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喜長大了（二）

今天沈平安休息，正在宿舍看書，電話打到她房間座機，是樓下保安：「602沈平安？」

沈平安翻了一頁書，心不在焉：「嗯，是我。」

「樓下有人找，沒有出入證我也放不了，你下來接一趟吧。」

沈平安從床上坐起來：「是哪位？」

「一個男的，說是你親戚。」

沈平安納悶拿起手機看了一眼，也沒有消息或者電話說近期家裡要來人，她一翻身，穿好鞋就下樓了。

G市最近下了兩場雨，下午的街道濕漉漉的，還算涼快。

醫院宿舍樓外，路邊停了一輛黑色商務車，男人站在車前，抱肩靜等。

綠茵茵的樹下，他一身商務裝，西服外套搭在車子駕駛座椅背上，只著了一件白襯衫。

等啊等，等啊等，等到沈平安踢踢踏踏從六樓跑下來，傻站在路口張望。

他才舉起手遠遠喊了一聲：「平安——」

沈平安聞聲望去，瞬間眉開眼笑。

似乎跟他很熟，穿過熙熙攘攘的車流，沈平安軟糯問道：「你怎麼來了啊？」

「出差，過來看看你，去醫院說你休班。」男人隨手摸了摸沈平安腦門兒前頭一撮呆毛：「好像長高了。」

「我都多大了還長個子，你就沒點新鮮的。」沈平安大大咧咧，穿了一身灰色居家服，頭上還綁了倆揪。

男人笑一笑，不太在意：「怎麼樣，在這邊也有半年了吧，還適應嗎？」

「就那樣唄，每天上班，下班，睡覺，也沒別的。」

「也沒幾個朋友？」

「沒有。」提起這個，沈平安懨懨的，「最好的朋友都分到外地去了，同批來的誰也不認識誰，說話也都你防著我我防著你，忒沒意思。」

醫院人多，競爭多，裡面的條條框框更多。

同齡畢業生能分到大醫院的，除了自身素質硬，基本都有點親戚里道的關係。

有關係，就難免攀比。

沈平安是個老實孩子，思維單純，人情往來那一套雖然看得明白，可玩不轉，每逢有人熱絡問：「沈大夫，你家裡誰在咱這個系統？」

沈平安就誠實回答：「沒有。」

「那你是怎麼來的？」

沈平安又答：「報道那天是打車來的，坐公交坐丟了，差點來不及。」

於是，就再也沒人理她了。

有人說沈平安不老實，有人說沈平安心眼多，有人說……

反正議論那麼多，沒幾句靠譜的話。

久而久之，新來的人都各自抱團，找對胃口的一塊上下班，沈平安就落了單。

有在醫院工作多年的老大夫看出門道，呵呵一笑，這年頭，踏實肯乾的孩子都受排擠，人心浮啊。

這不前幾天，沈平安在科室會議上因為被投訴遭到了一次相當嚴厲的批評，被人暗中嘲笑了幾天，沈平安一是覺得面子上過不去，二是也有點委屈，沮喪了好一陣子。

也因為這次投訴，大家認為沈平安在醫院裡確實沒靠什麼關係，要不不至於這點破事差點被通報記過，於是紛紛又都覺得她有點可憐，才對她有些示好和親近。

沈平安心大，這些微妙的關係變動雖能察覺，可也懶得去細思考為什麼。

反正，人家對她好，她就對人家好唄。

「那也不能天天悶在屋裡。」男人微蹙眉，「你管能不能聊到一塊去，都是同事，跟誰都隨和著點，別樹敵。」

「哎呀我知道——」沈平安被批評的有點不高興，「你別總把我當小孩行不行啊。來都來了，上樓坐一會兒嗎？」她真心邀請道。

「晚上的飛機，不上去了。」男人很知分寸，女孩閨房，不輕易做客。他拉開車門安排道：「反正也到飯點兒了，去個好地方，帶你搓一頓兒去。」

沈平安提起吃飯就來精神：「那我上樓換個衣服。」

「哎呀沒人看你——」男人給她塞進去，沒了耐心：「趕緊的吧，就這身挺好。」

……

兩人一起去了廣式餐廳，G市就這點好，小吃很地道。

蝦餃甜點雲吞面煲仔飯點了滿滿一桌子，面對面邊吃邊聊。

能看出來兩人應該是有點默契的。

大多數時間是沈平安在問，男人回答。吃飯間隙，他會給沈平安添水，遞紙巾，幫她剔魚刺。

「小小魯好嗎？」

「誰知道，快畢業了，天天雞飛狗跳的，都抓不著人影。」

「上次說好我要給她寄葯的，我們醫院自主研製治的，特好用，你來的著急，等明後天我給她發快遞吧。」

「那貨嬌氣，你甭太上心。」

「你來G市幹嘛？」

「談判。」

「談什麼判？」

「合作了一個中心公園開發項目，之前說好綠化給我們做，跟德國那邊設備技師也都聯繫好了，結果他們變卦了。」

「來談賠償？」沈平安夾了一隻蝦。

男人不動聲色接過來幫她剝：「來談加倍。」

沈平安頂聰明：「給你們做的前提下還要給雙倍的錢？」

「嗯。」

沈平安捶胸頓足：「資本家吃人不吐骨頭。」

把蝦扔進她碗里，男人摘了手套：「等你過上這日子你就知道到底愜不愜意了。」

