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那條街，那個撞球館，那個女人，那個讓我記憶尤深的故事！

不知什麼時候起縣城裡雨後春筍般出現了許多撞球廳，我只記得小時候在縣城電影院里曾有過露天撞球場，生意很火爆，那時我還跟著父母生活在鄉下，偶爾回縣城看看剛買的的二手房，晚上房子里空蕩蕩的，就去大街上玩，縣城對我來說特別熱鬧。燈火通明，經過電影院時看見裡面擠滿了打撞球的少年，但這種景象慢慢沒落了，只剩下幾張破舊的球桌支在哪兒。最後破舊的電影院也被改建成了停車場。

現在的撞球廳大多集中在城南的一家購物中心院內，室內的露天的都有。我知道這地兒還是聽老四說的，老四是我初中的哥們兼同桌。初三複習那段兒時間有天下午沒事幹，相信大多數學生在升學考試前的複習階段，複習到一定的階段會感到無比枯燥，不管你學得好還是學的差，總有一種壓仰的情緒，有人逃學出去玩兒，有人繼續堅持。

我記得老四當時就坐在我後面，因為我們模擬考試考得一塌糊塗，座位也就按考試成績排，我們早已無心複習了，心思早就不在學習上面了，我們都知道中考無望。只盼著早點兒畢業。

老四在上課時問我會打撞球不？我很虛榮的一口咬定「會啊」實際上我連起碼的規則都不懂，以前看著別人玩兒，就覺得揮杆擊球的感覺很爽。老四也沒接著問我怎麼打，因為我們總是變著法兒互相攀比。他一聽我那語氣就知道是不是會真玩兒，或許壓仰的情緒使他懶得和我較真兒，我們商量著等課外活動時就溜出去玩，我當時很興奮。下課後就直奔那地兒，在路上老四或許是經常去玩兒，早已輕車熟路，走得有點兒慢。我催他走快點兒，不停的問:;「到底在在哪兒啊?」

從城南的大十字路口拐進南大街，是縣城的主幹道，沿街有很多店鋪，很快就到了那家沿路邊的購物中心門口。走進院內大多都是麻將館，我想老四不會是在哄我玩吧？臉色很不好。老四見我甩臉子，就神秘地一笑說：「跟我走」跟著他上了院內的二樓進入一間門面房，裡面擺著兩張撞球桌，玩的人不是很多。我拿了根球杆就亂擊球，老四讓我在一邊先看，會了再玩兒。我想『牛個屁啊! 還有我不會玩的』就跟在後面繼續亂擊球。從此便迷上了撞球。隔三差五的溜到哪兒去打球，慢慢就學會了。

後來撞球廳的規模開始擴大，住在院內的人覺的這是個商機。樓下的空地上都擺滿了撞球桌，生意很火爆。走在大街上向院內望去，清一色手握球杆的少年趴在球桌上不是瞄準，就是在擊球。時不時的「咣」一聲。尤其在夏天經常人滿為患。我也成了那兒的常客，常會在那兒遇到相識的同學，老四也經常去哪兒玩。偶遇時便會湊在一起玩幾局。我和老四經常「暗中發功」看誰會輸，常常會上演「一球定乾坤」。銀根緊縮時更是「拚死掙扎」，剩下一個球誰也不願意服輸，我們那會兒打的是花球，孤零零「黑8」常在球桌上滾過來滾過去，直到打進為止，勝出的一方一臉奸笑的看著輸了的一方去付場地費。

有了撞球廳後我的周末時間全耗在哪兒，跟認識的不認識的人都玩兒。一來二去也就熟悉了，和熟人打的時候我常輸，總害怕輸了沒面子，越緊張越輸的厲害，通常很容易的口袋球也會打偏，撞球這玩意兒和打槍差不多，不能握桿太緊，擊球時也不能出太大的勁兒。瞄準後屏住呼吸，出桿時呼出一口氣，十有八九都會進球。反正各自有各自的技巧。打多了都會摸索到一點兒門道。

在眾多的撞球廳中有一家是個女人開的，我一直沒見過她的丈夫，通常會看到有院內的男人幫她干一些粗活，諸如挑水。搬動一些重物。因為那女人頗有姿色，我一直覺得她有點兒像魯迅筆下的「豆腐西施」高挑的身材，一雙圓規般的大長腿，莫約三十來歲。她經營的撞球廳有四張撞球桌，兩張擺在店門口前跟院子里和別人家的球桌拼在一起，另外兩張擺在店裡，裡面有著簡陋的裝修，牆壁上貼著劣質的壁紙，屋子裡有點兒昏暗。球桌下塞著一些雜物，擁擠的過道只能容一人進出，打球時很不方便，角落裡立著很多根球杆，有的球杆因用的時間長了已經有點兒彎曲，用這種球杆擊球經常會偏離瞄準的方向，即使技術再好也會打偏。擊球那一瞬間會明顯的感到輕微的震顫，有一種無力感。再往裡些是她們緊湊的住所。

她有一個上小學的女兒，和兩三歲的兒子。通常是她女兒收場地費，在撞球桌間歡快的跑來跑去，嘻嘻哈哈的顯得很活潑，店門口擺著著兩個簡易的小沙發，我在那兒打球時常看見那女人坐在那兒逗她兒子玩兒，那孩子坐在童車裡偶爾咯咯的揮著小手沖她笑。她伸出手去輕晃那揮著小手。兩人咿咿呀呀的好像在說話，側看去一個慈善的母親在一瞬間閃現著母性的光輝。有時她也和周圍平常的婦女一樣潑辣脾氣很急躁，有次我在那兒打球，看樣子好像是她女兒把半圈衛生紙落在外面的暖氣片上，讓打撞球的人隨手用來搽球杆糟蹋完了。扔得滿地都是，進進出出的踩過來踩過去，地上的廢紙變得黑乎乎的一團，她為此很生氣，但礙於店裡有人打球不好意思發作，就狠狠得推搡她女兒，不時地用手指摁其腦門兒，眼裡滿是憎恨和怒火。

為著生活所迫的女人大多都是阿爾莫多瓦式的女人，因生活的艱辛在不經意間做出一些超常的舉動。她如果讀點兒書，受過教育的話也不至於如此。但誰知道呢？人家的事兒愛咋樣就咋樣，不過這也算很好了，有著周圍女人渴望的相貌，仍過著拮据的生活，沒有貪圖榮華富貴的物質而去繁華的大都市背人耳目干一些為人所不齒的營生。多多少少已難能可貴。

初中畢業後老四去外地打工了，周圍的同學大都進了高中，我也少了很多玩伴，再加上腿壞了後與以前的同學，哥們之間有了相應的距離，我們終歸生疏了。和不相熟的人在那兒一起打球總是不甚盡興，偶爾贏了也沒有以前那麼高興。

上次暑假去那兒的時候，那女人仍經營著她那個小撞球廳，沒有太的的變化。她兒子已經會走路了，我在那兒站了會兒，四下里望去打球的人全都換了，一副副陌生的面孔，物是人非莫過於此。

我想多年後那個孩子也會變成一個少年，或許他也會迷上撞球，手握著球杆打出一記漂亮的口袋球，與之伴隨的發出清脆的「咣|」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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