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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紅塵三千(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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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劉宏宇,常用筆名:毛穎、荊泓,實力派小說家、資深編劇,北京作協會員。著有《管的著嗎你》《往事如煙》《紅月亮》等多部長篇小說。主筆、主創多部影視劇本,其中《九死一生》(30集諜戰劇)、《危機迷霧》(38集諜戰劇)已在央視、北京大台播出,《婚姻變奏曲》(30集情感劇)、《阿佤兄弟》(電影)已拍攝完成。

小說:紅塵三千(3)

【本文由作者授權發布】

第五章重大「失誤」

也許張曉清和錢麗雯在現實生活中是完全不同的兩種女人,但在一點上是一致的。或許,任何能跟陌生男人一起出發,進行幾乎沒有目的的旅行的女人都一樣,都會瞧不起擅自改變路線的男人在他自己倡導的目的地跟前駐步不前,也都會不甘心就這麼遠遠地,不明就裡地望望了事。所以,當喬楚說「咱回吧」的時候,兩個女人不約而同撇撇嘴,整整背包,一個說:「有病啊你,涮傻子哪——」另一個說:「都到跟前了,幹嗎不下去看看,也不枉來一趟。」然後不再理他,嘴裡嘟囔著不滿言辭,腳步帶著氣呼啦啦往丘谷方向下去。喬楚喊了兩聲,沒見回應,輕輕嘆口氣,無奈地也整整背包,急匆匆跟上。

女人們腳下發狠,幾步就下到了將近三分之一高度。張曉清捅捅錢麗雯:「停下等等他吧,也不能真不理人家啊。」錢麗雯撇撇嘴,腳下不停,張曉清緊緊跟著,補充道:「這地方咱又不認識,他不是還有張圖呢嗎……」

「都到這兒了還要什麼圖啊,剛剛看了一眼還不清楚,這點兒地勢簡單得不能再簡單了,還不就是,哎喲——」

話沒說完,人就仰面一個趔趄,直通通往下滑去。張曉清驚呼一聲,大步前搶伸手欲抓,不料也一個趔趄仰倒,筆直滑將下去。剛剛看到兩人背影的喬楚遠遠看見這一幕,大叫一聲「不好」,發足狂奔而下,嘴裡喊著:「張姐——小錢——」才喊了兩聲,就也「啊」的一聲仰倒,整個人滑向野草深處,霎時沒了蹤影。

錢麗雯腳踝好像受了點兒傷,稍一用力就疼。張曉清還好,只是受了些驚嚇,喬楚滑下來的時候,她還伸手扶了一把。喬楚看見她倆,大舒了一口氣,連忙卸下背包找葯,一面囑咐張曉清給錢麗雯檢查傷情。錢麗雯嘴裡「噝噝」地,還擠出空來嗔怪:「都是你,什麼鬼地方。」

喬楚邊埋頭找葯邊支應道:「得了得了,就別怪我了。要不是張姐,我許就腦震蕩了。」

「就該讓你腦震蕩。討厭!」

「嘿,瞧您說的。要不我上去重摔一回?」

「行了——」張曉清:「要逗嘴也得先爬起來啊。手電筒遞給我。」

「要手電筒幹嗎呀亮堂堂的。」喬楚翻出一大堆藥品,急著挑出有用的。就聽錢麗雯說:「你屬貓的呀,這麼暗光線愣告訴說亮堂——」

話一出口,喬楚驀地停住了動作,直愣愣看著她倆。兩個女人也怔住看他。在她們眼裡,喬楚只有個輪廓,眉目都已不怎麼清晰,天色更是介於黃昏和夜幕之間。而在喬楚眼裡,整個世界都還是夏日黃昏前的「亮堂堂」,只有對面兩個女人身影模糊、容顏黯淡,像隱在深深的不知源頭在哪兒的陰暗中。

