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期坊員專欄形神合一 探幽索勝

杜鳳慧

大學本科學歷，陝西省寶雞市長嶺中學語文教師，陝西省教學能手。陝西省學科帶頭人張肖俠工作坊成員，有多篇論文獲獎或發表。

編者按

散文閱讀和寫作是培養學生語文能力的重要板塊，更是培養人的審美能力的重要渠道。本文作者從散文的獨特特徵和語文教學的本質出發，引領學生追尋作者思想情感的來源和流向，品味語言，解讀個性化形象，探究聯想想像中的情感流向，探究文本蘊含的民族文化、人文精神，不斷提升散文課堂教學的實效性。

形神合一 探幽索勝

——散文閱讀教學實效性的策略探究

杜鳳慧

摘要：散文是較受師生喜愛，在高中學習、考查中比重巨大的文體。但目前散文教學明顯存在重視不夠、課堂教學實效性不強等問題。從散文的獨特特徵和語文教學的本質出發，散文鑒賞要形神合一：解讀個性化形象、探究聯想想像中的情感流向、披文入情,以提升散文課堂教學實效性,最終完成散文閱讀能力和寫作能力的相互促進。本文將結合自己的實踐和探索對「提升散文閱讀教學實效性的策略」這一問題進行闡述。

關鍵詞：散文閱讀；形神合一；形象；情感；語言；寫作

散文內容豐富，題材廣泛，篇幅短小，文辭兼美，是較受師生喜愛、在高中學習中比重巨大的文體。人教版必修教材中，就選錄了古代散文五個單元、現代散文四個單元。

但目前現狀是教師學生對散文學習重視和認識不夠。受高考指揮棒的影響，大家重視小說和傳記，輕視散文教學。（從2010年起至今六年高考新課標卷從未考過散文閱讀）另外，作文教學也備受影響，重視議論文的寫作教學而忽視敘事抒情類散文的寫作教學。在被忽視的散文教學中，教師和學生明顯較重視考點、答題技巧的訓練，而忽略了根本——對散文文體特徵的把握、對文本的深入解讀及課堂教學實效性的提升。

一、問題分析

從學生問卷調查的結果分析，高中散文教學存在以下問題：課堂教學和課外閱讀脫節，閱讀和寫作脫節；課堂教學實效性不強，學生難以對散文之美產生共鳴。從調查數據來看，學生對散文的閱讀興趣一般，既不喜歡閱讀，也不喜歡、不會寫作散文。

圍繞課堂教學對教師的調查顯示，課堂教學教法學法指導效果較差。問及「學生學習散文最大的問題是什麼」，以下問題分列前三：一是對散文的主旨、思想情感的理解不深刻。浮於表面或只抓一鱗半爪。二是在感受和鑒賞中重個人感受，不能將個人理解與文本結合。三是缺乏生活體驗，不能深入文本。

以上問題的核心都是散文鑒賞形神分離、見形不見神問題：形象語言、手法和思想情感分離。比如「情景交融」，學生普遍知道此術語，但對其理解公式化、表面化。

二、形神合一，探幽索勝，提高課堂教學實效性的策略

說到散文閱讀的形神合一，必須提到必修五散文隨筆單元，本單元幾篇散文，是解讀散文形神關係，指導散文鑒賞和寫作的典範。《咬文嚼字》說：「咬文嚼字，在表面上像只是斟酌文字的分量，在實際上就是調整思想和感情」，「語言跟著思想情感走，你不肯用俗濫的語言，自然也就不肯用俗濫的思想情感。」《說木葉》探究「木葉」形象的兩個藝術特徵，本質是文學形象的潛在力量和暗示性問題。《談中國詩》讚賞中國詩言有盡而意無窮，詞氣安和，啟示大家由語言、形象鑒賞進入思想情感把握。

（一）解讀個性化形象，探究文本蘊含的民族文化、人文精神。

散文是內外兼修、言意結合的文體，是高度個人化的言說對象和作者獨特的人生經驗的契合。即「『這一位』作者依其獨特感覺和知覺的所見所聞；『這一位』作者依其獨特境遇所生髮的所思所感」[1]。

比如《故都的秋》一文，其學習重點無疑是景物形象中的「思想內涵和豐富意蘊」。將景物形象概括為「小院秋晨」、「秋蟬殘聲」、「秋風秋雨」、「勝日秋果」等是容易的，問題是它們如何情景交融的。那就要調動學生的文學和生活體驗來「欣賞和感悟」。比如：一椽破屋，高遠的天空，遼遠的鴿哨，破壁腰中牽牛花的藍朵，掃帚的絲紋，「聲音也沒有，氣味也沒有，只能感出一點點極微細極柔軟的觸覺」的秋槐的落蕊——它們的色調、聲響，帶給人的心理感受是什麼？是清冷寂靜，還有落寞。

