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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言情】梨祭天下

「願為君著霓裳,君來賞……」

是夜,佳芳殿中長久地回蕩著驪妃婉轉凄哀的聲音,侍女太監侍衛早已不知去向,殿上坐著的是她的丈夫,大賀的皇帝蘇韞。

蘇韞一邊斟酒,一邊痴痴地看著殿中輕撩水袖的驪妃,眼神中透露著迷戀和茫然。

良久,他開口道:「娥旯,大賀亡了……」

驪妃的聲音戛然而止,她停下來走到蘇韞身前,喝下蘇韞遞來的酒,臉上厚重的油彩襯托得她的眼睛格外明亮,她緩緩地笑了,說道:「陛下,臣妾還在呢……」

蘇韞伸出右手想撫摸她的臉頰,卻被驪妃躲開,「陛下,陛下可別弄髒了手……」說著,驪妃伸出雙手一把握住了蘇韞寬厚有力的手掌。

「娥旯,你聽見了嗎?霍家軍已經攻入泱宮了,朕無能,只能看著自己的國家覆滅,只能眼睜睜看著你受到傷害……娥旯……」蘇韞放下酒杯,顫抖著抱住了驪妃,緊緊地相擁,除了他自己,他從沒抱誰這麼緊過。

「陛下……」驪妃已經泣不成聲,她輕輕喚道。

蘇韞加大了手上的力度,將她抱得更緊,生怕自己稍一放鬆她就會離自己而去。

「叫我子韞。」他貼著她的耳說道。

「子韞,子韞,子韞……娥旯決不離開子韞!」驪妃心神已經崩潰,整個人跌在了蘇韞的懷裡。

大殿門口不知何時來了一個剛學會走路的小娃娃,獨自一個人趴在門檻邊,想跨過門檻卻又無能為力。

「母妃……父皇……母妃,母妃……」小娃娃奶聲奶氣地喊著。

殿上相擁著的二人皆是一驚,轉頭一看,他們的小兒子蘇佛箴正趴在那裡,驪妃趕緊起身一路小跑來到大殿門口將他抱起,淚痕未乾的臉上掛著慈母的笑容。她將蘇佛箴抱到了蘇韞身邊,蘇韞接過蘇佛箴,將他攬在懷中,捏捏小娃娃肉肉的臉蛋,溫柔地說道:「佛箴,父皇在這裡呢……」

正待三人說話之際,一名身穿鎧甲的將軍走了來,身後緊跟著的是數百名士兵。

士兵皆站在殿外,將軍一人進入殿中,單膝下跪,拱手道:「陛下,末將已經布置好了撤退路線,請陛下與娘娘皇子隨末將快些離開!」他說得急促,驪妃不覺地皺了皺眉。

蘇韞站起身來,冷冷吩咐道:「朕不打算離開,趙將軍,你帶著驪妃和皇子快速撤退罷,朕把他們二人託付給你了……」

驪妃聞言突然起身,失控地吼道:「我也不走!趙越旋將軍,你只需將公子帶走撫養他平安長大就好!」蘇韞轉過頭盯著她,皺緊了眉頭,冷冷道:「朕的話都不聽了嗎?」說罷,走下去將蘇佛箴交給趙越旋,示意他快些帶驪妃和公子離開。

趙越旋躬身,道:「娘娘,請!」

驪妃死死抓住蘇韞的手臂不放,大叫道:「本宮死也不走!陛下!」突然,她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識。

蘇韞抱住昏迷的她,說道:「朕知道她不會離開,所以給她下了葯,醒過來就沒事了,讓士兵抬她離開吧……」

趙越旋領旨而去,諾大的宮殿只剩下蘇韞一個人。

他坐回殿上,一邊拿了另一隻酒杯斟酒,一邊唱道:「願為君著霓裳,君來賞,願此生為君一人狂,殷紅桃,逃不開離人傷……

喝得半醉半醒間,他恍惚又看見驪妃在自己眼前咿呀地唱著戲。

霍家軍找到佳芳殿來了,他看見魚貫而入的將士,起身,看著為首的霍哲,說道:「霍將軍,朕把這天下交給你了,朕……無能做這個皇帝,能人居之,甚好!」

說罷,抽出桌下的歸驪劍,往脖子上一抹,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霍哲冷冷地看著眼前的一幕,良久,他開口道:「厚葬他。」