他使勁眨眨眼,搖搖頭;再使勁眨眼——他不相信這是正常的視覺應該看到的情況。可忽然,他好像想起了什麼,很模糊、很細微,像不可捕捉的遊絲,輕輕在混亂的思緒中蕩漾了一下。隨即,他低下頭,平靜地摸出手電筒,慢慢遞向近在咫尺的兩個昏暗身影中的一個。他看見,那身影直到被手電筒碰到才動作,摸索著接了過去。

小說:紅塵三千(3)

Jack撥通雲笑菲手機,沒人接。他耐著性子又撥了兩次,都沒接。「shit!」他輕罵,隨手把手機撇向軟軟的kingsize大床。手機在淡紫色綉著暗花的床單上輕輕顛著,讓他想起雲笑菲穿著他提供的幾乎全透明的「情趣」睡衣撲上床的情景——床也是那樣震顫,只是「振幅」高了很多;睡衣下腳隨著震顫輕飄飄掀起,又輕輕落下,扭扭捏捏地閃爍出女人的神秘地帶,衍射著半推半就的嫵媚。

「shit!」他衝天花吹聲口哨,一把拽下早解開了的領帶。

可就在這一瞬間,他好像忽然想起什麼,抬起腕子看了看手錶上的日期,「噢——shit!」大叫一聲,仍了領帶,撲向手機,就勢扒在床上,急匆匆查找,迅速撥通了另一個號碼。手機很快有了反應:「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不在服務區。」他不相信似的又連撥了五次,五次都是同樣的回答。他有些氣急敗壞地扔下手機,魂不守舍地脫光了自己,衝進衛生間。洗完澡出來,圍著浴巾光著膀子又去撥打那個號碼,還是「不在服務區」。

那晚,他撥那個只存了號碼沒存姓名的號不知道多少遍,直到職業經理人那令常人望塵莫及的耐心和勇氣消耗殆盡,也還是以「不在服務區」告終。這時候,他好像已經徹底望了雲笑菲、睡衣、kingsize大床以及「shit」,像一隻困獸蜷在沙發里,漫無目的地拿手指輕輕敲打手機,腦子裡亂七八糟掠過無數頭緒,最後終於渾渾噩噩地睡著了。睡得挺死,根本沒聽見手機來電。太陽高照,緩緩醒來時,才發現錯過了來電。來電顯示是「無號碼」,沒法回撥。一看時間,大概就是最後一次看時間一個小時之後。

「shit!!」這回,他幾乎是打算狠狠把居然叫不醒自己的手機摔得粉身碎骨以示懲罰。可手剛抬起來,就又放下了。

他看看手機上顯示的日期和時間,清醒地意識到:兩個小時之內,必須發出一份「報告」。由於近日盡把心思用在幫美國人擺脫現金流危機上,差點兒誤了。要不是昨晚沒找到雲笑菲,恐怕就真的忘了。可現在的情形比忘了也好不到哪兒去。甚至更糟。真要是忘了,對方問起來時,至少還能真誠地驚訝一下:「哎呀——忘了!」可現在不行了。你就是裝得再像,對方也能聽出來是在說謊,這是第一次接觸時就留下的深刻教訓,讓他一輩子都忘不了。一旦他們認為你在說謊,也就一定會以為你要空口說白話地騙走「定金」。要真是那樣的話,什麼金錢、女人、公司里的職位、美國人的危機、自己的未來,都完全沒有了指望,連性命恐怕也保不住。他知道這些人的「法則」,別說是二十萬歐元,就是一分錢,你白拿了他的,他都會要你的命!

