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不落之前的榮光：中世紀英倫諸王及其事迹

盧兆瑜

清華大學歷史系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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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國中世紀的時間斷限是5—15世紀。5—9世紀是英國中世紀的早期階段，也是英國歷史上的「七國時代」，當時並存著盎格魯撒克遜人的七個王國，即肯特王國、蘇塞克斯王國（南撒克遜）、威塞克斯王國（西撒克遜）、埃塞克斯王國（東撒克遜）、諾森伯里亞、東盎格利亞王國、默西亞王國。衝突與戰爭頻仍。10世紀，威塞克斯王國戰勝其他對手，統一了英國。11世紀北方丹麥人入主英國，在1016—1042年間建立起統治。1042年，丹麥人的統治被推翻，威塞克斯王朝光復，其統治一直維繫到1066年。

1042—1066年期間的英國統治者是為愛德華三世，即「懺悔者」愛德華。「懺悔者」愛德華對於宗教非常虔誠，以常做「懺悔」而得名。他對自己有著嚴格的道德要求，潔身自好，而且對人民充滿慈愛。「懺悔者」愛德華死後被教皇封為聖徒，是英國國王中少有的被封為聖徒的人，表明其道德的高尚。遺憾的是，他死後無裔，致使英國面臨王位繼承問題。

愛德華三世

「懺悔者」愛德華生前曾向自己的表兄弟法國諾曼底公爵威廉（諾曼人）許諾，他死後英國王位由威廉公爵繼承。「懺悔者」愛德華死後，他的大臣哈羅德卻自立為英國國王。哈羅德之前曾到過歐洲大陸，向諾曼底公爵表示支持他繼承英國國王。現在，哈羅德卻佔有王位。威廉大怒，興兵討伐，史稱「諾曼征服」。戰爭在1066年很快結束，威廉贏得勝利，哈羅德戰死。諾曼底公爵入主英國，在英國建立起諾曼王朝。威廉是為威廉一世（1066—1087），也稱「征服者威廉」。

諾曼征服

諾曼征服在英國歷史上是極其重要的一個事件，深刻改變了英國歷史發展的軌跡。這表現在：第一，自此以後英國的命運將跟歐洲大陸息息相關，英國成為歐洲政治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兩者互相影響的程度更深。第二，威廉一世將歐洲大陸的封建制度引起英國。英國開始其封建化的歷程，最終變成一個封建國家。這對於英國政治、經濟、法律的影響至關重要。

1086年征服者威廉命令政府官員普查英國的人口土地，以編輯在冊。官員們仔細盤問英國臣民的家庭組成、財產、土地佔有的情況，其情形類似於末日審判。因此編輯成的調查書也被稱為《末日審判書》。《末日審判書》是英國歷史上第一次對於臣民人口、土地、財產的全面普查，加速了英國封建化的歷程。這實際上也是歐洲歷史上的一個壯舉。跟古代中國不同，古代的歐洲政府職能比較簡單，極少能夠進行類似的人口財產普查。另外，需要說明的是，《末日審判書》也為這一時期的歷史研究提供重要的原始材料。征服者威廉一生強悍，但在1087年諾曼底的一次戰爭中被燒毀的橫樑砸到，不久亡故。征服者威廉對於英國歷史的影響類似於秦始皇對於中國歷史的影響，英國的許多制度——特別是封建制度——都是在他的統治期內開始建立的。

末日審判書

征服者威廉死後，威廉二世（1087—1100）繼位。1100年，威廉二世在森林中狩獵時墜馬而亡。有說法是他的弟弟指使人放冷箭。威廉二世時候，弟弟繼位，是為亨利一世（1100—1135）。亨利一世的統治在英國歷史上的存在感比較弱。唯一值得一提的是他的婚姻情況。亨利一世風流成性，有過兩段合法婚姻。但婚外情更多。他通過合法婚姻所生的孩子有三個，婚外情生的孩子有二十幾個。亨利一世的合法婚生子都早於他去世。1135年時亨利一世只留有一個女兒瑪蒂爾達。瑪蒂爾達遠嫁法國的安茹公爵。根據中世紀教會法的規定，非婚生子無權繼承王位。這樣，亨利一世雖然擁有一大推私生子，但卻沒有人能夠繼承他的王位。英國再次面臨王位繼承問題。

需要說明的是，中世紀教會法對於婚姻問題的規定，在許多情況下影響著國家君主的繼承問題。可以說，幾乎每一個國家的統治家族都會面臨這個問題。教會在中世紀擁有著至高無上的權威，它關於非婚生子無權繼承財產或王位的規定擁有絕對性的法律效力，是沒有人可以違抗的，否則就要被開除教籍。開除教籍意味著被社會所驅使。從這個意義上看，國王們的繼承問題具有極大的偶然性，如果君主正好沒有合法婚生子，那麼王位就要拱手讓給別人。這是中世紀西歐政治的一個特性。它跟東方的政治存在極大差異。事實上，西方的王朝更迭比東方更快。

亨利一世死後，他的外甥史蒂芬（1135—1154）一世奪得王位。但是史蒂芬的統治並不穩固，後來受到亨利一世的外孫亨利二世（1154—1189）的挑戰。亨利二世是法國國內安茹公爵的兒子。他的母親是亨利一世的女兒，因為他一直主張自己比史蒂芬更有資格繼承王位。亨利二世十四歲時就從率軍從法國跨海到英國挑戰史蒂芬，結果很快被史蒂芬打敗。破落的亨利二世在戰敗後竟然向史蒂芬請求給予補給，史蒂芬也立即派人給亨利二世送米送錢，送他返回歐洲大陸，展現了中世紀君主的風度和騎士精神。幾年後，亨利二世再次率軍挑戰史蒂芬，雙方陷入僵持戰。最終史蒂芬和亨利二世簽訂停戰協議，根據協議，史蒂芬收亨利二世為養子，宣布死後由亨利二世繼承英國王位。1154年史蒂芬去世，亨利二世繼承英國王位，開創安茹王朝，也叫金雀花王朝。