一名將士出列,詢問道:「將軍,那個逃跑的女人和孩子是否要去追?」

霍哲一陣沉默,道:「罷了,隨他們去吧。」說完,轉身離開了大殿,外面不知何時開始下起了大雪,霍哲仰頭看著這漫天飛雪,微微眯起了眼。

大雪洗刷了被鮮血染紅的宮牆。

結束了……

大賀轅郅十七年冬,霍哲率大軍攻入皇城,大賀皇帝蘇韞自刎於皇宮佳芳殿。次年春,霍哲在皇城登基,改國號為泱。

一個被史書大量記載,被後世傳頌千年的大泱,就此,拉開了它的傳奇序幕。

大泱蓬承元年夏,江南。

江南地處於霍晟的封地代國,是諸侯國中最繁華富饒的土地,景色宜人,江南的女子也是各國中出了名的美麗。

穿過舊巷,在那舊巷的盡頭,站著一個十歲大模樣可人的小男孩,正低頭打量著地上嫩嫩的野花。

「我的小少爺,可算找到您了,快些跟奴才回去吧,外面危險,一會兒晚了該又被您師父罵了!」一個中年男子跑過來,一把抱起小男孩就準備往回走。小男孩吃了一驚,奮力掙了掙,大聲叫道:「等一下!榮伯伯等一下啦!」榮伯無奈,只得嘆了口氣將他放了下來,只見小男孩噠噠地跑過去摘下方才那野花,輕輕握在手心裡,如獲至寶一般小心翼翼。

榮伯走上去又將他抱起,一邊往回走,一邊笑著問道:「佛言,這花是要送給誰呀?」

小孩輕輕地笑了笑,回答道:「瞳兒。」

榮伯抱著蘇佛言從側門進了梨園,繞過長廊,來到孩子們練功的花園,便將蘇佛言放了下來,轉身進了花園旁的一個房間。

桌前坐著一個年輕男子,正拿著筆對著鏡子細細地畫著元寶嘴,這名男子是江南一帶的名角兒——慕霽晴,才二十一歲就成了最出名的伶人,因為長相俊美,又一直未娶親,所以是許多閨中姑娘的思慕對象。看來人是榮伯,慕霽晴便放下筆,起身走了過去,示意榮伯坐下說話。

「昨天傍晚,去安息打探的人回來了,三個人中有兩個人中了安息國的蠱,每當夜幕降臨時便要承受噬心之痛……」到這裡,榮伯說不下去了,他想起昨夜那二人發作時的模樣便覺殘忍不已。

安息國,與大泱接壤的一個獨立國家,因擅用巫蠱術被大泱稱為疫族。

「另一個人怎麼說?可有消息?」那男子也坐了下來,淡淡開口問道。

「找遍安息國都城都沒有收穫,探子懷疑,他們二人被抓緊了安息王宮。」榮伯回答道。

男子眯了眯眼,「王宮裡……」他的眼底閃過一絲寒意,復而又道:「容娥旯的身份不一般這一點我可以想到,沒想到居然跟安息王族有關係……」良久的沉默後,他又開口,吩咐道:「找不到就繼續找,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蘇佛言與師兄師弟們正在追逐打鬧之際,師父的房門突然被打開了,四個孩子一下子噤了聲?只見他們的師傅慕霽晴緩緩走了出來,身後跟著榮伯。