要說心裡話,他是有些後悔跟答應他們「合作」的。要說心裡話,他也的確不是為了二十萬歐元就願意玩命的主。可當時的情形,實在也沒有辦法——什麼「精幹」、「守約」、「合作會很愉快」,都是扯淡話,真正的原因恐怕還是被人家抓住了「短處」——玩折了項目,給美國佬雪上加霜添了兩百多萬美元的虧空本身倒不見得是什麼天大的問題,可要是敗露傳出去,自己這個「噸位」的經理人,在外企怕是不再好混了。更冤的是,兩百多萬美元打了水漂兒,自己一個子兒也沒撈著!理論上講,其實純粹是「公務」性質的「失誤」。可誰信哪?!再說,信或不信又有什麼區別?再怎麼也會被認為是「troublemaker」。誰會花幾十萬美元年薪去請個惹麻煩、惹大麻煩的人呢?幾十萬美元不掙了,別墅的按揭怎麼辦?這套公寓的按揭怎麼辦?巨額的保險費用又從哪兒來?就算都不要了,其實也根本不可能「隨便找個工作」——掙三千塊一個月的人開價月薪三萬,人家會認為是異想天開,但也不過付之一笑罷了。可如果你過去掙十萬一個月,現在跟人家要五千,決不會有人敢用!這就是「高薪」的「負作用」!!

所以,他認定自己沒有退路。至少沒有現實可行的退路。而且,那件「事情」在他看來也並沒有多麼複雜。他們要的只是「情報」,跟自己現實的和可預期未來的事業、生活完全扯不上邊兒的「情報」。並沒要他去作任何事實違法的事。但他們很認真。那個明明知道他聽得懂英文還要人再翻譯成中文講給他的老頭子很嚴肅地說過:「親愛的Jack,我知道這事對你並不重要,但對我們很重要。我希望你一開始就能明白這一點。並且,因而賦予它充分的才智和完全的誠實。我相信,你是守信用的紳士。如果我看到的事實符合我的相信,我保證,你會看到,我們,也是紳士……」

不僅如此,他們還提供了對他這個「外行」來講非常便利的條件,以至於他非常懷疑他們需要他這個「外行人」幫助的原因。他們預付的可觀「定金」加重了這種懷疑。可他當時什麼也沒說。懷疑歸懷疑,但如果說出來,就會影響這個從正常商業角度講根本不該拒絕,事實上也不敢、也沒法拒絕的「合作」。畢竟,他們掌握了他那個「公務」性質的「失誤」的全部細節,並且非常客氣地暗示了改變其「失誤」定論和「公務」性質的可能性。有那麼一瞬,他想到過自己掉進了陷阱,而這些冠冕堂皇的「合作者」就是陷阱的始做俑者。要真是的話……他真的不敢想下去。因為那個結果太複雜,也太險惡。可以說,超出了他的承受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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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子裡,他既希望這件事早些過去,快些過去,也隱約盼著能忘掉它,就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這種矛盾心理趨勢著他想方設法把工作生活都還算平穩的雲笑菲挖到身邊,又「勉為其難」接受了在他看來並不怎麼吸引人的她的「勾引」。於是,他意外地發現,她是一座床上的「寶藏」,就沉迷進去了。再讓驚惶失措的老美老闆一通騷擾,非常「職業」的他一下子就「回歸」了「白天像教授,晚上是禽獸」的軌道,當真把那可以說是性命攸關的「合作」忘在了腦後。直到昨晚雲笑菲「人間蒸發」,再一看日子,才猛然發現差點就錯過收穫第一輪「情報」的時間。再遭遇了「不在服務區」的挫敗,他就險些認定被「一線人員」放了「鴿子」。好在還有那個沒接著的「無號碼」來電。但願不是通常的騷擾電話,而是來自「一線人員」。可為什麼不用他自己的手機來電?對了——因為「不在服務區」。是啊!他——很、可、能「不在服務區」。可這個「無號碼」又從哪兒來?難道「那種地方」也有電話??