欣賞到這裡夠不夠呢？要理解這「情景交融」，必須探究作者當時當地的心理情感體驗。

作為為中國進步做出巨大貢獻的優秀作家、革命烈士，郁達夫從1921年9月到1933年3月，積极參加左翼文藝活動和創作。由於國民黨白色恐怖的威脅等原因，他從1933年4月由上海遷居到杭州。 1934年7月，郁達夫「不遠千里」從杭州經青島去北平，再次飽嘗了故都的「秋味」，寫下了本文。這些細膩而獨特的描寫和感受，只有郁達夫這樣富有憂患意識、又飽受顛沛流離之苦的中國文人才能深刻體驗，細膩表達。「故都」一詞是懷舊是追悼，「可是啊，北國的秋，卻特別地來得清，來得靜，來得悲涼」便是對祖國江河日下的深沉喟嘆了。

「散文閱讀教學，始終在『這一篇散文里』，要駐足散文里的『個人化的言說對象』；要嚴防跑到『外在的言說對象』，演變為談論『外在的言說對象』的活動。」[2]

閱讀和寫作本來就是一體兩面的。在散文教學中重視「個性化的言說對象」和人文精神，那麼在散文寫作教學中更應如此。充分理解了個人獨特的生命體驗感悟和情感思想的重要價值及其對散文寫作的重要意義，學生寫作中素材雷同、千人一面、境界狹促等突出問題就迎刃而解了。

（二）把握「形散神聚」的特點，理解聯想想像手法的內涵，追尋作者思想情感的來源和流向。

「散文的關鍵點不在所記敘、描述的客體，而在記敘、描寫中所灌注的作者的主體思想、感情。[3]」散文由於常常使用聯想想像等寫作手法而「形散」，一如《文心雕龍》所說的「文之思也，其神遠矣。故寂然凝慮，思接千載；悄然動容，視通萬里」，但它的情感的源起和流向卻是有跡可循的。譬如莊子散文誕謾不羈、汪洋恣肆卻必然萬流歸宗。

比如《荷塘月色》的關鍵點，不在「荷塘的景色」。對荷塘月色之美、寫景手法之妙的賞析多麼到位，活動多麼充分，如果不能進入內在情感意蘊的探究，都不能培養學生的審美情操。你也不能指望學生精讀了《荷塘月色》的三個段落，就能寫出一整篇優秀的散文。學習《荷塘月色》，必須關注作者情感的源起和流向，也就是情之所起、情之所終。

「荷塘月色中的荷塘，是朱自清眼中的荷塘，是朱自清心中的鏡像，它是世界上任何人從未見，也是平日的朱自清所未嘗見過的荷塘。」[4]這荷塘既不同於《愛蓮說》，也不同於《曉出凈慈寺送林子方》；這「月色」有《記承天寺夜遊》的味道又有所區別：朱自清心中的荷塘兼具寫實和寫意，明亮又朦朧，澄澈又有陰影，讓人喜悅又憂傷。它的矛盾複雜源於什麼呢？原來是「這幾天心裡頗不寧靜」。

看來這打上朱自清烙印的客觀形象，源於生活中的煩擾和心靈的痛苦掙扎。當然，不是每一個形象都能找到明確的起源，主客觀常常水乳交融，所謂「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再作追尋作者「情之所往」吧。朱自清夜半懷著「頗不寧靜」的心情漫步荷塘，浮想聯翩至歷史的上游：他想起了江南、六朝，想起了梁元帝的《採蓮賦》，想起了《西洲曲》。

為什麼想起六朝和江南呢？僅僅是因為思鄉嗎？

從《採蓮賦》和《西洲曲》可以看出，相對於戰爭頻繁的北方，六朝是一個經濟文化繁榮，文人境遇相對寬鬆，文人個體思想自由崛起的時代。朱自清神往的江南正是如此：「那是一個熱鬧的季節，也是一個風流的季節。」那是和諧、美好、自由、充滿情意的地方，更是文人的盛世和福地。

可見，朱自清先生因為「頗不寧靜」漫步荷塘，神遊六朝江南，最終只能悵惘回歸現實，回到1927年，這個讓中國文人迷惘、失落的時代。他表現的是自己在現實生活中的苦悶、掙扎，自己想要暫時超脫俗世，獲得精神的寧靜和快樂的複雜心境。

散文的聯想想像豐富跳躍，思接千載，視通萬里。探究這形散之神聚，就抓住了散文的命脈。學生真正理解了散文形散和神聚之間的辯證關係，就能很好地解決散文寫作中存在的文思枯竭、就事論事、內容貧乏空洞等問題。這樣一來，學生在散文寫作中的感悟和收穫又能對更高層次的散文教學產生積極的促進作用。