慕霽晴掃了一眼院里的孩子們,開口道:「為師一會兒要在梨園演一齣戲,這齣戲叫作《上行杯》,今日早上你們不用練功,隨師父一起去看看吧。」

沉默的孩群中爆發出一陣熱烈的歡呼聲,這是師傅第一次帶他們去梨園看他表演,他們可從沒見過平日不苟言笑的師父在戲台上是如何像他自己說得那樣的美艷的。

小孩子被安排在了二樓的房間里,趴在窗戶上他們便能看到下面的戲台。

戲子還未登台,一切都還沒有正式開始,台下的看客們都高聲說著話,突然,大鑼聲響了起來,胡琴也緊跟著拉了起來,上場口的帘子被人撩了起來,台下觀眾也爆發出了陣陣叫好之聲。

不多時,孩群中不知是誰叫了一聲:「看呀!師父師父!師父出來啦!」

霎時間,所有的小孩子都爭先恐後地擠在窗口前,發出一陣有一陣崇拜之聲。

「師父好美啊!」一個小孩說道。

「平日里師父哪這麼溫柔似水啊……」又一個小孩感嘆道。

蘇佛言看著台上的慕霽晴,眼底的震撼難以掩飾,他從沒見過平日淡漠出塵的師父這等勾人的模樣,看得讓人心都酥了。

雌雄莫辨。

蘇佛言只能用這一個詞來形容他的師父了,除了這個詞,他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詞語配得上他的師父,他絕世無雙的師父。

手裡還握著不久前摘的野花,蘇佛言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趁大伙兒都興緻勃勃目不轉睛地盯著台上的角兒時,偷偷地溜了。

他一路小跑至梨園的側門,躡手躡腳地打開了門,跑了出去。

今日陽光甚好,街上行人絡繹不絕,靜靜流淌的若河波光粼粼,不少孩子脫了鞋捲起褲腿在河邊玩水。

看那些孩子玩得如此開心,蘇佛言不禁停下了腳步,猶豫了一陣,他還是決定一會兒再來玩。

安塗橋頭,一個小姑娘靜靜地立在那裡,見了蘇佛言,小小的臉上綻放出甜美的笑容。

「佛言哥哥!」她叫道。

蘇佛言跑過去,將手中的花兒遞過去,「送你的。」說話的同時,臉不自覺地紅了。

小姑娘喜滋滋地接過,細細打量了一陣,笑道:「真好看!跟佛言哥哥一樣好看!」蘇佛言聽了她的話臉上更如火烤一般,旋即不好意思地別過頭,掩飾性地咳嗽了一聲,正色道:「瞳兒,我得走了,師父一會兒就下場了,要是不見我該罰我了。」

謝若瞳一聽他要走,笑著的小臉一下就垮了,埋怨道:「才來就要走啊……」

蘇佛言揉了揉她的頭,作出一副無奈樣,嘆氣道:「沒辦法,我偷偷溜出來的嘛……」說完,便準備轉身離開,走出幾步之後,又回頭叮囑道:「瞳兒,花要保存好哦!」

一路飛奔道街道那頭的河邊,脫了鞋子,胡亂卷了卷褲腿,就往水走下去,對岸幾個男孩子見了他,嘻嘻哈哈地指著他說道:「看對岸來的那個小孩兒,像個女娃似的!」這話說得大聲,蘇佛言旁邊的幾個小孩一下子也注意到了他,紛紛轉過頭來盯著他看。

蘇佛言被他們看得臉一陣紅一陣白,是在沒了心思玩下去,又慌慌張張地爬上岸穿上鞋跑回梨園去了。

趕回二樓的師兄師弟身邊的時候,師父正在謝幕,蘇佛言暗自慶幸自己回來得正是時候,也沒有人發現自己的離開,不料,大師兄李渚一見他,便走過來,小聲問道:「你剛剛去哪裡啦?」蘇佛言心下一驚,但面上還是一副強自作鎮定的模樣,道:「沒去哪兒……」因為心虛,不免比平日說話聲音小些。李渚卻拍了拍胸脯,道:「放心吧!我不會告訴師父的,除我之外沒人發現!」蘇佛言感激地看了他一眼,依然一本正經地說道:「我真沒去哪兒。」