做慣了外企中高層的他知道:守時是「立足之本」。無論如何,他都必須按時發出第一份「報告」。他也知道:報告不可以都是「不知道」、「待查」、「待確定」、「不確定」,甚至根本不應該有這些,而一定要有確定的信息,哪怕其實沒什麼用。

理論上講,他可以等那個「無號碼」再打過來。可事實上,他不能確定如果再打過來會是什麼內容,也不確定再打過來還趕不趕得上趟兒,甚至不能確定還會不會「再打過來」。所以,他不能幹等。他必須做點兒什麼。而眼下,他能夠「主動」做的就是啟動「第二線索」,也就是雲笑菲背後的線索。那是一條還沒正式「啟動」的「線索」,事實上也是跟合作方約定的「備用方案」,因而眼下有沒有相關像樣的信息並不重要。只要「啟動」了,就可以在報告中寫:「第一線索還沒消息,已啟動第二線索。正在展開。具體步驟待第一線索情況明確後再定……」應該大概能應付過去了。就算有什麼不妥,他們也會「見諒」。怎麼說也是一個「外行」的第一份「報告」啊。

這麼想著,他就又開始撥雲笑菲手機,可結果比之前更糟——關機!他於是又翻出另一個號碼,手指懸在「撥出」鍵上,好生遲疑,好生猶豫。

恰這時,手機響了,顯示「無號碼」。老外企Jack差點兒歡喜得跳起來,壓著興奮,極力控制著微微發抖的手,解脫般地按了下去。

人世間的事有時候就是這樣——也許一個莫名其妙根本就預想不到的巧合,就改變了整件事,甚至改變了一系列的事,甚至改變了一個人、幾個人、很多人的境遇。比如老外企Jack,在最該及時接聽電話的時候,由於興奮而沒有就接。導致了電話另一頭焦急著的人又一次不耐煩地掛斷。更糟的是,就在「無號碼」掛斷,手機恢復了對一個最不該這時候呼叫的對象「瞄準」的瞬間,他竟然又把「撥出」鍵錯當「接聽」鍵按了下去。

一瞬間犯了兩個錯誤的Jack並沒明白這些錯誤是如何造成的,也完全可能沒意識到,這個充滿錯誤的瞬間對後來的自己意味著什麼。當時的他,只是愣愣地、錯愕不解地盯著手機上的顯示內容——

「呼叫『邱子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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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詭結

「子方——電話!」雲笑菲一邊給自己手機換備用電池,一邊大聲喊蹩進衛生間好久的邱子方。邱子方隔著門喊:「幫我接一下。」

「不怕泄漏秘密啊?」雲笑菲抄起邱子方的手機,嬉笑著。

「我啊,沒秘密。至少在你面前沒有。」

邱子方的聲音傳過來的同時,手機啞了。雲笑菲說:「得,你的『秘密』掛機了。」

「誰打來的?」

「不知道,沒名字。」

「噢,那就沒關係。沒準兒又是什麼推銷保險的。不用理他。」

衛生間傳來馬桶沖水的聲音。雲笑菲可有可無地翻弄邱子方手機上的來電記錄。忽而感到那個剛剛打來又掛斷的手機號有些眼熟,可一時又想不起在哪兒見過。但,女人的直覺告訴她:這決不是一般的陌生騷擾電話,一定是來自什麼熟悉的領域。而且,這個熟悉的「領域」應該跟邱子方沒關係,而跟自己有關係。換句話講,那個號碼背後藏著的十有八九是她向邱子方隱瞞的什麼。可是,是什麼呢?……