（三）披文入情，品味語言的功力和情味。

語文學習的本質是語言學習，散文語言更以優美雋永著稱。對文本的思想情感的理解、藝術方法的鑒賞，都離不開對語言的品味。

品味語言，要「細讀、領會、體味」，要「體會作者的表達功力」「精準的言語表達所蘊含的意味」，要體味「語言的滋味、作者的情調」。比如《項脊軒志》中「庭有枇杷樹，吾妻死之年手植也，今已亭亭如蓋矣」，此句之妙，妙在「也」「矣」二字。

趙太祖曾說：「之乎者也，助得何事？」可是沒「也」「矣」兩字，那意思就差遠了。「也」表陳述，「矣」則表達更強烈的感嘆等語氣。「庭有枇杷樹，吾妻死之年手植也」似乎只是陳述了一個事實，不過，去掉「也」如何呢？「吾妻死之年手植」，太生硬平淡，缺乏陷入往事回憶的甜蜜又悵惘之情。一如將「吾時雖能記憶，亦未知其言之悲也」改為「吾時雖能記憶，亦未知其言之悲」，則不能表達韓愈在親如兄弟的侄兒死去後回憶長嫂、慮及家族衰微的深沉悲慨。另外，追憶亡母親聘，育有愛女、單純可愛、紅袖添香的妻子，安知這陳述不是強抑情感？貌似輕描淡寫，實質上是靜水流深，包含了對往日恩愛今日孤寂的深沉感慨呢？可見非有「也」字不可，就是換成「矣」也不行。

再看「矣」字。「今已亭亭如蓋矣」，「今」是形單影隻的今，是時間的流沙掩沒一切的今。「已亭亭如蓋」是現在完成時，時間證明了一切，也必將流去。恆溫說「樹猶如此，人何以堪」，枇杷樹是過往生活情感的見證和印記，它的成長、繁茂在清楚地提醒：無論你如何懷念，她已經逝去！一個「矣」字包含了眷戀、感慨、傷懷、遺憾等複雜情懷。

與此類似的，是《祭十二郎文》。宋代費袞《梁溪漫志》卷六《文字用語助》說：退之《祭十二郎文》一篇，大率皆用助語，其最妙處，自「其信然」以下，至「幾何不從汝而死也」一段，僅三十句，連用「耶」字三，連用「乎」字三，連用「也」字四，連用「矣」字七，幾於句句用助辭矣。而反覆出沒，如怒濤驚湍，變化不測，非妙於文章者，安得及此!

從理解、揣摩語言出發，途經思想情感的海洋，最後回歸到對語言的審美、運用和創造，這才是純正的語文課堂，是語文學習的根本意義。

語言是架構在閱讀和寫作之間的橋樑。我們能通過對散文中精妙語言的解讀和賞析，讓學生直達作者精神世界，產生情感和思想的碰撞進而引起心靈的共鳴。我們也能夠通過這座橋樑，引導學生嘗試著用獨特的、創造性的、個性化的語言把自己的如宇宙般浩瀚的內心世界裡的獨一無二的情感體驗和思考感悟表達出來。

散文閱讀和寫作是培養學生語文能力的重要板塊，更是培養人的審美能力的重要渠道。要達到這些目的，需要全社會營造閱讀氛圍，需要教師引領，激發閱讀興趣，形成閱讀風尚。也需要教師堅守課堂，給與學生方法的指導和提升，讓學生喜歡讀寫散文，會讀寫散文。

參考文獻：

[1]王榮生:《閱讀教學設計要訣》[M]:中國輕工業出版社,2014年版，第173頁。

[2]王榮生:《閱讀教學設計要訣》[M]:中國輕工業出版社,2014年版，第179頁。

[3]王榮生:《閱讀教學設計要訣》[M]:中國輕工業出版社,2014年版，第172頁。

[4]王榮生:《閱讀教學設計要訣》[M]:中國輕工業出版社,2014年版，第171頁。

（發表於《中學語文》2017年1月下旬，總第743期）

曹公奇名師工作室

曹公奇名師工作室，是經陝西省教育廳、陝西省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廳批准並授牌成立的陝西省首批中小學名師工作室之一。曹公奇名師工作室以省市學科帶頭人和教學能手為骨幹，以中學語文教學研究為核心，以培養優秀教師和提升教學效益為目標，努力打造成具有引領作用和輻射作用的中學語文優秀教師團隊。

曹公奇名師工作室主持人

曹公奇，中學語文特級教師，正高級教師，寶雞市教育局教研室教研員，寶雞市教育學會副會長兼秘書長，陝西省中語會副理事長，陝西師範大學教育碩士導師，陝西省首批中小學教學名師工作室主持人，陝西省中小學幼兒園教師培訓專家庫首批專家，陝西省教育學會名師發展研究中心學術委員會副主任，多家雜誌「封面（封二）人物」。發表教研教學文章260餘篇，主編、參編教育教學書籍100餘種，出版專著《本真語文》《語文教學的思考與探索（上下冊）》《超越夢想·語文考試與評價》等，主持、參與了多個國家級和省級重點課題的研究。

本期責編：閆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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