李渚只是笑了笑,什麼話也沒再說。

蘇佛言心裡突然想起方才在河邊玩耍的事,想開口問問李渚,卻終是沒好意思問出口。

不一會兒,客人走得差不多了,師父也卸了妝上來,他只卸了妝,衣服還買來得及換下來,頭髮隨意地披散著,清冷地面龐透露出一絲不可察覺的愉悅,孩子們都知道,師父每次唱了戲都是這副表情。他隨便找了一張椅子坐下,孩子們在他面前規規矩矩地站成一排。

慕霽晴一眼看過自己面前地小娃娃們,突然,目光定在蘇佛言的腿上,又見這孩子把頭埋得低低的,眉頭一皺,開口道:「佛言,《上行杯》這齣戲講的是什麼?」

蘇佛言壓根就沒看師父的演出,此刻慕霽晴問起,他自然答不上來,只好將頭埋得更低。

「抬起頭來!」慕霽晴厲聲命令道。

蘇佛言無法,只好乖乖抬頭,但不敢直視慕霽晴的眼睛。

慕霽晴看他這副樣子,又命令道:「看著為師!」

蘇佛言又乖乖地看著師父,眨巴著眼睛,楚楚可憐的樣子換作任何一個人都會心軟,可那個人是慕霽晴,慕霽晴自然不吃他這一套,冷冷問道:「方才去哪裡了?」

蘇佛言望著慕霽晴的眼睛裡不經透露出疑惑之情,慕霽晴見他這副模樣只覺好笑,沒好氣地說道:「褲腿好端端的怎的不放下去?鞋子邊緣都是濕的,真當為師眼睛不好看不見?為師不過比你這十歲小兒大了十一歲,還沒成老頭子!」

蘇佛言暗罵自己愚蠢,方才只顧害羞忘記將褲腿放下去了,真是大意了!

沉默良久,蘇佛言開口道:「師父,我去河邊了……」

慕霽晴起身拉起他,轉身離開,隨口對後面的孩子們吩咐了一句:「你們出去玩吧,午飯時候回來,不許晚歸。」

看著師兄弟們歡天喜地地湧出梨園,蘇佛言心裡那叫一個痛心疾首啊,早知道這麼容易出去他何必費那傻心思呢!

一路被師父拉回了書房,關上房門,慕霽晴鬆開了手,徑自走到書桌前坐了下來,冷冷盯著他,命令道:「跪下。」

蘇佛言依言跪了下來。

「知道自己哪兒錯了嗎?」慕霽晴隨手拿出一冊戲摺子,翻看了起來。

蘇佛言點點頭,回答道:「知道了。」

「下次還犯不犯?」慕霽晴又問道。

蘇佛言搖搖頭,回答道:「不犯了。」

慕霽晴的眼神這才柔和了下來,看著跪在自己面前地孩子,心裡泛起一陣說不清的難受,這孩子的眉眼越來越像他的母親了。

「師父——」蘇佛言見慕霽晴似是消了幾分氣,壯了壯膽子,喚道。

「何事?」慕霽晴的思緒被拉了回來。

蘇佛言沉默了一陣,正經地開口問他道:「我長得像女孩子嗎?」

慕霽晴被這個問題逗樂,啞然失笑,回答道:「是佛言長得太美了,雌雄難辨,長大後必定俊美無雙。」

蘇佛言一聽他的回答,心裡的陰雲消散了幾分,接著問道:「雌雄難辨……就像師父一樣好看?」

慕霽晴揉了揉他的頭髮,回答:「對,就像師父一樣好看。」

蘇佛言心裡暗自高興,在他心裡,師父就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沒有男子比得上師父俊逸瀟洒,沒有女子比得上師父嫵媚勾人。

慕霽晴看他臉上溢出絲絲喜悅,問道:「怎麼了?佛言想像師父這樣?」

「嗯!」

肯定的回答。

慕霽晴欣慰地點點頭,這樣最好了,以後有人來繼承自己的衣缽,況且,這個人還是容娥旯的兒子。至於其他弟子,慕霽晴也好打發,畢竟除了李渚其他的兩個孩子都是被富貴人家父母送進來學習的,就圖以後有個興趣,並非想以此為生。只有李渚那孩子是他十年前的一個冬日在街頭撿回來的,只是那孩子自小喜歡舞刀弄劍,不喜唱旦角,慕霽晴從一開始就打算讓他唱武生,以後大了也好自立門戶。