她被令人揪心的直覺攪動著,剛想回撥,邱子方就到了面前。「還在研究我的秘密哪。」他愛撫地摸了一把她的秀髮,懶洋洋坐到她身邊,「撥回去問問不就知道了。」

雲笑菲撇撇嘴:「在你眼裡,我就那麼好奇心泛濫啊。」說著把手機杵給他,「我才沒那份閑心。」嘴上說著,心裡卻拚命記憶著那個非常「不正常」的號碼。

習慣「瞬間記憶」的人大概都會總結些非常個性化的有助於短時準確記憶的「小竅門」。比如記憶長串數字,常常按自己最習慣的長度斷成若干段,分別記憶;又或者迅速找出最熟悉的某個段落,生日、車牌號、門牌號、常用密碼什麼的,再分別記憶這個段落前後的較短段落。對於在過去相當長歲月中經常需要記憶各種稀奇古怪藥品名和龐雜帳目、日期、電話的雲笑菲而言,早已在腦子裡練熟了若干套「快速記憶竅門」,其中就有專門針對十一位手機號的「套路」。所以,她很快就記住了那個號碼。所以,在很快地記憶這個號碼的同時,腦子裡完全相同的「記憶模型」就被無意間開啟了。剎那間,她渾身僵住——天哪,就在不久前,自己曾經用一模一樣的辦法記下過一模一樣的號碼!不會吧!!

她一把掀開邱子方剛摟過來的手臂,起身抄起自己的手機,迅速查找起來。按鍵的手指顫抖著,背部的肌肉好像也在跟著顫抖。她多麼希望自己記錯了,多麼希望自己神經質啊。可是——擺在面前的事實,像一盆冰冷的水從頭到腳潑下來,一直涼到心底——她沒記錯,那個號碼是Jack的手機!

Jack在給子方打電話!!

不記得與之提起過邱子方的Jack背著她給子方打電話!!!

喬楚最後撥通Jack手機的時候,已經基本上平靜下來了。他看看四下,確信沒有旁人才開口:「老闆,是我——」

還沒容再說下去,電話那邊就傳來Jack焦急的聲音:「你怎麼搞的,才來電話?你用的是什麼電話?」

「我的手機啊。怎麼了?」

「那怎麼我這邊顯示『無號碼』啊?」

「不會吧——不過我打了幾次,有時候是沒信號。這地方大觀有什麼屏蔽或者干擾。總之,這是個不折不扣的『鬼地方』!」

「好了,先不說細節。我這裡急等消息。言簡意賅,別漏掉什麼。」

「好的。你記一下……」

說是言簡意賅,可喬楚的「彙報」還是用了十多分鐘。在他看來,即便忽略所有「細節」,從爬上那座「太陰相」的小山包到最終打通電話的前一刻,十多分鐘也根本講不清個所以然。更何況,這種事情上,其實「細節」才往往最關鍵。不過他明白,「老闆」要的不是細節,也根本不關心細節。因為「老闆」並不「懂行」,也並不想辦成什麼事兒,只是忙著交差罷了。真正的生意其實是他跟「老闆」背後真正的老闆們之間的。這個大名叫詹克,自稱JackZhan的假洋鬼子,所謂的「老闆」只是個「法律掩體」,兼翻譯和「傳話筒」。更何況,他跟那些義大利和愛爾蘭雙重「血統」的黑手黨之間的「生意」其實也不過只是整個設計中的一部分。

那是一個計劃了很久的「大動作」,需要巨大的財力和可靠的「渠道」才能完整構成。一旦實現,他不僅肯定能上世界最權威的「名人榜」,而且還完全可能成為真正名垂史冊的「偉大的發現者」,跟哥倫布之類的偉人並駕齊驅。到那時,他就真的再不用隱姓埋名干那既噁心又危險的陰暗營生,而會無比光鮮地到處宣講、演說,成為真正的「成功人士」,跟全世界分享他對古代文明的心得和見解。並且憑藉完全可能存在的、無比奇妙的「戰利品」,贏得想都不敢想的巨大財富。