沈平安爽脆：「我才不過這日子，當大夫挺好。」

男人忽然嚴肅叫她：「喜兒。」

沈平安迅速從碗里抬起頭：「怎麼了？」

一記眼神，一聲悠悠嘆息：「少吃點吧，衣服都擠開線了。」

沈平安驚恐捂住腰，小心翼翼低頭看了一眼，猛抬頭：「寧狗子！」

「嘶——」這回換對方急了，在桌子下踢了她一腳：「你再叫我一聲？都跟你說多少次了別叫寧狗子別叫寧狗子。」

「帶你吃帶你喝回頭就翻臉不認人啊。」

沈平安沒心沒肺：「是你自己送上門來的，你要是不來，我晚上一盒泡麵就解決了，還得是酸湯肥牛的。」

這次換對方不說話了。

只靜靜打量著沈平安吃飯的眉眼。

還是小時候的樣，長開了，也變高變漂亮了。

想想，在家裡寶貝似寵著的人，打高考之後就離家了，在外頭整整七年，什麼都是自己，怕她在外頭學壞，怕她在外頭變的世故，怕她冷了熱了餓了渴了，偏偏她還不自知，就老老實實的上學，高高興興過自己的小日子。

圖個啥，誰也不知道。

但是都知道，只要她自己覺得開心，什麼都值了。

飯間正酣，沈平安興緻勃勃給寧狗子講上班趣事，講一個病人如何神秘兮兮闖進神外辦公室摘下假頭套問大夫怎麼治療斑禿，說到精彩處，她似乎看見門口走進來一個什麼人，瞬間愣住了。

短短几秒，她又迅速低頭，笑容不再。

男人奇怪，也回頭順著她剛才看過的地方看了一眼。

沈平安急忙提醒：「你別看——」

可，來不及了。

正打算進來吃飯的一桌人似乎也看見了沈平安，為首的那個也是一愣，隨即回頭跟人說了什麼，朝這桌信步走來。

「沈大夫，這麼巧，吃飯呢？」

嘖，倒不認生。沈平安腹誹，不得不硬著頭皮面無表情地應：「對啊。」

來人又看向對面坐著的男人，率直問：「這誰啊，你男朋友。」

寧狗子本來以為是沈平安的朋友或者同事，本來想著對人家有點禮貌，客客氣氣的，結果一聽這口氣，再看看沈平安的反應，寧狗子有點不高興了。

於是端出平日里小寧總那一套，氣勢迫人，反問道：「你誰啊？」

針尖對麥芒，小寧總遇上山溝溝的霸道龍王，眼神交鋒，誰也不肯退讓。

山溝溝的龍王一米八七的挺拔身高，一身練家子氣，眼神凌厲。小寧總則傲慢寬坐，斯文有度，笑中帶毒。

氣氛越來越尷尬。

沈平安忽然局促站起來，與那人對視：「是誰跟你有什麼關係？要你管。」

那人也覺出自己問的有些唐突，又不願放下面子，於是只說：「是誰跟我當然沒關係，你上次給我開那處方我可還留著呢，咱倆——」

修長有力的手指抵在桌上，敲了敲，好似威脅：「醫院見。」

扔下這麼一句摸不著頭腦的話，來人笑的春風得意，抬步離開，身後一同來吃飯的人呼啦啦跟上去，路過時皆狐疑瞥向沈平安。

好心情一掃而光，沈平安放下筷子也沒了食慾，只哼哼：「醫院見就醫院見，怕了你不成。」

「誰啊。」

「一個病人。」

「病了去精神科啊，找你一個內科大夫幹什麼。」寧狗子損起人來也是不帶髒字，話中有話：「他叫什麼？」

沈平安戳著蝦餃，一個字一個字地念：「賀東雷。」

「之前來看病，說話不太客氣，其實……也怪我態度不好，發生了點不愉快，結果他去投訴我，挨了好大一通批評，還扣了獎金。」

「哦——」小寧總意味深長。

沈平安急急囑咐他：「回去別跟我爸說啊，誰也別說，小事一樁。」

一個小插曲，看似誰都沒放在心上。

買單臨走的時候，寧狗子有意把沈平安讓在前面，又回頭看了那桌一眼。

正巧，賀東雷也在瞥向這頭。

目光相對。

小寧總雙手抄在褲兜，瀟洒走了。

到了餐廳外，沈平安怕耽誤寧狗子的時間，說什麼也不肯讓他送，只說這裡離家不遠，散步回去。

寧狗子拗不過她，跟她道別之後，摸出錢包想給她留零用錢。

大老遠來一趟，再見也就過年了，不給她留點什麼總怕她委屈自己。

而在大廳的賀東雷始終注視著這一幕。

同來吃飯的朋友喊他：「東雷，看什麼呢？」

不遠處沈平安正在跟男人推辭著什麼，煩惱抓了抓頭髮。

看兩人動作和神態，似乎十分親昵。

有人問：「這就是你上回說那小大夫？道行不淺啊。」

「用不用打聽打聽什麼來頭？那人是誰？」

賀東雷冷哼，移開視線：「不用。」

「愛從哪來從哪來。」

賀東雷拿起筷子，也不知怎麼，心裡忽然就不痛快了。

ps：寧小狗子打醬油，因為名字我還沒想好，小狗子先這麼叫著吧。

八喜的故事想寫著玩當練筆，對這個小姑娘有了感情，也是給自己放鬆一下。趁著有靈感還不犯懶的時候記上幾筆，不經考究。

後續再看天意吧。

扛鋤頭走嘍~~

（封面圖來自網路，侵刪。）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