蘇佛言知道自己的師父徹底消了氣,便怯怯地開口問道:「師父,我能站起來了嗎?」

「不能。」慕霽晴果斷回絕,「你上午手裡的花呢?」

蘇佛言全身抖了抖,暗道自己的師父眼神也忒好了些,那束不起眼的花都能發現。

他結結巴巴地開口:「送給……送給瞳兒了……」

慕霽晴沒好氣地望了他一眼,感情這小子放著自己這麼精彩的一齣戲不看就為了給個小女娃送花。慕霽晴突然覺得自己好沒面子,原來自己在徒弟心裡還不如一個女玩伴。

「佛言喜歡謝若瞳姑娘嗎?」慕霽晴突然來了玩心,笑著問道。

蘇佛言點點頭,又搖搖頭。

慕霽晴又問道:「佛言最喜歡誰?」

蘇佛言一聽這問題,眼淚一下子就流出了眼眶,嗚嗚地哭了起來。

他一邊擦眼淚,一邊口齒不清地回答了這個問題。

慕霽晴也沉默了。

他說的是——

母妃。

夏日炎熱,霍哲近日來被政務纏身更是煩躁不已,正在御書房煩悶之際,蓮妃進了來。

蓮妃進御書房是不用通傳的,見了來人,霍哲煩躁不堪的心裡這才踏實下來了幾分,隨口問道:「今日怎的晚來了片刻?」

蓮妃緩步至霍哲的身邊,微笑著掏出袖中的絲帕,一邊替他細細擦汗一邊回答道:「方才尋兒非纏著讓臣妾帶他來見你,臣妾好一番勸才讓他安了神去學功課。」

霍哲故作慍怒地看著蓮妃,開口道:「他要來你就讓他跟著來,攔著幹什麼?」

見霍哲這副樣子,蓮妃不依了,抽回了替他擦汗的手,繞出書桌自個兒尋了個椅子坐下來,也是一副不高興的樣子,道:「功課耽誤了可怎麼好?皇上這般思念兒子大可去東宮瞧他。」說完,憤憤地扭過了頭不再看霍哲。

霍哲見狀連忙放下手中的筆走了過去,彎下腰站到蓮妃面前,蓮妃又側了側身子避開他,霍哲只好服個軟,柔聲道:「好好好,朕會去看他的。」蓮妃臉上的不快在他這句話出口之後便煙消雲散,抬頭望著他,一臉認真地問道:「陛下今夜可願去東宮看看尋兒?」