可那個「大動作」實現起來很難。儘管他幾乎已經掌握了所有能掌握的信息,並且依據著推測出了雖然匪夷所思但邏輯上絕對成立的結果。可如果沒有充分的「條件」,一切也都不過還是「想想而已」。甚至都不能證實推測的確然性。而那些「條件」對他來講又是那麼遙不可及,以至於他曾一度想要改變或者乾脆放棄最初的「宏偉構想」。如果不是一年前在故宮博物院的「偶遇」,也許現在,他就已經開始施行「含金量」根本沒法相比的「第二方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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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個初夏的黃昏,一直都想偷偷拍攝一件春秋末期吳楚青玉器的他經過反覆探查,發現了那件並不公開展出的珍品的所在,並且摸准了那裡工作人員的行動規律,找到了能夠容他無聲無息潛入,擺開事先藏在衣服里的自製多點配光器材,環繞拍照,收起家什,再無聲無息逃之夭夭的三分鐘時間空隙。本來計劃得天衣無縫,可誰料想就在剛剛完成第一步,亦即「潛入」的當兒,竟「半路殺出程咬金」,還是個大鼻子黃頭髮的「程咬金」。倆人一照面兒,都驚得不善。「程咬金」顯然更慌,怕是把他當成工作人員了。二話不說,聳聳肩調頭就走。他當時不知道為什麼選擇了追,腦子裡只一個念頭:「他媽的別讓這洋鬼子揣走什麼東西!」

「程咬金」顯然訓練有素,見他追出來,裝作走錯路的樣子,拿出手機胡亂打著,想把他讓過去。他就乾脆站定在一旁,死死盯住老外。最後,老外熬不住了,撒腿就跑,跑得還真快,連他這樣的「老江湖」都追了足足十幾分鐘才揪住。倆人還過了幾招,可老外那點兒小擒拿哪兒是他的對手,兩下半就按到牆角,鞋帶捆了大拇指,卸了倆胳膊,死狗似的一路拽回拿假身份證登記入住的二星級小酒店。膠帶糊嘴,搜身,鬆綁,還臼,一腳踩住胸口,撕下膠帶,問:「會說中國話么?」老外點頭。又問:「幹嗎去了?」搖頭。腳跟一沉,咔吧一聲斷了一根肋骨。老外疼得差點兒沒昏過去,可到底沒敢喊出聲……

那個會說中國話,到底還是交代了全部動機和過程的外國「程咬金」,就是後來替他們「偉大的唐」把英語「忠告」翻譯成中文講給JackZhan的那位黑手黨成員。他忍著骨折的痛楚告訴喬楚:他的家族受雇於某歐洲財團當家人,要得到那件靠正常手段根本不可能得到的青玉器。他也採取了跟喬楚幾乎同樣的「偵察」手段,摸到了同樣的信息,只不過並不打算拍照,而是直接把那件傳說中並不大的物件揣進懷裡直接走人。只要安全帶出北京,他們就有辦法運出境。至於什麼辦法,他本人並不知道。本來計劃得好好的,不想遭遇喬楚,先以為是當地工作人員,後來又以為是警察一類的「守護者」,直到肋骨被踩斷,才想到可能是「同道」中的競爭者……

「呸!」喬楚啐道。「誰他媽跟你競爭。」又說:「你們這些外國人也太不懂行市了。博物院的東西是能拿的么!我用腦袋擔保,就算你拿到手,也決帶不出中國……」

話說到這兒,忽然腦子裡靈光一閃:博物院的東西是不能拿走,可博物院還沒收藏的東西,倒許真能出境。他們,應該有「渠道」,也顯然擁有或者能夠吸引「辦大事」所需的能力。那不正是自己實施那個「大動作」所需要的「條件」之一么……

想到這兒,他鬆了松踩住老外的腳,說:「做個交易吧。不會讓你吃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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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他把老外送到醫院接骨,自己伺機返回博物院,輕而易舉實現了拍攝計劃。再拿著照片和尺寸到潘家園找「老關係」仿了一件。老外傷好後,按他意思跟家族取得了聯繫,說明了「中國朋友」以仿製品替換真品的「掉包計」,而後歡歡喜喜揣著以為是被「掉包」出來的真品的「潘家園製造」,坐著喬楚的車到山東濰坊,跟接應的人會合,再按喬楚教的辦法把東西鑄進石膏,輾轉到青島,用他們的「渠道」運出了關。不多久,老外給喬楚來電話,約在北京什剎海碰頭,給了五萬歐元,說是家族的「酬謝」,同時轉達了「家長」的感謝和友好問候。喬楚知道,那件仿品把他們蒙住了。也就是說,無論展開怎樣的交易,只要給他們足夠以假亂真的仿製品,他們就會當真品照單全收。

