢室的，不像劉備，名為皇叔實為梟雄。

可惜，歷史有時就是這樣造化弄人，冒著生命危險誅殺國賊的國士曹操卻被罵稱漢賊，堂而皇之把屁股坐上龍椅的劉備卻成了寬厚仁義的皇叔。

曹操的冤屈，沒法向人訴說，也沒處向人訴說。儘管他沒當皇帝，但晚年畢竟是當了魏王，而且他沒當皇帝，他兒子卻當了皇帝。

沒當皇帝的曹操終究沒有逃脫「漢賊」的罵名。這個罵名，很早之前就有端倪，早在他最初迎奉天子的時候，就鬧出了沸沸揚揚的「衣帶詔」事件。

衣帶詔是曹操一生名譽的轉折點。在此之前，他是不畏權貴的校尉，是誅殺國賊的孟德，是關東聯軍的曹將軍；在此之後，他是託名漢相的漢賊，是欺君罔上的逆臣，是覬覦天下的野心家。

成為「漢賊」的曹操，自然也被那些以國士自許的人給盯上了。於是，刺殺權臣張讓的曹操也成為被刺者，衣帶詔就是一次大規模的行刺事件。

建安四年，車騎將軍董承對外宣稱自己接到漢獻帝衣帶中的密詔，皇上密令自己誅殺國賊曹操。隨後，董承便秘密聯繫了長水校尉種輯、將軍吳子蘭、王子服、議郎吳碩等人，準備暗中幹掉曹操。

可惜，這些烏合之眾搞暗殺不是曹操的對手。曹操年輕時隻身一人就敢暗殺大宦官張讓，現在不但有了地盤和軍隊，還有皇帝在手，董承這樣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哪裡是對手？於是，在董承他們還沒動手之前便被曹操給一窩端了。

董承是皇帝小老婆的老爸，他又一口咬定是受了漢獻帝的密詔。因此，誅殺董承的曹操便被視為亂臣賊子，「漢賊」的罵名從此便毫無疑問地被坐實了。

其實，董承也不是什麼好鳥，他密謀刺殺曹操，也並非為了漢室和皇帝，不過是利益的驅使和權力的誘惑。

《三國志·先主傳》中說：「獻帝舅車騎將軍董承，辭受帝衣帶中密詔，當誅曹公。」

很多人會誤認為是漢獻帝下密詔給董承。其實並非如此，「辭」是宣稱的意思，司馬光編寫的《資治通鑒》里則改為「稱受」，意思更為明確。

也就是說，董承自己對外宣稱接受了漢獻帝的密詔，但那隻不過是董承的一面之詞，可信度有限，因此《三國志》和《資治通鑒》等比較嚴謹的史書都對衣帶詔的真實性表示了懷疑。

董承是董卓女婿牛輔的部下，是西涼系軍閥，斷然不會是什麼公忠體國的忠臣，不然董卓當初夜宿龍床欺負小皇帝的時候，他們怎麼不見動靜？幾個人密謀的時候也是想著霸佔曹操的地盤和軍隊，而不是匡扶漢室云云。

在迎奉天子初期，曹操與漢獻帝的關係其實是很不錯的。至少皇帝的個人安危有保證，飲食起居有保障，不用再過飢一餐飽一頓的苦日子。此時，漢獻帝又怎麼會給董承密詔，讓他誅殺曹操呢？

因此，我才說董承也不是好鳥，他不過是借著皇帝的名頭為自己謀取利益，事敗之後反而把皇帝也給搭進去了而已。

不過無論如何，曹操總歸是上了某些野心家的黑名單了。因為他把持了皇帝，手裡又有軍隊和地盤。正如阿q所言，他曹操動得的東西，別人動不得嗎？

那些梟雄，哪個不想成為第二個曹操？於是，對曹操的行刺便不絕於書。曹操也從之前行刺國賊的刺客，變成被別人行刺的漢賊。

從刺客到被刺者，這不僅僅是角色的轉變，更是利益的衝突。年輕的時候，曹操一無所有，當然可以打著雞血去刺殺權貴，如今他有軍隊和地盤，自然也會成為別人眼中的權貴。所以，就輪到別人去行刺他了。

從這個角度來說，這世上哪有那麼多的國士和國賊。所謂國士，不過大多是忠於國君之士，可那些國君又何嘗忠於自己的國家？在他們眼中，國家乃至天下都不過是自家為所欲為的私家園林，所謂朕即天下，天下非天下人之天下。既然如此，天下之人不過王臣和家臣，哪裡來的國士？

同理，更沒什麼英雄與漢奸，有的大概是利益和權力，比如引刀成一快的革命黨人汪精衛，他的故事比曹操更令人唏噓。受於篇幅所限，請看明晚推送的拙作《從刺客到政客的蛻變：漢賊曹操與漢奸汪精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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