霍哲點點頭,道:「那是自然。」

霍尋並非霍哲的長子,卻是天資最高最聰穎的皇子,又因著蓮妃的寵愛,霍哲一登基便將他立為了皇太子。

這日夜晚,霍尋用完晚膳,正準備去宮中的戲園看戲,霍哲與蓮妃卻一同來了。

「兒臣給父皇請安。」見了霍哲,霍尋便行了個禮。

霍哲免了他的禮,問了問這幾日的功課後,突然問道:「尋兒下個月就十五了吧?」蓮妃接過話頭,回答道:「是啊,下個月初十就是尋兒的生辰了。」說完,寵溺地看了霍尋一眼。

霍哲拍了拍霍尋的肩膀,笑著說道:「尋兒沒幾年就要成大人了,以後這個國家還要靠你呢。」

霍尋連忙跪了下來,拱手道:「父皇正當盛年,兒臣才疏學淺,是父皇抬舉了。」

霍哲見兒子如此懂事,欣慰地點了點頭。又閑聊了一會兒,霍哲和蓮妃便回蓮妃的崇鸞殿了。

「尋兒的生辰,皇上打算如何?」蓮妃一邊卸妝,一邊問道。

霍哲思索了一會兒,發現自己也確實想不出什麼好點子,只能回道:「還能如何,宴請諸王,辦個家宴。」

蓮妃也是沉默了一陣,開口道:「陛下,那日晚上請諸王們看戲如何?尋兒喜歡聽戲。」

霍哲覺得這個提議並無不妥,便答應了。

「既然要讓諸王一起聽,就要請大泱最好的戲班!」

榮伯步履匆匆地走進梨園,直奔孩子們訓練的花園,慕霽晴正在教蘇佛言身段,李渚正在一旁自己耍槍,自蘇佛言偷溜出去那日不久,梨園的其他孩子都被父母接回去了,就只剩下了蘇佛言和李渚。

慕霽晴一見榮伯便停了下來,走到榮伯身邊,問道:「何事?」

「公子,一個自稱泱宮來陳公公就在梨園外,您見還是不見?」榮伯回答道。

慕霽晴的眼中閃過一絲驚愕,復而又問道:「有宮裡的令牌嗎?」

榮伯點點頭。

慕霽晴皺了皺眉,吩咐道:「請他在大廳稍等片刻,我更衣後立刻就去。」

榮伯領命而去,慕霽晴走回到蘇佛言身邊,把李渚也叫了過來,對二人細細囑咐了一番後便回卧室換下了水袖,著了一身深藍色的長袍,用沉香木簪將原本披散的髮絲束了起來,這才走了出去。

經過花園的時候,兩個小朋友皆是瞪大了眼睛。

那個穿著如此正式的真的是他們的師父嗎?今兒可真是開了眼了。

來到大廳,陳楚正坐在客位上品嘗江南地特產的西湖龍井。

「草民慕霽晴見過陳公公。」慕霽晴很正經地行了個禮。

陳楚連忙放下茶杯,站起身來,滿臉堆笑地對慕霽晴說:「慕老爺您這可是折煞奴才了。」

慕霽晴笑得也是一臉的謙卑,回道:「是公公客氣了,公公遠道而來舟車勞頓,在下為公公準備了客房,望公公賞臉。」

陳楚很喜歡慕霽晴這副謙遜的樣子,便感謝道:「有勞慕老爺,奴纔此番前來,是想請慕老爺進宮演一齣戲。」

見慕霽晴一臉疑惑,陳楚又說道:「下個月初十便是太子尋殿下十五歲的生辰,皇上剛剛登基,太子又喜歡聽戲,皇上早年便聽說過您的名聲,這不?立刻遣奴才來請您了。」

慕霽晴這才明白了他的來意,旋即回復道:「這種小事何須勞煩公公親自跑一趟呢?隨便派個人支會在下一聲方可。」陳楚見他是同意了,便接著說道:「那慕老爺去收拾收拾吧,明日一早就隨奴才上路回宮可好?」