可他並不打算真那麼做。行里規矩,仿品也是「品」,自有其價格和價值。拿仿的當真的示人,是要遭報應的。儘管他並不怎麼相信這種充滿宿命色彩的警示,可的確看上了這條「渠道」,想盡量充分地利用起來,不能做「一鎚子買賣」,不能在最開始就付出「信任」的代價,而要留到最後。順著這個思路,他做了一次謂為大膽的冒險——他告訴老外,那件東西其實是仿製品。說這沒什麼可奇怪的,真品肯定拿不出來。如果真玩「偷梁換柱」,博物院的人第二天就會看出來,旋即就會驚動整個國家,所有海關都會嚴密監控,還能容得你輾轉偽裝。再一鼓作氣把你們整個渠道挖出來,以後的買賣還做不做了……

老外一聽就急了,他按住對方說可以不要這五萬歐元,並且可以親自跟他們的「家長」解釋。老外說那你敢不敢跟我回去,他說有什麼不敢。其實,當時心裡是有些害怕的。可為了那個無論如何也想要嘗試一下的「大動作」,他還是想冒冒險。他似乎就是為了冒險而生的,經歷過那麼多,不差這一回。再說,憑心而論,他覺得,自己的說法還是有說服力的。而且,他想,這幫黑手黨根本不是什麼正人君子,能給他「酬謝」,想必是蒙住事主了,應該不會跟事主找後帳討沒趣。那樣的話,他們其實並沒什麼損失……

果然,在都柏林他們的「愛爾蘭之家」,「偉大的唐」不僅沒有責怪懲罰,還讚揚他誠實、有頭腦。甚至,當他拋出「只要不被中國官方明確收藏,民間的真品不成問題」這張「王牌」的時候,老傢伙還被大大調起了胃口,說:「親愛的年輕人,我們的家族素來都有文化交流的傳統,我本人很樂意瞻仰一些古老神秘的東方遺物,不管是不是能賣個好價錢,那都會給人帶來愉快的享受。我願意相信你的話,也願意認為,那種仿製品不會再出現在我們之間。」

回國後,喬楚迅速通過被稱為Thomas的老外「程咬金」「貢獻」了早年「收藏」的很可能賣不出「好價錢」的幾件真品,夯實了「偉大的唐」的信任。然後就拋出了關於那個「大動作」的「合作版本」,果然引起「偉大的唐」的高度關注。當應邀在巴勒莫再次與「唐」會面「細談」時,他提出:這個計劃價值很高,但風險也很大。需要採取些特殊措施。其中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要有一個適當的「法律掩體」,以供在萬不得已時用來「自我保護」。最好是個嚴謹、可控、不「懂行」但懂外語的中國人,辦事牢靠,萬一出問題又說不清究竟……

跟所有其他條件一樣,老頭沒遲疑就答應了。後來沒多久,JackZhan的資料就由Thomas轉到了喬楚手裡。根據其人的具體情況,喬楚做了由他們介紹,名義上讓Jack控制自己的「角色」建議。「唐」也答應了。於是,他很快就應Jack的邀請到S市「啟動」了「項目」。他記得,從Jack手裡接過自己留給Thomas的那張皺皺巴巴比例很大畫著圈圈的地圖時,還特意裝出一付驚訝的模樣,說:「這幫鬼子,沒看出來,還真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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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自於網路)

顧問:朱鷹、鄒開歧

主編:姚小紅

編輯:洪與、鄒舟、楊玲、大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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