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藝術的心靈契合

最新 07-18

上海當代藝術館的展覽中，我算是體會到了一點，精神病藝術家的作品大概只有精神病的觀眾可以讀懂。

白衣女子，黑色長髮如瀑，她的腳下是她十年前就開始剪的細紙條鋪滿了整個樓梯，總共42,700張。它們都是從一張A4紙開始，一剪刀一剪刀的成為細紙條。

這件作品叫做《第21次剪紙》，正如名字，是她第二十一次剪紙表演的行為藝術。阿部幸子穿上白色的衣服，拉直了頭髮，化了妝，坐在上海當代藝術館大廳一樓到二樓的疏散樓梯的頂端，開始了十日之久的藝術表演，然而剪紙她卻堅持了14年之久，這是她每日生活的全部。

安靜的現場，現場來來往往看展覽的觀眾，樓梯口站著維持秩序的工作人員。這是一場表演，是一場作秀，但是，一席白衣女子坐在那裡，細細的拿著紙和剪刀，剪著、剪著……繼續……繼續著，也袒露著自己的故事與情感。

GIF/2K

有的觀眾長時間的駐留，有的在不久後就離開，有些匆匆而過去到其他展區。他們有的眼神疑惑，有的獃滯，有的感動，而我卻看得熱淚盈眶起來。

她屬於純白的世界，帶我我們純白的安靜和感動。阿部幸子手中剪的是白紙，我卻覺得是她人生的思緒和生命的長度，細紙條隨著時間和她的生命積蓄在腳下。從她的剪刀下，傳來熟悉的顛簸，頻率不急不慢剛好和我的心跳一樣。

是什麼樣的故事，讓她有這樣的作品？

在這次上海當代藝術博物館的展覽後期，阿部幸子回到日本，表演結束。但是一樓梯的剪紙還在，不同的是是一個在樓梯口播放她採訪視頻的電視。

面對鏡頭她微笑著，用平淡的語氣講述這自己的故事，然而這個這些來自語言傳輸的訊息不及真實的藝術行為表演讓人震撼與心痛，卻讓我明白了莫名契合的頻率來自那裡。

曾經是被遺棄在馬路上的孩子，後來轉輾三個家庭，在20歲時候進了精神病醫院。有著自殺和自殘的行為，偶然一次醫生髮現幸子在剪紙的時候是很安靜的，在剪紙的日子裡她不再自殺和自殘，變得安靜和溫柔。

我一直覺得青春美好，甚至活蹦亂跳。所以一開始對於我來說在22歲得知自己躁鬱症的病情，最大的悲傷在於，彷彿失去了熠熠生輝未來，在這麼輕的年紀里就要背負如此承重的東西。而我卻看到，一個20歲就住進精神病醫院的女子，依舊可以把自己的人生過的如此的美好，給人帶去美的東西。我喜歡的是她的作品的靜謐下隱藏著平緩而溫暖的悲傷。大概，精神病藝術家想要表達的東西，只有精神病觀眾才能明白吧。

GIF/1K

作為躁鬱症患者，抑鬱似乎並沒有躁狂來的恐怖，因為至少你是清晰著痛苦的。但是躁狂就不一樣，你無法控制自己，無法入睡，無法安靜，無法停下來……在體驗過阿部幸子的安靜後，我開始渴求我的人生里是否也存在這樣一件事，可以讓我安靜下來，而不是那種藥物帶來的困頓的死靜？不得不說，剪紙解救了阿部幸子，讓她重新握住了自己的生命也開啟了藝術的人生。我也不知道，我的未來會不會擁有像一個像幸子丈夫那樣的人，陪伴她去到世界各地商談、布展、表演、做藝術。

「我會儘力堅持下去，每天每個小時，如果能把這個堅持到60歲、80歲，可能就成為真正的藝術家了。」最後隨著剪刀在紙上的聲音，幸子說出了這段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