慕霽晴爽快地答應了下來,又安排下人帶陳楚去了客房,這才回了房間將衣裳換了下來,喚來了李渚和蘇佛言。

「為師明日一早要啟程去泱宮,太子生辰皇上請諸王看戲,你們隨不隨著為師一起?」

「好哇!我要去我要去!」李渚搶先道。

慕霽晴看了一眼蘇佛言,問道:「你呢?」

蘇佛言看了看李渚,又看了看慕霽晴,說道:「自然是要。」

慕霽晴點點頭,對二人說道:「既如此,你們回去收拾東西吧,明天一早隨師父出發,大約七八日的路程,還有一段水路,很快的。」

二人興沖沖地回了自己的房間。

蘇佛言打小在生活方面就少根筋,此刻隨便往包袱里塞了兩件衣服就覺著自己收拾好了。李渚在一旁見狀走過去將他推到一旁,打開他的包袱幫他重新收拾了起來。

「謝謝師哥!」蘇佛言心安理得地接受了李渚的好,李渚白了他一眼,問道:「師弟不想帶謝姑娘一起去嗎?」

「瞳兒?」蘇佛言想了想,「好啊!我現在就去跟師父說!」說罷便沒了影。

慕霽晴受不住蘇佛言的軟磨硬泡,答應他一會兒便去謝家大府找謝若瞳的父親商量此事。

蘇佛言喜滋滋地回了房間,才這麼一會兒的時間,李渚便已經將他們二人的包袱收拾好了。

李渚見他回來,問道:「師父可同意了?」

蘇佛言拍拍胸脯,很是不要臉地說道:「我蘇小九爺出馬還有不成的事兒嗎?」

「蘇小九爺?」

李渚跟蘇佛言生活了這麼多年,從沒聽過蘇佛言有這個稱呼。

意識到自己說快了嘴,蘇佛言連忙心虛地望著李渚,大氣都不敢出。

「你給自己起的?」幸好李渚並沒多想,他只以為這是蘇佛言自己起著玩的,「不過,為什麼是九呢?」

蘇佛言連忙打哈哈,說道:「師兄,這你就有所不知了,九這個字嘛……它很好聽啊!」

「……」

第二日,蘇佛言和李渚起得很早,來到餐桌前,慕霽晴正在喝雞蛋粥,慕霽晴抬眼看了看二人,很是驚奇,問道:「你們今日怎的起這麼早?」

李渚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回答道:「因為我們第一次出遠門,而且還是第一次進皇宮,心情激動,所以起得早了些。」

其實李渚不敢承認是自個兒興奮了整整一宿,實在是太激動了,皇宮啊,天子住的地方,聽說皇帝的房子都是金子做的呢!

相比起李渚蘇佛言卻是要好很多,因為自己不是第一次進宮,但心裡還是很激動的,因為他的母妃驪妃在宮裡等著他,他好想好想母妃啊!

吃了早飯,走出梨園,謝若彤已經等在門口了,江南富商的女子就是不一樣,她一個人的行李比他們師徒三人的行李加起來都要多,蘇佛言見狀只評價了三個字——

「窮講究。」

這話被一旁的李渚聽到了,抬手就往他腦袋上來了一拳,惡狠狠地說道:「臭小子瞎說什麼呢!」

蘇佛言沖他吐了吐舌頭,不再理會他,自顧自地上了馬車。

陳楚自己一輛小馬車,慕霽晴四人一輛大馬車,當然,這輛大馬車是謝若瞳的爹提供給他們的。

上了馬車後慕霽晴便開始閉目養神,可三個孩子卻一直吵吵鬧鬧個不停,一會兒你推推我,一會兒我打打你,沒完沒了。

三人都沒有注意到慕霽晴皺得越來越緊的眉頭,還在那兒像脫韁的野馬一般,好不熱鬧。

慕霽晴暗暗告訴自己要沉住氣,小孩子第一次出門這麼激動很正常,他們才多大啊,自己犯不著跟他們一般見識,他們只消玩一會兒累了自然就消停了。

一個時辰之後,慕霽晴意識到自己錯了。

整整一個時辰啊,片刻都沒消停過!三個人都跟吃錯了葯一樣,精神好得出奇。

小孩子真可怕。

慕霽晴不經感嘆,我小時候怎麼就沒這麼好的精神呢?

想起自己這麼大的時候只是天天沒日沒夜地練功,身邊沒有一個人可以說上話的,除了容娥旯。

又過了好久,三人的聲音漸漸小了,慕霽晴謝天謝地終於消停了,抬起眼皮一看,謝若瞳和李渚都已經睡著了,只有蘇佛言那小子還趴在窗口那裡,眼睛巴巴地王者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在想什麼?」慕霽晴取出兩張薄毯給睡著的倆孩子蓋上,問蘇佛言道。

蘇佛言回過神來,笑了笑:「馬上就能見著母妃了呢!」

慕霽晴的心驀地一痛,他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他江山早已經易主,他的父親去世,母親和弟弟現在在諾大的安息國內不知去向。

他該如何告訴孩子這個可怕的事實呢?