安茹帝國

亨利二世也是當時歐洲最有權勢的君主。亨利二世通過繼承和聯姻，在法國境內領有著從北部的諾曼底地區到南部頻臨比利牛斯山的土地，事實上遠遠超出法國國王直接統治的土地。因此亨利二世統治的是一個龐大的帝國，英國是其中的組成部分。

亨利二世在英國勵精圖治。他是英國歷史上最賢明、最偉大的君主之一。他進行了一系列的司法改革，創立普通法法庭體系，確立陪審員制度，這在英國普通法歷史上起到舉足輕重的作用。至今，普通法體系依然在英國、美國適用，同大陸法系並列為世界兩大法系之一。亨利二世在政治上成就斐然，但晚年卻陷入與兒子之間的戰爭之中。我們在學習中世紀英國史或者中世紀歐洲史時應該注意的一點是，君主和王子的關係往往並沒有那麼密切。王子們出身後一般都會送到其他地方進行撫養，因此跟父親母親見面相處的時間很少，很難培養深厚的感情，因此當國王侵犯他們的利益時，他們往往就會起兵反抗。亨利二世最後在眾叛親離的氛圍中死去。

亨利二世

繼承王位的是理查一世，亦稱獅心王理查（1189—1199）。獅心王理查做了十年的英國國王，但呆在英國的時間不到一年。他不會英語。獅心王理查富有傳奇色彩，特別熱衷於征戰，他是第三次十字軍東征的領袖之一，繼任英國國王后不久就出發東征，而且變賣了一切能夠變賣的東西，以籌措軍費。獅心王理查在東方與同樣富有傳奇色彩的穆斯林領袖薩拉丁數度激戰，取得輝煌的勝利。1192年從東征戰場返回時被政敵奧地利公爵逮捕，隨後被神聖羅馬帝國皇帝亨利六世囚禁，被迫支付十幾萬馬克的贖金（數倍於英國財政）。1199年被冷箭射中死亡。獅心王理查是英國人最喜愛的君主之一，被認為是「最完美的騎士」。

獅心王理查死後，失地王約翰（1199—1226）繼位。失地王約翰軟弱無能，卻野心勃勃。他一直試圖擴大自己的土地，然而在經過幾年同法國的戰爭之後，卻喪失了在歐洲的絕大部分領土，故稱「失地王」。結果，原先龐大金雀花王朝所擁有的土地現在則主要剩下英國。失地王約翰在英國國內也受到貴族持續不斷的反叛，在1215年被迫簽訂著名的《大憲章》。金雀花王朝喪失歐洲大陸土地將產生兩個後果：第一，從此因為土地爭端問題與法國戰爭不斷。第二，英國國王們開始專心精英英國。

獅心王理查

1215年簽署大憲章的情形

失地王約翰死後，他的兒子亨利三世（1226—1272）繼位。亨利三世是英國歷史上在位時間最長的君主之一，但也是存在最弱的君主之一。他死後，他的兒子愛德華一世（1272—1307）繼位。

愛德華一世是英國歷史上最著名的君主之一。他是十字軍東征運動的最後一位領導人，曾率領軍隊前往東征營救法國國王聖路易，在歐洲範圍內享有巨大威望。他在亨利二世的基礎上繼續推進法律改革，被稱為「英國的查士丁尼」，同時還創立了英國議會制度，英國現代的議會制度實際上就起源於這個時期。愛德華一世熱衷於對外征戰。他作戰的主要目標有兩個：第一是蘇格蘭，他被稱為「蘇格蘭之錘」，是電影《勇敢的心》的原型人物。第二是法國。愛德華一世晚期幾乎都是同蘇格蘭、法國的戰爭中度過的。

愛德華一世死後，愛德華二世繼承王位（1307—1327）。愛德華二世昏庸無能，最終被罷黜，是英國歷史上第一位被罷黜的國王。這個事件是英國憲政史上的重大先例。從這一時期起，英國人開始樹立這樣一種觀念，即統治者需要對國家、對人民負責，如果他昏庸無能、治國無方的話，將要被廢黜。

失地王約翰

總的來說，中世紀封建時代的英國國王有賢明者，也有昏庸無能者。中世紀英國或者說中世紀歐洲的君主的個人素質、性格都在很大程度上影響著本國的歷史發展。英國作為一個民主、自由、法制的國家，經歷著一段漫長的發展歷程。在這一歷程中，賢明的君主無疑起著重要的推動作用。但是我們也要注意到，有一些昏庸無能的君主——例如失地王約翰和愛德華二世——正是通過他們的方向作用力推動著這個進程的發展。

盧兆瑜，廣西南寧人，壯族，1985年11月生。2008-2011年就讀于吉林大學歷史系，先後獲歷史學學士、碩士學位。2012年考入清華大學歷史系攻讀博士學位，研究歐洲中世紀史，導師張緒山教授。著有《三國時代，查理大帝的遺產》以及譯作《何為封建主義》。2017年7月畢業，博士學位論文《論杜波瓦的仲裁思想——十四世紀初期基督教世界秩序的設想》獲清華大學年度優秀畢業論文。現為吉林大學文學院講師。

盧兆瑜

廣西南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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