「是啊,驪妃娘娘一定會很想佛言的。」慕霽晴垂下了眸子,掩蓋住了自己目光的悲慟。

還是,不要告訴他了。

趕了一天的路,還未能出江南,一行人來到了熱鬧的端州。

進了客棧,慕霽晴一間屋,陳楚一間屋,謝若瞳一間屋,蘇佛言和李渚一間屋。

晚膳過後,李渚提議去街上逛逛,蘇佛言因為心情好,自然舉雙手贊成,慕霽晴見陳楚沒說什麼,也就沒有拒絕。

街上很是熱鬧,街邊小攤和路邊小販都傳來此起彼伏的吆喝聲,三個小朋友都是這瞧瞧那看看,謝若瞳自是看上什麼買什麼,慕霽晴也讓兩個小男生瀟洒了一把,他們無論想買什麼都允了下來。

「師父,好大個的面具!」蘇佛言突然興奮地嚷嚷道,拉起慕霽晴的手就往前鑽。

慕霽晴拗不過他,另一隻手拉了李渚,轉頭去叫謝若瞳的時候,突然心重重地一沉——

謝若瞳呢?

慕霽晴一把將蘇佛言拉了回來,焦急地說道:「謝小姐不見了!快去找!」

蘇佛言一下子緊張了,這夜間集市魚龍混雜,指不定謝若瞳會遇到什麼人,他不敢多想,當務之急是要找到她。

李渚更是急了,甩開慕霽晴的手就沿著來時經過的路沖,慕霽晴知道李渚識得路,也有十五歲了,沒多說什麼,只拉了蘇佛言一起找。

蘇佛言的眼睛在人群中快速搜尋著謝若瞳的小身板。

沒有!

沒有!

還是沒有!

隨著時間的流逝,慕霽晴和蘇佛言都越來越緊張,兩個人的手都不由自主地生出了汗。

「師父,怎麼辦?」蘇佛言停了下來,望著慕霽晴。

慕霽晴看著蘇佛言,無奈地嘆了口氣,說道:「還能如何,繼續找下去,一天找不到就找兩天,兩天找不到就找三天,一直到找到謝姑娘為止。」說後半句話時,他的語氣中透露著堅定。

蘇佛言轉過了頭,目光隨處一瞥,突然眼前一亮。

「師父!看啊!」蘇佛言晃了晃慕霽晴的手,向遠處的地上指去。隨著蘇佛言手指的方向,慕霽晴遠遠看過去,是一個小巧精緻的荷包,那荷包被扔在草叢裡,不仔細看是不會被人發現的。

「會不會是瞳兒的東西?」蘇佛言問道。

慕霽晴牽著蘇佛言的手走了過去,彎腰撿起了地上的荷包,放在手裡仔細端詳撫摸了一陣,又遞給了蘇佛言。

蘇佛言接過荷包,二話不說將荷包打開,裡面裝著一些幹了的小花。

蘇佛言重新系好荷包,交還給慕霽晴,肯定地說道:「這個荷包是瞳兒的。」慕霽晴點點頭表示贊同,分析道:「這個荷包是金線繡的,一般人家不會用這麼貴重的荷包,裡面之前裝的錢肯定也不是小數目,荷包又秀得小巧,不像是大人用的。」

蘇佛言點點頭,接著說道:「這一路先來都沒什麼收穫,師哥要是一路回客棧找到了她,一定來跟我們說了,瞳兒一定是被人劫持走了。」

慕霽晴向蘇佛言投去欣賞的目光,繼續接了他的話道:「劫持她的人可能是大意了沒有多注意這個荷包是用金線所綉,也沒有回來拿,若是為了財,難道是綁匪?人販?人販一般會將小姑娘會賣到……」

慕霽晴話說到一半,不再繼續說下去,他不敢想要那種事會發生,謝若瞳也算是他看著長大的一個孩子,那麼可愛,那麼聰敏。

老天爺,求求你不要……

求求你千萬不要……

在原地發了好一會兒怔,慕霽晴才回過神來,見蘇佛言眼裡滿是焦急與憤怒,二話不說拉了蘇佛言就往回走。

「先回客棧,為師有辦法救謝姑娘,此事不容耽擱,我們動作慢一分謝姑娘就多一分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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